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手中有斷肢重生天賦的靈蟲，遊玉的修為又臨近他經脈所能承受的極限，我才沒有來得及問詢師妹你一聲，就著手醫治了。」

水蔚然說的都是實情，當時遊玉的狀況真的不算太好。

「後來遊玉築基有成，就恰好收到你的傳信，說要遷宮冰島，我想，反正很快就能見面，不如當面給你一個驚喜。」

墨染衣：呵呵！

真是好驚喜！

別人都是先驚後喜，她是先喜後驚。

天知道她有多後怕，不過既然水蔚然說遊玉當時的情況不太好，以她對水蔚然的了解，這位水師兄還不至於在此事上狡辯，事急從權，她也就勉強接受這個說法了。

「可是超出了規定的修鍊時間？」她給遊玉制定了很嚴謹的修鍊時間表，就是為了防止他的修為增進身體承受不住，看來這小子是急於求成，破例了。

「師傅……」遊玉忐忑不安，「弟子……知錯了。」

他垂著頭，抬都不敢抬。

墨染衣看他那受氣的小樣，又可氣又可笑，「不尊師命，自去領罰吧。」

既然身體沒有妨礙了，她這個當師傅的終於可以放開手腳了。

做她的弟子，可不是一件輕鬆事。

「是，弟子告退。」遊玉恭聲應是，眉眼又飛揚起來，師傅罰過他，這件事就過去啦。

待遊玉離開後，墨染衣起身朝著水蔚然鄭重一禮。

「師兄，請受染衣一禮。」

水蔚然幾次想將她拖起，都被墨染衣壓下，他也隻得受著了。

「都是同門師兄妹，染衣不要多禮。」水蔚然索性坦然接受，他和墨染衣都清楚，為遊玉醫治並不是一件簡單輕鬆的事，其中的勞心勞力不足外人道也。

「此事既了，休要再提了。」水蔚然神色自然的提起遷宮的事，「接到師妹的傳信，我就開始著手搬遷事宜，廣寒峰地處偏遠，自滅殺聯盟派遣修士清剿境內的劍盟劍修以來，一向安然，戰堂又留了人手在千崖山，遇事還可有商有量，是故，此次搬遷來冰島，廣寒峰亦是隻留了一小部分人留守。」

墨染衣抿了抿唇，水蔚然可不是拖家帶口來的麽，真是打定主意要呆這不走了。

剛剛領下那麼大的人情，現在立時就趕人？別說，她還真不太好意思開口。

「水師兄，其實……」墨染衣目光閃爍，小心的斟酌著用詞。

「染衣師妹無需多說，我知道你並不想我來。」水蔚然眼裏的笑意透著瞭然，他說的是「我」，而不是「我們」，可謂將墨染衣的小心思把握的極準。

「師兄你別誤會……」墨染衣急忙想解釋，要死了，這種事情心裏知道就行了，怎麼能說出來。

水蔚然揮手打斷她，「師妹先聽我一言。」

「原本，我們寒玉宮的策略是戰堂攘外，內堂轄內，廣寒峰居中守正，可對？」

墨染衣和徐治對望了一眼，一先一後點頭。

「寒玉宮當時的情況也不用我多說，定下此策旨在能在這修緣星上佔有一席之地。」

「而今……形式早已不復往昔，在兩堂的努力下，寒玉宮一天比一天更好，我們的實力更強了，裝備更優良了，我們晉陞為中型門派了，甚至在門派駐地的萬裡之外，亦有固定的產業經營，一切都向著好的一面在發展，可這一切，都建立在戰堂不敗的基礎上。」

