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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妃》第70章 塵埃
房門外,霍祁微微一滯。屏息靜聽著,房內安寂須臾,想推門進去,伸手踟躕半晌,又放了下來。

席蘭薇對他說:「難為她癡情這許多年,讓陛下親耳聽到她這心思也好。只是……她不想記得她的樣子、而後對她的印象是她害過我而已,陛下別見就是。」

並不該為一個罪無可恕的宮女做這樣的安排,但聽著席蘭薇的慢聲輕語,霍祁覺得拒不得她這要求。何況她雖是心思細膩周到又善念居多,也不是分不清輕重一味地去心善,這點要求也算不得過分。

房內終於又有了響動,是一聲透著絕望的輕笑,聲音清亮,不是出自席蘭薇之口:「你的心思又有多乾淨……」

思雲瞪視著席蘭薇,咄咄逼問著:「上元那日……你敢說你沒有算計麽?夏才人準備了那許多時日,你就偏巧出現在含翠閣附近,反讓陛下覺得是才人娘子惹了事。還一口一個容得下他喜歡旁人……你的心思又有多乾淨!」

思雲愈說到後面愈是激動,最後一句話出口,聲音已近嘶啞。她強笑一聲,忽地撲了過去,清和秋白未及阻攔,席蘭薇驚得向後一退,卻靠在門上再無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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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面前的門被人一撞,繼而聽見清和秋白先後急喚而出:「婉華娘子!」

霍祁一驚,推門而入。

片刻前,思雲猶如發了瘋一般按住席蘭薇,雙手緊掐在她頸間,使了十足的力氣,顯是存了要同歸於盡的心。

清和秋白急忙上前去拉她,又敵不過她瘋魔著的力氣。隻短短拉開了一瞬、席蘭薇剛避了一步連氣都沒來得及喘上一口就再度被按住。

縱使自幼習過些武、和楚宣過過招,眼前的變數也讓席蘭薇無力應接——這要與她魚死網破的人太可怕了。

霍祁推開門看見的便是四人已亂作一團,思雲掐著席蘭薇、秋白清和拉著思雲。

僵持不下,眼見席蘭薇面色一陣紅一陣白、秋白清和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霍祁眉心狠一跳,顧不上叫宦官前來,徑自奪上前去,手扣在思雲腕上,猛力向後一扭。

四人都聽得骨頭髮生一聲異響,頓時四下死寂。

霍祁鬆開手,痛得脫力的思雲癱軟在地,帶著幾分不甘抬起頭,方知這突然趕來「攪局」的人是誰。不甘化作愕意,思雲伏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半個字也說不出。

「蘭薇。」霍祁聲音沉穩,用力地一擁她,半晌沒作聲。席蘭薇伏在他懷裏,一壁靜聽著他的心跳一壁緩著氣。一呼一吸……很是過了一陣子,紊亂的氣息才重新平穩下來。她動了一動,他便會意地鬆開了她。

目光下移,霍祁的視線凝在她頸上的兩道血痕上,剛舒展開的眉頭重新皺了起來。

兩道俱是鮮紅的新傷,是思雲方才瘋狂之下抓傷的,從下頜延伸到鎖骨,與肌膚紅白分明。

「嗯……」霍祁托起她的下巴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看,然後銜笑評說,「破相了。」

「……」蘭薇一懵,頭一個反應就是要尋面鏡子來。他卻在看到她意料之中的驚慌後心安理得地吻在了她額上:「破得不難看。」

「……」秋白清和垂眸不言,除卻裝沒聽見以外也做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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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雲始終回不過神來,怔然望著眼前二人的一舉一動。這該算是……她離霍祁最近的一次了,卻是這樣的境地。

外面的宦官進來也不是、不進也不是,皆小心地繼續守在房門口,想著若思雲再發瘋便可立即按住她。皇帝卻在安慰完了席蘭薇之後看了過去,不鹹不淡地吩咐了句:「快去傳禦醫,破得不難看也不能留疤。」

「……」其中一人忙應了聲「諾」,一揖退去。

「送你回去歇著。」霍祁頷首輕道,蘭薇點一點頭,又看向思雲。

霍祁也隨之看過去,隻短短地掃了一眼就不再多看,揚音一喚:「來人。」

仿若是被霍祁的目光驚醒,思雲面容一震,脫口而喚:「陛下!」

兩名剛進了房的宦官停了腳,等著霍祁吩咐。霍祁再度看向她,深如寒潭的雙眸中滿是分明的厭惡。

「陛下您……您救過奴婢的命。」思雲慌亂地說著,支支吾吾,席蘭薇都不太明白她想說點什麼。

「經蘭薇提醒,朕有點印象。」霍祁淡看著她。思雲一滯,他輕描淡寫的話中的意思直讓她知道……席蘭薇確實是在他面前把她的心思說了的,「當年朕救你,是看你不過十一二歲,犯不了什麼大錯,掌事宦官要把你發落去浣衣局罰得太重了。」淡泊的口吻端然只是在回憶一件無甚稀奇的事情,全然沒有思雲說起此事時的那種激動,語中一頓,他凝睇著思雲的目光更冷了兩分,又續道,「但今日,你犯的是無可寬恕的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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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再多的停留,霍祁便帶著席蘭薇離開了。

