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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難為》146 甜蜜的誤會
闕聿宸有些恍惚,他竟然看到了久違的妻子,是幻覺嗎?

據說人死前會看到心裡牽掛最深的人,原來是真的。

他最放不下她,嫁給他不到一年,就要面臨喪夫之痛。

他也對不起她,兩人的孩子才剛出生,就要她肩負起一家子的責任,上至娘親,下至孩子……

哪怕心裡再不舍,這會兒,他也後悔當初求皇上賜婚了。

有這道旨意在,倘若她日後再遇心儀的男子,怕也很難再嫁。除非娘親入宮再求一道旨意……可是不嫁,讓她一介二八妙齡的女子,終其一生受亡夫的婆家負累,他心覺有愧……

寧歌……

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的臉,他囁嚅了一下唇瓣。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臉,卻發覺自己渾身無力。

倒是身體,暖融融的,像是在烤火。絲毫感覺不出是在雪地裡。

他應該還在剎北桃谷吧。昏迷前還在拚著最後一口氣抵禦金狼、東渡兩國的聯手攻擊。

身邊的將士一個個地倒下,或是中箭,或是體力不支,可沒一個想過投降,也沒顯露對死的害怕。有的,只是憤怒,對右副將變節的憤怒,對金狼、東渡兩國侵我大同國的仇恨。

這些,他看在眼裡,痛在心裡。

右副將變節,恐怕不是許嵩一個人的事,背後多半是受六王爺的指使。否則哪有那麼巧,六王爺前腳來遊說他改投他門下,他沒答應,後腳就聽剎北失控、負責的右副將變節。

他心裡清明六王爺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他得不到的人,別人也休想得到。

可他死了就死了,一條命而已,除了對不起家人。他自覺無愧於天地。哪怕到了陰曹地府,見了列祖列宗,也不怕挺不起腰桿。可他卻拖累了整個闕家軍,還失去了剎北的防線。

剎北一失控,北關想再守住就艱難了。哪怕青焰撐著一口氣將信送到了兵部駐紮在關南的二道防線,以關南的兵力,也抗不過火炮的衝擊。

六王爺他,這麼做究竟圖什麼?真是為了和皇上爭奪那個位子嗎?

可他難道不知道失去了北關,就意味著大同門戶大開,引外寇長驅直入嗎?

他相信以六王爺一貫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層。可如若不是這樣,又為何要打開剎北之口,引外寇入侵?總不會是抱著破罐子破摔的心態,想把大同拱手讓給金狼、東渡兩國吧……

衛嫦納悶了,這人應該是醒了吧?瞧他兩眼睜得大大的,死命盯著自己的臉,眨都不眨一下。

可要說真醒吧,她又覺得他的眼神沒有聚焦,像是透過她在想什麼。仔細看,眼底似乎還有隱隱的失落和痛楚。

可是,如此艱辛地死裡逃生,還能想什麼呀?想他在北關的紅顏知己嗎?

會不會是醒來發現眼前的是他擱家裡的黃臉婆。而不是與他並肩作戰的紅顏知己,所以感到失落?又或者,紅顏知己為他殞命,他卻還活著。所以痛苦?

衛嫦越想越不是滋味。

難怪當時在關山鎮,那些鎮民背地裡說她「不懷好意」、稱她是「壞女人」,原來她無形當中棒打鴛鴦了。原來他在北關真的有相好。當初還騙她說沒有其他女人,隻她一個。騙鬼嗎?

徑自腦補了一番,情緒快於理智地憤憤推了他一把:「既然那麼想她,就回去找她呀!老娘成全你們生死相依,禍福與共!」

說完,頭一扭,把手裡的梳子、手鏡往炕邊的小幾上一丟,抱起兒子滾到了炕的那一頭,不打算理他了。

闕聿宸這才發覺不對勁,莫名被誰推了一把,眼前的人兒消失了。

「寧歌……」

他嘶啞地開口,胳膊也終於能抬起來了。是迴光返照嗎?可她呢?連幻影都不給他看了嗎?

「寧歌……」

喑啞的嗓音發出一聲困獸般的低吼:「我對不住你……」

你丫的對不住我也別對我說呀!不知道這種事越說只會讓人越傷心嘛!