水蔚然端容正色，說道：「戰堂做到了開疆擴土，為門派打下了江山，可……問題來了，我們能守住嗎？」

徐治沉吟少許，目光中透出堅定，「水師兄，我以及內堂所有弟子，都對墨統領所言深信不疑，她既說能守住這冰島，我們就堅信此點，決不猶疑！」

他們有過這樣那樣的顧慮，方方面面，可唯獨在能不能守住冰島這關鍵性的一點上，從無懷疑，一直相信！

墨染衣大受震動，有片刻的失神。

戰堂上上下下相信她，她不意外，那是理所應當。

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有能將背後交給對方的那種信任。

可內堂……

墨染衣從沒想過內堂那幫成天斤斤計較婆婆媽媽的傢夥會有這樣的一面，這樣的……相信著她。

如果徐治知道墨染衣對內堂的評語，一定會立時改口！

「徐師弟，我並非是質疑墨師妹以及戰堂，也並非是獨獨針對冰島，而是說，戰堂打下的這份基業，在未來的幾年，幾十年，甚至幾百年，我們能守住嗎？」

徐治聽懂了水蔚然話中的深意，沉默不語。

墨染衣也瞬間通悟，水蔚然的目光長遠，並不僅限於眼下，他其實想說的是修緣星封閉三十年之後，寒玉宮該如何守住目前的家業。

此時的修緣星就好比被隔離起來的一方世界，煉虛期修士還在謹守約定，並不直接參與修緣星上的任何爭鬥，萬仙宮內亂，自顧不暇，寒玉宮所面對的敵人，真正意義上的敵人，只有劍盟。

至於九幽煉獄和通靈聖門，墨染衣之所以會全無顧忌，一是在冰島的歸屬問題上，寒玉宮與這邊界兩大門派沒有妥協的可能，雙方的這一矛盾不可調和，不管是態度好也罷壞也罷，結果都不會有什麼改變，她沒有理由讓自己去忍氣吞聲，自然是怎麼爽就怎麼恁。

再者，從天道痕和通靈聖門大幹了一架的結果看，仙宮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不會坐視邊界自己先亂起來，對邊界的這些門派之間的齷齪，皆極力壓製。

只要寒玉宮能證明他們能守住冰島，能在邊界站穩腳跟，萬仙宮就一定會承認他們邊界門派的身份，並出面壓服九幽煉獄和通靈聖門，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一現實。

這是墨染衣從邊界過往門派的興衰中汲取的靈感。

萬仙宮是一個特別現實的門派，附屬門派只是一群依附它生存的小可憐。

所謂的大型門派，在附屬門派中看著是很了不起，可在萬仙宮這等龐然大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劃分出小、中、大的範圍，只是為了便於仙宮管理。

實力越強的附屬門派，所承擔的任務就越重。

比方說實力明顯就超出境內附屬門派的九幽煉獄、天道痕、通靈聖門以及被滅掉的棲霞劍門和海神閣。

隨便挑出一個，都是境內附屬門派中所謂大型門派不敢招惹的存在。

這樣的門派，在境內，管轄之範圍是邊界的十數倍以上，所在駐地周圍，根本不會有同等實力的修真門派存在。

正是一山不容二虎，兩強無法並立。

而邊界呢，這樣的門派之前有五家之多，彼此駐地接壤，摩擦不斷的情況下，還能維持這樣並立的局面數百年之久，可見萬仙宮的態度。

實力強橫的附屬門派就放到邊界，有勁朝劍盟使去，聽話乖順的附屬門派就放在身邊。

邊界門派之間的矛盾深化處理的就更簡單粗暴了，簡而言之，萬仙宮是將邊界這些門派當槍來使，又不讓他們睦鄰友好，平和共處。

這種模式才最符合萬仙宮的利益。

看透了這些，墨染衣就知道寒玉宮該如何定位了。

要強，強到足以對抗劍盟，足以抗衡其他邊界門派的擠兌。

要獨，不是說出門誰都不認識，一個交好的門派都沒有，而是性獨，霸道的目中無人，邊界大半的門派都看你不順眼，逮著機會就像恁死你……

這一點九幽煉獄就做的不錯，邊界包括境內就沒有稀罕他們的，人家是自身強橫，視所有附屬門派如無物。

通靈聖門是走的另一條路，將噁心人進行到底，不管是放任他們的靈寵吞吃人類修士的屍體也好，還是一貫的行事也好，都秉承著一個宗旨，我就算打不過你我也噁心死你……

厚顏無恥到了一定境界了！

天道痕呢，又是另外一種打開方式。

這個門派的所謂準則，非常奇異，一切能讓他們更強大的就是對的正確的應該堅持的，一切阻止他們強大的，就是錯誤，就是阻礙，該消滅的……

本來墨染衣還沒看出來，天道痕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不怎麼和外界打交道的門派，可後來寒玉宮佔了冰島，墨染衣就體會出點其他的意思來，天道痕無所謂冰島的歸屬在誰手中，但前提是，對他們不會有妨礙。

