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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妃》第12章 位
席蘭薇與杜氏聞言均有一凜,皇帝復又掃了二人一眼,薄唇輕啟道:「杜氏無故責罰隨居宮嬪,廢充華位,降正六品才人。」

降正六品才人。充華是從三品,乍聽隻知是降了兩品半,卻已不再是主位宮嬪了。

席蘭薇淡瞧著面色慘白的杜氏,一時真有點擔心,她可別就此小產了。

杜充華滿是委屈、朱唇輕顫,好似想說些什麼,終是狠一咬唇,隻字未言。

「鳶令儀麽……」皇帝看向她,眼底增了兩分笑意,短一思索,「晉才人位,以示安撫。」

兩句話,兩個人。一個降了兩品半、一個晉了一品,卻就這麼同為才人了。

不止如此,目下……席蘭薇還比杜氏多個封號。

席蘭薇盈盈下拜謝恩,杜氏始終面色慘白著回不過神,最後被宮人半扶半拖地「請」離了宣室殿。

蘭薇起身抬眸,看有宮人在皇帝案前添了席子,知曉皇帝的意思,一福身前去落座。

筆墨紙硯在跟前擺得齊整,顯是皇帝有話要問。蘭薇頜了頜首,笑意淺淺,一副「知無不言」的樣子。

霍祁睃了睃她,如墨雙眸似乎仍帶幾許寒意:「這次倒不見你為杜氏說情了。」

蘭薇點了點頭,眼中無波無瀾更尋不到半絲半縷的慌張,提筆寫道:「上次說情,是臣妾有錯在先惹惱了她;這次,臣妾全不知錯在何處,為何求情?」筆下一頓,蘭薇又朝皇帝一頜首,「謝陛下公斷。」

皇帝「嘁」地一聲輕笑,隨手翻開了奏章,一壁讀下去一壁說得很是輕鬆:「還是你自己有本事,知道怎麼把話傳到朕的耳朵裡。」

蘭薇笑容一凝——他看出來了?是宮人哪裏露了破綻?

霍祁覺出了意料之中的安靜,滿意地覷了眼她的神色,淡然又言道:「行了,做都做了。再者,讓朕知道也沒什麼壞處。」

他口氣輕輕,神色間也是渾不在意的樣子。蘭薇稍放了心,見他不開口讓她告退,就靜靜在旁坐著。過了須臾,皇帝抬了抬眼:「去換茶來。」

是要她去。

宮嬪侍君,換個茶研個墨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了。舊茶盞自有宮人撤下,她隻消得沏新茶來便是。蘭薇起身一福,向側間退去。

專為備水所用的側間地方不小,其中有若乾種茶、水,亦備有杏仁露、綠豆糕之類的常見飲品及茶點,為的是朝臣或宗親來拜見時,均可呈上對方所喜的種類。

席蘭薇瞧了瞧面前木架上擺放整齊的一個個茶罐,剛想讓秋白問宮人一句皇帝平日裏喜歡什麼茶,就見原本候在房裏的兩個宦官都告退了。

顯是有人授意不讓她知道。席蘭薇黛眉微一挑,知道強攔了大抵也問不出真話,便不多做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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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清楚地記著席蘭薇曾把自己想問的話猜得奇準、因而直接寫下了接下來的六句答話。霍祁每逢想到這事,心中就有一種執拗般的不服,壓還壓不住,之後竟是進一步想著定要扳回一局來才好。

正巧今日無甚急事、她又恰好來了宣室殿,就讓她去奉茶吧。但凡呈上來的不是他喜歡的——罰她倒也不至於,嘲上兩句還是可以的。

片刻工夫,就見席蘭薇從側間出來了,秋白清和隨在身後,她親自端著茶盞。

她在他身邊正坐下來,莞爾銜笑呈上茶盞。黑瓷的茶盞蓋著蓋子,瞧不出裏面是什麼。

帶著兩分即刻就能找她「麻煩」的竊喜,皇帝從容不迫地執起了茶盞、揭開……

裏面的一片白色讓他登時一怔。

很是均勻的白色,瞧著溫溫潤潤的,和茶盞的黑瓷對比鮮明。呼吸間,淡淡杏仁香襲面。

杏仁茶……

香氣縈繞的同時霍祁心底一悶,一陣挫敗感,打量她片刻,問出一句:「為什麼是杏仁茶?」

蘭薇輕怔,回到為她擱在紙筆的那一邊,如實寫道:「臣妾不知陛下喜好,但見陛下上一盞喝的杏仁茶,覺得陛下至少今日想喝……」

「但見陛下上一盞喝的杏仁茶」?皇帝目光一凌,掃向一旁的兩名宦官,二人急忙跪倒解釋:「臣等絕不曾告訴才人娘子……」

合著授意他們不讓她知道的不是旁人而是眼前帝王?蘭薇不覺笑意間添了點兒促狹意味,提筆寫道:「宮人撤舊盞時,杯身有白跡一縷未拭凈。若為陛下不慎傾灑,宮人必及時撤換,如此只能是宮人上茶前曾致傾灑,不敢使陛下多等,故而再添水、匆忙擦後呈上。」

「……所以呢?」霍祁追問,不信她就憑那麼一道白色印跡便判斷你那是杏仁茶——旁的不說,白色的飲品何止這一種?