衛嫦火大了,兩腿一蹬,從炕上跳了起來,一屁股騎到了他的腰上,揪著他的衣袍領子咬牙切齒地罵:「你混蛋!當初幹嘛要騙我!如果一開始就說明了,我才不會這麼折騰地跑去北關救你呢,就成全你們死後同穴的心願……」

罵著罵著,她感到臉上涼嗖嗖的,一摸,居然是淚。

瞪著滿手的濕意,她突然覺得好委屈。這幾日屁顛來屁顛去,折騰得她快散架,他倒好,脫離了險境,不抱著自己傾訴一番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著別的女人……

淚水「吧嗒」、「吧嗒」地從她臉上滑落,滴至他的胸襟,讓他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而非虛幻的影子。

一剎那,他有些愣神,定定地望著坐在自己身上、扯著自己的衣領的人兒,起初是說著一些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到後來,竟然無聲地落起淚。

他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上她的腰,直到兩手扶上她的腰身,慢慢地收攏、收攏、再收攏,直至纖纖細腰被他的雙手合握,他才終於確信是她,真的是她,活生生的人,而非自己的幻覺,激動地低吼一聲,拉下她,將她緊緊地揉入懷裡……

「寧歌……」

衛嫦被他這一突如其來的擁抱勒得差點背過氣去,「放開我……」

「不放不放!」他耍賴似地擁緊她,生怕稍有鬆懈,一切又成了泡影。

「可是……這樣我沒法說話,好悶……」

聽她說悶,他才不得已地鬆開一點,可仍是將她摟在懷裡,一手一下一下地順著她的背,閉著眼感受她在懷裡的美好,嘴裡問:「你怎麼會來這裡……」

敢情他以為還在北關哪?

衛嫦心底暗笑,仰起頭看他。故意說:「怎麼?怕你的紅顏知己看到了我吃醋呀?」

「什麼紅顏知己?」

他不解地睜開眼,雙手扶住她的胳膊,往上挪了挪,讓她趴躺在自己身上,和他面對面,「我哪有什麼紅顏知己?你聽誰說的?」

「還要騙我嗎?」衛嫦嘴一撅,伸出食指點著他的胸膛,一字一頓地問:「那剛剛是誰醒來後看到我,卻裝作沒看到似的吭也不吭?還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有那麼難見人嗎?還有。我在關山鎮聽不少鎮民罵我『壞女人』,難道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們的好事嗎?最後,你!沒錯!就是你,親口說『對不住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為何要說這句話?」

一股腦兒吐完心裡的委屈,她才意識到眼下可是在大同朝,做妻子的如此責難丈夫,傳出去可是要被冠以「妒婦」之稱的。遂哼了一聲,想從他身上下來,卻被他緊摟著不放。

「每次都這樣,說完就溜。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拉她趴回身上,捧住她的臉,佯裝不悅地瞪著她,可眼底閃爍的笑意。卻表明他此刻愉悅的很。

也是,女人之間爭風吃醋,最高興的莫過於男人了。說明他有魅力嘛。

衛嫦憤憤想著,推開他的胸膛,粗聲粗氣地說了句:「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要解釋的多著呢。」他低喃著拉近她的臉,「不過,在這之前,讓我先吻吻你……」半年不見,他好想她。可想念這種話,他說不出口,只能借著親吻來表達。

衛嫦:……

男人的話要能信,母豬都能爬上樹。

說是吻,結果咧?

待屋裡的喘息漸漸緩平,衛嫦揉著酸腰,從他身上滾下來,顧不得擦身,裹了條棉被就躲到了炕裡側。

看到她的反應,闕聿宸哭笑不得,長臂一勾,將她連同棉被勾到了懷裡:「不是想聽解釋嗎?」

吃都被吃了,還解釋個毛啊!怪隻怪她自己不爭氣。三兩下吻下來,就神智不清地主動送上去了……

「可是我想說。」他語氣裡有些低落。衛嫦猜他八成又想起了闕家軍,也不和他唱反調了,乖乖被他摟在懷裡,聽他說昏迷前的情況。

其實他不說,她也是知道的,當時親眼看著呢。

可怎麼解釋她跑去北關救他的事,還沒理順。當時一心想著救他,旁的無暇顧及。如今頭疼該怎麼圓場。一邊兀自糾結,一邊聽他低聲說著從六王爺找他開始直到受困桃谷的前因後果,末了,想到她救他的事,他好奇地拋出一串問題:「你是怎麼得知我出事的?怎麼來的北關?一個人嗎?」