思雲那邊……宦官們自知該怎樣做。那毒酒是皇帝賜的,她必定要喝下去,無論她肯不肯、甘不甘心。

漪容苑後,湖上廊亭曲折,清澈湖水上覆了一層秋涼。席蘭薇半伏在他懷裏走了大半程了,等著他發問,可眼下自己的宮室已在眼前,他還是半個字沒有。

席蘭薇抬頭望了一望,復又低下頭去執起他的手,輕寫說:「陛下……聽見了?」

「嗯?」霍祁一思,方知她指的是什麼。他覺得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彼時二人關係不比今日,她行事自然也不同於今日,是以根本沒放在心上、不想追問。

但看看她這副忐忑不安的樣子,倒像是他問了才好。

「哦……那事如何?」霍祁銜笑道,雖是問了,也是不打算計較的口吻,「思雲說的是真的?」

席蘭薇點一點頭,指尖又寫下去:「是。臣妾猜到夏才人在習舞,猜她是為元宵邀寵,才做了安排。」

思緒一轉,她看到黑暗中楚宣俯身吻下來。微微一顫,強把這一段摒開,繼續解釋著:「從臣妾走丟到被陛下找到……皆是臣妾設計好的。」

「因為你容不得夏月得寵。」霍祁笑了一笑,低頭瞧著她有意道,「那思雲說得沒錯麽……幹什麼還裝得那麼大度,說容得下朕喜歡旁人?」

她猶擱在他手心裏的手指輕一抖,很快又調整心緒解釋了:「不一樣……臣妾與夏月交惡在先,她若得寵,臣妾便會過得艱難。若不然,臣妾沒有那麼小氣。」

沒有那麼小氣。

霍祁回味著這幾個字,心頭有點說不出的不快。可似乎又沒什麼錯,完全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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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傷不重,禦醫看過後配了葯送來。葯香清淡,在頸間蔓延著,清清涼涼的還有些提精神。

席蘭薇對著鏡子、瞧著那塗藥的地方心裏直賭氣:明明傷在脖子上,不能算「破相」吧?他非那麼認真地告訴她是破相了,害她提心弔膽了一路,還納悶臉上怎麼沒覺得疼呢。

霍祁離開後半刻不到,宦官來回了話,說思雲已處置了,詢問屍身該如何。

「按例草葬了吧。」席蘭薇對著清和動了口型。對思雲說會將她的屍身送回家中時,也並不是假話。只是方才那一遭,讓她覺得這等安排給了她實在浪費了。

勞動那許多人力物力,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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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剛去靜莊殿跟景妃回了話,道風寒無礙、可接著去晨省昏定了,轉眼就添了新傷,雖不像霍祁說的「破相」,也是在明顯處。但凡宮眷,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隻好再另尋由頭去告病,接著閉門不出。

既是閉門靜歇,也就懶得多打聽其他事情。反正霍祁知道了她的意思,她相信霍祁會安排妥帖。

是以接下來的事,還是從欣昭容口中聽到的。一貫維持著主位風範的欣昭容此番平添了些興奮,口氣明快地告訴她:「夏氏就這麼廢了,還拖累了吳妃。」

「廢了?」席蘭薇靜了一靜,又落筆寫著問她,「廢到什麼位份了?」

「什麼『什麼位份』?」欣昭容「嗤」的一笑,「廢為庶人了,打入冷宮。目下,禦前的宦官們大概正忙著幫她『遷宮』呢。」

心下頓安。席蘭薇抿起笑意,又問說:「那吳妃呢?如何受牽連了?」

「怪她自己耐不住性子!」欣昭容語中透著不屑,漂亮的黛眉挑起些許得色,「原與她無甚乾係,旨意中也沒提她半句,偏她上趕著給夏月說情去……具體說了什麼本宮也不知,聽禦前傳來的話說,不知怎的提起了杜氏、衛氏的事,陛下便惱了,下旨降了正四品姬,禁足半年。」

正四品姬……

她原本可是從一品、位列四妃,如今這麼一降,直跌了五階不說,姬位已是二十七世婦中的最末等了。

席蘭薇笑而不言,想著她猶豫著勸霍祁不可直接遷怒吳妃、還要顧及吳家情面時,霍祁輕聲一笑:「朕會顧及吳家情面,但若是她把自己牽涉進來,就怨不得朕了。」

近來諸事,表面看上去夏月主使得多,可實際上怎可能跟吳家沒有關係。她避得再清楚,也耐不住皇帝本就是日日與權術之事打交道的。

他若想讓她「牽涉」進來料理個乾淨,任她有通天本領也躲不開。

作者有話要說:#腦洞大開腦補了一下如果「破相了」的梗發生在上一篇文的女主身上會怎樣#

賀蘭世淵淡笑:破相了

沐容抬手一擦血:灑家又不靠臉活!

#和蘭薇比起來容容真是糙漢子啊托腮#

昨天看評論有姑娘說123言情重新分站之後,不想看*也會點到,於是這裏科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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