席蘭薇銜笑,繼續解釋下去:「臣妾退至側間,見晾茶所用案幾上有一白圈,與茶盞底一般大小,猜是先前傾灑凝結而成未及清理。蘸起輕嗅,有杏仁香,故知是杏仁茶。」

「……」霍祁眼看著她寫滿這一張紙的娟秀小楷,連話都說不出,心下隻得感嘆真是好細的心思。六宮嬪妃,想知他喜好的不在少數,唯這一回是他興起想拿喜好刁難旁人,還就讓她立時三刻尋著蛛絲馬跡摸了個準。

忽而覺得和這人面對面坐著就是一場博弈,互相猜對方要走哪一步——算上那六張紙條,她猜贏了兩次,他麽……

霍祁苦笑搖頭:就不該跟她置這個氣!

上一次因為猜他的心思被杖責了五十,此番見他搖頭,本就強壓心驚做著解釋的席蘭薇心下一顫,換了一張新紙寫得有點慌張:「此番是陛下要問、臣妾不敢欺君……」

下一句話不知該怎麼說了,於是筆就此頓住,霍祁看完了睇向她:「所以呢?」

所以……

席蘭薇銀牙一咬:「陛下不能怪臣妾揣測君心。」

皇帝禁不住「哧」地一聲笑出來。方才還感嘆她心思縝密,隻道是個沉得住氣、什麼都不在意的——合著該害怕還是害怕?

「記仇?」皇帝淡睨著席蘭薇,卻是沒待她再行作答就轉了話鋒,捏起那張紙輕晃了一晃,「你既想圖清凈不爭寵又解釋得這麼清楚,就不怕朕就此覺得你聰明、對你上心了?」

這話確是問得席蘭薇心裏發沉了,她著實擔心過這個,最後卻還是照常上了杏仁茶、照常答得老實。既然已到了這個份上,那更深的思量也不妨全讓他知道:「若所奉茶水陛下不喜,臣妾恐被責罰;若陛下問及杏仁茶緣由,臣妾含糊其辭推與宦官,便於禦前宮人結怨。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一切如實。」

好個「兩害相權取其輕」。後一句算個理由,宮中之人多不敢得罪禦前宮人。「禦前」麽,一來最易跟天子說上話;二來也容易不讓「別人」跟天子說上話。

逢了昏君,連朝中之事都能任由宦侍擺佈;但便是明君,即便朝政清明,禦前之人說是想在宮中給個位份不高的嬪妃使點手段也不是難事。

是以這一點姑且不與她多作爭辯,但頭一句……

皇帝雙眼微眯,隱顯不悅:「為個茶水就怕朕罰你?朕有那麼喜怒無常麽?」

話音初落,見始終低垂著首的席蘭薇輕抬了頭,清澈的眸色很快地從他面上掃過,遂又低下頭去。

那對明眸雖是清清亮亮的,讓他有那麼一剎那似乎什麼心事都沒了、積在心中的煩悶被盪了個乾淨,但在回味間很快察覺了那細枝末梢的戲謔意味,頓時又是面色一黯。

——又讓她將了一軍。他怎麼忘了先前杖責五十的事,那不是足夠讓她覺得他喜怒無常了麽?

沉下心來,霍祁懊惱了短短一瞬,索性挑明了,一字一頓地道:「那事不算,朕當時沒真打算罰你——若不然,事後也不必禁杜氏的足了。」

席蘭薇點點頭,一臉的瞭然,卻讓他有點語塞。

霍祁愈發覺得好像碰上個讓自己沒轍的人,心底從頭回召見她時就有的那一點點心思也逐漸蔓延開來,不再只是眼前不時地浮現她的一抹欣喜,似乎連同較勁、挫敗攪在了一起,迫得他跟孩童賭氣似的,非得今天把她震住。

「好,就算這兩句解釋都說得通。」皇帝輕緩一笑,冷涔涔的面容好似覆了一層薄霜。倏爾伸出手去,猝不及防地輕挑起席蘭薇的下頜。隔著案桌,他神色清淡地凝視著她,「但就算說得通也無妨,朕還偏就對你上心了,如何?」

席蘭薇明顯一僵。因被他捏著下頜而不得不與他對視的雙眼驚得徹底移不開來。

霍祁欣賞了一會兒她的錯愕,心滿意足地鬆了手,吹了吹杏仁茶裊裊飄起的熱氣,飲下一口:「許你再養一個月的傷,下月今日,來宣室殿。」

九月十六日……

建恆二年九月十六日……

席蘭薇早就數算這個日子許久了,卻沒想到讓自己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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