衛嫦張張嘴,不知從何說起,剛巧,兒子哇哇啼哭起來,許是餓了,她忙起身,抱過了兒子朝他亮了亮:「瞧,這不還有他嗎?他陪我來的。」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闕聿宸「刷」地白了臉,跟著她從炕上坐起,看看她懷裡的白胖小子,再抬眼看看她,不可置信地問:「你說,就你們娘倆?」

衛嫦聽出他語氣裡的隱怒,知道他是後怕,可想著橫豎要被他知道,隻好點點頭,不過馬上解釋:「也不能說就我們娘倆,不還有馬車夫嘛,沒他的幫忙,我怎麼把你運出來……」

她為救他的事找了這麼個由頭:趕到剎北桃谷時,三方人馬都躺下了,她因為害怕,所以救了他就連夜出北關了,畢竟,六王爺想借計害他是事實。不過她也給關山鎮留訊號了,讓他放心,會有人去救其他活著的闕家軍的。

至於其他,她統統推說不知道。他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當時的情景,除了她,沒人發現。其他活著的闕家軍,當時也都昏迷了,事後清醒,腦袋也肯定和他一樣糊塗。

然而,她這麼說完,他並沒接話,房間裡一下子陷入沉默。

「怎樣?沒吵了吧?」

房門外,農夫夫妻倆矮著身子,側耳聽著房裡的動靜。

年紀大了,睡眠淺,稍微有點響動,就醒了。

一開始是聽到女子的嬌斥聲,接著傳來男子的低吼聲,他們還道是投宿的少年夫妻倆吵架了呢,怕出事,就從床上坐起來想去勸架。可坐起來了又覺得不合適,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貿然去勸好像也不大好。

就這麼你看我我看你糾結著,還沒糾結出個結果,西屋裡沒聲響了,倒是不時傳來幾聲輕微的呻吟和粗喘。老夫妻倆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有些害臊。

得!床頭吵架床尾和,才多少工夫啊,這就又好回去了。也好,省得他們過去勸架了。

孰料,夫妻倆剛要躺回去,西屋又傳來嬰兒的啼哭,沒一會兒,男人的吼聲又起來了。看來還是沒完,夫妻倆索性下床走了過來。

來到西屋門口,正要叩門,裡頭忽然又沒了聲響,兩人愕然地對望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

哪家的架是這麼吵的呀?忽而吼忽而靜、忽而好忽而鬧的。

算了算了,不吵了就好。

農婦朝丈夫丟了個眼色,丈夫會意地點點頭,兩人躡手躡腳地正要回自己屋去,突然,西屋裡響起一連串的「啪啪」聲,像是在拍打什麼東西。接著傳來女子的驚叫:「好痛!闕聿宸!你瘋啦!居然抽我屁股!啊!還打……好痛好痛……嗚嗚嗚……」

居然是男的在抽女的屁股!

夫妻倆驚愣得對望一眼,看來,吵嘴演變成家暴了。

這可如何是好,農婦推推丈夫的胳膊,示意他叩門進去勸勸。

這個時候?農夫忙不迭擺手。開玩笑,人家在抽屁股呢,他進去多不好。

「下回還敢不敢做這麼危險的事了?」

「不敢了……」

「下回還讓不讓爺這麼提心弔膽了?」

「不會了……」

男子低沉的喝問,夾雜著女子抽噎的哭聲,漸漸的,西屋裡再度歸於平靜。

「總算是不吵了……」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長呼一口氣。一想到裡頭的女人剛挨了丈夫一頓抽,且挨抽的部位還是屁股,就不由得臉皮發臊。

可還沒回到東屋呢,西屋裡再度傳來一陣和諧的聲音。女子隱忍的輕吟,和男子克制的粗喘,交織成了一曲冬日夜裡的鳴奏,響個沒完沒了……

看來,年輕就是不一樣!吵鬧之後照舊和好,還是甭操心了。

老夫妻倆相視一笑,攜手回了東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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