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媛一聽煜兒的聲音，整個脊背一僵，轉頭見他還在板著臉忙碌，顯然沒有發現她這裏的情況，不由得小小地鬆了口氣，沒有發現就好，她還不想煜師兄知道這件事。

「這就過來了……」荀媛回頭應了一聲，暗中給那個叫「亮」的少年使眼色，將藏在袖子裏的一個乾坤袋交到他手裏，快速吩咐道，「雖然你不在意這個，但雲陽宗不比旁的宗門，有些事情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麼倔強了，該花的花。那怕是再強的人，人情也要認真經營。」

言外之意就是，你還是一個不知道能不能入山門的凡人，就別再堅持那些無所謂的堅持。

「亮」少年心中為微酸，作為一名有志氣的男性，他真是不想接受喜歡的女孩兒的幫助，這讓他覺得自尊心很受傷。但為了增大把握進入仙門，一步一步靠近她，花費這些又是必要的。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感情讓他覺得矛盾，還沒等他糾結完，荀媛已經跑到煜兒身邊了。

從這個角度來看，「亮」少年能清楚地看到荀媛口中的「煜師兄」是何許人也。雖然年紀很小，但身量抽長很多，看著有幾分十三四歲少年的錯覺，優秀的眉眼自然是不用說，但更加突出的卻是這人的氣質。哪怕身處這麼多貧富各異的凡人之中，他也是最奪目的存在。

看著荀媛在煜兒身邊，「亮」少年心中有些說不出難受和吃味，雖然已經極力想像所謂的「煜師兄」，但看到真人之後，他還是為自己貧乏的想像力感到局促和尷尬。畢竟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簡直是兩個世界，經常為肚子擔憂的他如何能想像生活安逸之人該有的面貌？

就像是某個諷刺的冷笑話講得那般，讓一個農婦想像一下皇后早上起來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麼。她覺得是吃上一張烙餅子，喝上濃豆漿……

「亮」少年心中生出一絲自卑來。但又不甘心還沒和「煜師兄」正面對上就落敗，不爭奪一下如何能知道自己不會贏？事情只有做了才知道結果，不是嗎？「亮」少年重拾信心。靜靜地在隊伍裡等待，看著自己前面的人都被刷下去。他的心也越發緊張起來。

「我聽一些道友師兄說過，雲陽宗每三年一次的開山門收徒，來的人都不知凡幾，但最後招到的弟子卻寥寥無幾，當真是萬中挑一，也不知道這裏等待的人，有多少會懷揣著期待而來。然後帶著失望的情緒離去……」煜兒看著那些表情各異的等待的人，狀似無意地感概，「畢竟修真之道，不是有決心有毅力就能涉及的……哪怕是有靈根。也不代表會被選中。」

荀媛本就擔心，被煜兒這麼「感慨」，心中更是擔心起來，時不時用餘光瞄著那個「亮」少年，她以為自己做得很隱秘。稍微看兩眼師兄應該不知道，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煜兒眼裏。

「蘭兒發現什麼有潛力的人了？」煜兒倏地問她，語氣帶著一絲迷惑，「感覺你從一開始就一直盯著那個地方呢……本來還以為蘭師妹有喜歡的人了，所以對那裏格外上心。可是那個方位也沒有什麼道友師兄或者師弟。我想是我弄錯了。」

煜兒的玩笑話無疑在荀媛心中投下一枚大大的炸彈，炸得她心中不安，「煜師兄這話可是願望人了，師妹現在才幾歲啊，哪裏曉得那些事情，盡取笑人。」

「嗯，所以師兄才說自己看錯了嘛……蘭兒消消氣……」

好不容易將這個事情糊弄過去，荀媛剛想鬆口氣，煜兒又說現在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柳昭容會擔心雲雲，說得荀媛都沒有留下來的借口，最後她只能說道，「一切依師兄便是。」

記得今天是兒子和徒弟回來的日子，「坐月子」刑滿釋放的柳昭容早早起來，伺候好那個時不時餓肚子，尿褲子的寶貝閨女，柳昭容就開始吩咐廚房準備幾個孩子喜歡吃的東西，算算時間，他們晌午過後一個時辰就該回來了。可是柳昭容卻沒有等到他們，反而等到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圓澈和尚的請辭……

「現在要走？」柳昭容想想女兒下一次餓肚子是在什麼時候，感覺時間很充足，便見了圓澈和尚，「可是煜兒他的學業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若是走了，他不是耽誤了？」