通靈聖門成了仇敵，所以，和通靈聖門一起的就是仇敵，都是他們的阻礙。

寒玉宮哪怕是有最堅固的利益牽扯，也是可以放棄的，但若是也和通靈聖門交惡，就能接受成為統一戰線的戰友。

也正是因為天道痕的這種非常現實功利的變化，才讓墨染衣正經下了許多功夫來研究邊界過往的一些附屬門派的起落。

尤其是駐守冰島的門派，更是重中之重。

之前的海神閣，其門派功法能凝水為實，藉助冰脈更是能為他們所幻化的水靈體覆上一層薄薄的冰鎧，海水取之不盡，海神閣就靠著可以無限召喚幻化的水靈體一次又一次讓劍盟飲恨冰島。

只可惜萬仙宮自己先亂起來，讓劍盟抓住了空子，因為救援不及，通神閣被滅，冰島落到了劍盟手裏。

海神閣往前數，也皆是主修水屬性功法，甚至曾有主修寒冰屬性功法的門派鎮守冰島，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而敗落。

但從歷任駐守冰島門派的規律看，多是能藉助自然環境增益自身提高戰鬥力的修真門派，想來，對如何守住冰島，萬仙宮也沒有更好的良策。

冰島下方的冰脈品級雖不算低，但純度不夠，對修習冰系功法的修士而言，如同雞肋，主修水系功法的修士攻擊力皆稍遜色，海神閣可謂是歷任駐守冰島的附屬門派裡戰鬥力最強的了，可一旦戰事持久，就會面臨後續無力的窘境，若無人助，在茫茫大海中，就更加孤立無援。

寒玉宮所做的，是改造整條冰脈，提純，凈化，使其發揮出最大的功效。

當然，關鍵還在於雪魄冰妖這等逆天存在。

在女王大人眼裏，冰島的這條冰脈，就像她手中的玩具，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縱然是實力跌落到谷底，冰雪女王的天賦依然強的令人髮指。

寒玉宮靠著雪魄冰妖改造的冰島，定然能做的比海神閣更好。

他們能守住冰島，能讓寒玉宮在邊界之地立足揚名。

但……未來十分難測，萬仙宮的內亂像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爆炸。

他們已經鮮明的站隊，一旦失利，難以自保。

「水師兄想來也想到了，我會選冰島做駐地，也是想著若事情到了無法轉寰的一日，看在我們嚴守防線的份上，……能夠網開一面，留門派一條生路。」只要萬仙宮覺得他們還有些用處，說不定就能將他們從手指頭縫裏漏下去。

是的，墨染衣從來都不覺得依靠裴子秋是一件幸事，站隊的行為純熟是迫於無奈，正因如此，整個寒玉宮才會像上了發條一樣，停不下來，也不敢停下來，一直向前跑，想要變強……更強……

在這亂世，他們沒有安全感，才會迫不及待去爭取更多。

「染衣，你還是沒有意識到，寒玉宮強大的根本在於戰堂。」水蔚然直指中心，沉聲道：「現在或是日後，我們立足的根本只能是自身，戰堂強，則門派強，戰堂不濟，則門派勢必會衰敗下去。」

「眼下，我們能在九幽煉獄和通靈聖門的威逼下守住冰島，我們能在劍盟的攻襲下守住冰島，可你們想過嗎？若讓我們交出冰島的是萬仙宮，我們守得住嗎？」

「三十年期限一過，修緣星恢復傳送，若僥倖裴子秋大人的一方佔了上風，你們猜倚仙星上的內宮會不會罷休放手？會否戰事再起？誰也說不準。若裴子秋大人的一方失利，萬仙宮既然是內亂，想來不會趕盡殺絕，可此時站隊的附屬門派必將血流成河，我們……是如何都逃不過的！」水蔚然面有悲色，聲音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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