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汐自己感到都有些荒謬。

都什麼時候了，自己居然會去關心混沌神蓮衍化為了一名女子？

「坐。」

鐘磬玉石似的聲音響起，女子抬手一招，正繞著她飛舞清吟的道厄之劍就落入其手中，頓時變得安靜起來。

她玉手修長，氤氳著縷縷夢幻似的神輝，隨意坐在那，一舉一動無不充盈著一股令人心靜的氣息。

雖看不清楚其容顏，可其氣質卻似渺茫之青冥，巍峨之山嶽，可俯瞰眾生，可震懾諸天！

那是一種令人心靈震撼的美，圓滿、超然、似夢似幻，不似世間能擁有。

下意識地，陳汐盤膝而坐，心靜徹底放空，寧靜自然。

「這柄劍，已經告訴了許多有關你的事跡，但是你心中大概有許多疑惑。」

女子輕撫道厄之劍，聲音似鐘磬玉石，虛幻空靈，「趁此機會，我倒是可以為你解答一二。」

這一刻，看著在女子手中變得安靜溫馴的道厄之劍，陳汐已基本可以斷定，對方定然是混沌神蓮無疑。

可心中兀自有些難以置信，禁不住道：「前輩，您為何會在這裡？」

這裡可是罪源之地！

是逆道一脈大本營中的禁區，甚至整個道愆罪源都開闢在封神之山上，混沌神蓮這等存在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原本就是我一手所締造出來。」

女子隨口道。

陳汐心中一震，登時怔住，這道愆罪源竟是由混沌神蓮一手所締造出來的？

「你我皆為應劫者，叫我九靈便可。」

女子隨意道，「當然，棲居修行在這聖裔之界的生靈，則尊稱我為其始祖。」

聖裔始祖！

聽到這句話，陳汐哪怕再沉著冷靜，也禁不住腦海一懵。

他之前還一直思索那聖裔始祖究竟是何等存在，誰曾想，這個被自己一直猜不透的存在，居然就是混沌神蓮！

深呼吸一口氣，陳汐強自按捺下心中震動，想起自己在這道愆罪源中一路的所見所知，心中隱隱已有些接受這個事實。

道厄之劍為何之前一直沉寂無聲，卻唯獨在進入這道愆罪源之後頻頻異動？

因為它原本的主人，就是混沌神蓮！

為何逆道一脈一致認為，只有用自己的血和性命祭祀，就能夠讓其始祖從亙古的沉寂中蘇醒過來？

因為混沌神蓮和自己一樣，皆都是應劫者！

為何十三道仆會視自己為誘餌？

因為他們要殺的，不僅僅只是逆道始祖，而是混沌神蓮！

這些疑惑在陳汐心中存在許久，直至此時才終於隱隱明白了答案，禁不住心中也是感慨不已。

原來，逆道始祖就是混沌神蓮！

可同樣的，陳汐依舊有許多疑惑，當初無論是道蓮，還是邪蓮，皆都明確說出，混沌神蓮在證道大道之極時，遭受太上教暗害，早已殞命，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裡？

彷彿看出陳汐的心思，九靈徐徐說道：「你大概已經清楚，三界的天道法則，容不下任何神境力量存在，混沌初開之際，我便已探索到上古神域，後歷經無垠歲月求索，最終定居在這封神之山，憑藉自身力量開創了這聖裔之域。」

「後來，當我走到道主境盡頭，欲要求索終極之謎時，方才擁有了以完整形態重返三界的力量，也就是在那時，我被太上教算計，殞命在了三界『萬道母地』中。」

「而你眼前所看見的，只不過是我留守在此的一股意志力量罷了。」

聲音依舊空靈虛幻，看不出情緒波動，三言兩語就把當年往事描述了一遍。

萬道母地！

陳汐心中一動，想起大師兄巫雪禪所說，如今無論是自己的師尊神衍山之主伏羲，還是女媧宮主、道院院長，還是太上教主、神院院長，以及一些擁有求索終極之秘的存在，皆都匯聚在了那三界「萬道母地」中。

只是陳汐沒想到，混沌神蓮這等人物，當年居然就是在這萬道母地中遭受到了暗算。

那萬道母地究竟存在著什麼，讓得一眾無上通天般的大人物皆都匯聚過去？

大師兄巫雪禪不曾言，因為他也未曾去過。

這時候，九靈突然抬頭，望了一眼大淵之上，道：「時間已經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天道就會察覺到我蘇醒的氣息。」