雖然煜兒現在的理解能力很強，鮮少有難題能難倒他，可一月兩月總有幾個問題是他自己想不通的，每次都積累起來詢問圓澈和尚。若是對方走了，那她兒子怎麼辦？

「這個柳不二前輩無須擔心，貧僧已經將平生所學所知全部記在這些玉簡之內，若是清昊師弟有什麼不懂的地方，能看看這些玉簡。若是連玉簡也不能解答，那麼貧僧留下也無用。」看圓澈和尚這麼委婉卻不軟弱的姿態，他這次是一定要離開了，「希望前輩應允。」

「你若是走了，那個慧心師妹該如何？」柳昭容看他巨變的臉色，心中有些好笑，莫非這個和尚以為他將所學記錄在玉簡之中，就能換取他和那個慧心尼姑的自由了？太天真了吧。

「柳不二前輩……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些時日非常感謝前輩給予的保護和照顧，若非現在事態緊急，貧僧也不想離開這個安樂窩。但時不與我，貧僧此次必須要離開。」圓澈和尚一面說著軟話，一面強調自己的底線，同時也暗示自己兩人身負麻煩，強硬讓他們留下來是非常不理智的事情，「前輩也是通情達理之人……」

柳昭容輕哼，扯出一抹笑來，「通情達理？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麽，你這話可是犯戒了。」

這個傢夥別說是認為她「通情達理」，別在內心怒罵她祖宗十八代就阿彌陀佛了。說假話也不帶這麼失真的，柳昭容默默吐槽一句，心裏卻活動開了。算算時間，劇情應該開始有一小段時間了，現在這個局面爛七八糟的，她也捏不好什麼。

但老實說，圓澈和尚的作用的確不怎麼大，讓他們走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現在生了小閨女兒，短時間內真的不想有麻煩纏身……哪怕那些麻煩在她眼裏算不得什麼。

在腹中權衡一番利弊，柳昭容漸漸偏向「允許圓澈和尚帶著他的師妹和徒弟離開」。不過……有些事情她還是要防範於未然的。那個李十三的身份終究是個很敏感的點，在原著中還是個相當會找麻煩，喜歡挑事兒的傢夥，她為了自己的未來著想，還是要做一些預防措施。

想罷，她打算拖延一些時間，「你和煜兒好歹是相知一場，亦師亦友，你現在若是要離開了，怎麼能不和他說一聲？正好今天也是他回來的日子，你且再等上一天，等他回來。我也順好將慧心道友的身子調理一下……她現在可是凡人之軀，跟著你會很危險的。」

雖然不大相信柳昭容會突然改變主意，但是他也見慣了這個前輩的朝令夕改。如果現在不識趣應下來，正好給她發作的機會，徹底將他們留在這裏了。而且她說得對，慧心的封印還沒有解開，若是貿然帶著她走，到時候遇見突發事件……後果不敢想像。

「既然如此，便依照不二前輩所言，對於前輩的慷慨大度和理解，貧僧感激涕零。」圓澈和尚將姿態放得極低，自認為迎合了柳昭容的心理。

「嗯，那你先回去吧……煜兒他們再過些時間就回來了。」柳昭容揮手示意他退下去，一手支著下巴，看著後堂的門檻出神。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晚上對那個李十三做些手腳吧。

柳昭容不認為自己讓對方活下來是善良，也不認為自己沒有斬草除根是聖母或者心慈手軟，她只是做了自認為能做的事情而已。為了生活平靜，她可以做得更加襯得。

「李十三……」因為不知道現在是書中劇情的哪個時間點，柳昭容也不敢判斷什麼，只在腦子將小說的內容全部過了一遍，覺得沒有什麼遺漏了才放心，「反正荀珍很難再變成那個女主大人……真的很好奇所謂的劇情大嬸會怎麼發展……」

柳昭容此時還沉浸在自己終於扭轉的劇情的滿足和喜悅之中，不過無敵的劇情大神會告訴她，想要改正既定的劇情，她還差得遠呢！等她知道劇情是如何進行的時候，她隻想罵娘，順帶問候所謂劇情大神的祖宗十八代！

「娘，我回來啦。」在她快要變成望兒石之前，幾個孩子終於姍姍來遲。煜兒這個孩子對她還是這麼熱情，笑顏永遠燦爛，讓她不由得想起某個很粘人的傢夥。煜兒左看右看，木有看到熟悉的繈褓和肉丸子，「小妹妹呢？」

「真是有了妹妹忘了娘！」柳昭容點點他的眉心，說道，「在樓上呢，她現在年紀小，哪裏經得起折騰？」

煜兒尷尬地笑笑，他倒是忘了這個，還以為小妹妹和自己一樣東奔西跑木有鴨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