說到這，她收起目光，看向了陳汐，道：「陳汐，你還有什麼疑惑？」

陳汐怔然，他的疑惑太多了，只是很明顯，混沌神蓮這是在提醒他，必須抓緊時間了。

當下，他深吸一口氣，飛快道：「前輩，太上教當年為何要暗算您，甚至如今連天道都無法容下您？」

九靈指尖從道厄之劍上滑過，聲音中罕見地浮現出一絲波動：「為了這把劍。」

陳汐一怔，為了道厄之劍？

若真如此，當這柄劍落入自己手中時，太上教為何不派出大人物來奪取？

九靈看了陳汐一眼，道：「你可聽說過輪迴之劍？」

陳汐搖頭，可僅僅聽名字，就知道此劍何其不凡了，輪迴！這力量可是禁忌無比，讓得自己都不敢輕易使用！

只是讓陳汐沒想到的是，這世上竟還會出現一柄輪迴之劍，此劍的主人又是誰？

等等！

猛地，陳汐似意識到什麼，吃驚道：「這道厄之劍該不會就是……」

九靈點了點頭：「不錯，它原本便叫輪迴之劍，只不過如今缺少了一股靈性，讓得它的力量就此塵封。」

陳汐表情變得很怪異，這把從三界之後就一直伴隨在自己身邊的道厄之劍，原來真名居然叫輪迴？

陳汐心中感慨，他這才意識到，自打見到混沌神蓮，也就是九靈之後，自己就一直陷入一種震驚中。

原因很簡單，這些事情並非他不曾熟悉過，只是他渾然沒想到，這一切背後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

例如混沌神蓮便是逆道始祖，例如道厄之劍便是輪迴之劍等等。

「怪不得，他能夠化罪愆邪祟之力為純凈的神道秩序，這一正一邪之間的轉換，便恰如生與死的輪迴。」

陳汐喃喃了一聲，旋即就意識到什麼，禁不住問道，「既然這聖裔之界（道愆罪源）是由前輩您一手所締造，可是剛才晚輩一路上征戰廝殺……」

不等說完，九靈似乎明白了陳汐的意思，不禁搖頭道：「那些棲居在此的生靈和我無關，我只不過為他們開闢了修行之地，傳下了一些修鍊法門罷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並且，若無你這一路的廝殺，此劍也無法蓄積出足夠令我從沉寂中醒來的力量。」

陳汐一瞬就明白，原來並非是因為自己殺死逆道一脈強者太多的原因，令得混沌神蓮從沉寂中蘇醒的，而是因為道厄之劍一路上的蛻變，最終讓混沌神蓮感知到了它的氣息！

「還有問題嗎？」

九靈問道，她自始至終都顯得很有耐心。

思忖許久，陳汐還是搖了搖頭。

「那就該我來問你了。」

九靈那空靈虛幻的聲音中忽然帶上一絲莊肅的味道。

「前輩但講無妨。」

陳汐點頭道。

「你如今已融合了完整的河圖？」

這便是九靈第一個問題，她似是一眼窺破了陳汐如今身軀狀態的不同。

「不錯。」

陳汐並未隱瞞，坦然承認。

「這麼說，你已經進入過末法之門，獲得了前八個紀元的文明傳承？」

九靈拋出第二個問題。

「不錯。」

陳汐再次點頭。

「你是否已掌握輪迴之力。」

這是九靈的第三個問題。

陳汐這一刻也不免詫異，要知道這些問題可都是他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所知者甚少，可九靈卻似未卜先知般，每一個問題都直指關鍵之處，讓得陳汐哪能不驚詫了。

「不錯。」

陳汐再次點頭，他渾然沒有察覺到，九靈原本虛幻似的清眸深處，正有一抹光逐漸變得明亮起來。

那是一種沉寂已久的喜悅。

正在陳汐在心中暗自思忖，九靈還想從自己這裡知道一些什麼秘辛時，卻發現對方在問了這三個問題之後，就不再追問。

就彷彿這便已經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第九紀元，第九個應劫者……九九歸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可卻又遭逢天道異變……這三界之前途……果然莫測……」

九靈沉默許久，忽然起身，手拂道厄之劍，輕聲喃喃起來，她渾身瀰漫九色繽紛神輝，如夢似幻，超然神聖。

陳汐直聽得一頭霧水，卻也不好再去追問。

這時候，九靈似作出某個決斷，一對清澈虛幻的眸子看向了陳汐，道：「已經快沒有時間了，等你從這裡返回，就帶著輪迴之劍前往三界萬道母地吧。」

陳汐怔然：「可晚輩如今所具備的力量，似乎根本沒有希望進入那萬道母地。」

這是巫雪禪所言，要知道依照巫雪禪那等通天修為，都還沒有進入萬道母地的機會，更何況是他一個九星域主？

「不，等你從這裡離開時，必可以登臨道主境，憑你擁有的力量，已足夠進入其中！」

九靈聲音縹緲，卻透著一股斬釘截鐵般的肯定力量。

陳汐頓時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