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深邃，碎星如塵。

夜晚的幽都，依舊絢麗，雲蒸霧霞，神華漫天，連夜空的銀輪，都比外界要皎潔。

葉楓漫無邊際的走在幽都街道上，眉頭自始至終都未曾舒展過，桃花鎮的一幕幕真是太過詭異，像虛幻，又是那麼的真實，直到此時，他的胸膛還在隱隱作痛。

「殺..殺了九奚。」

「殺..殺了九奚。」

那畫面中自己倒下前最後一句話，此時還縈繞著耳畔，聲音是那麼的滄桑疲憊，死的是那麼的悲壯，連死前那臉龐上劃過的兩行血淚，也還是那麼的清晰。

殺了九奚？

葉楓心中自問，就算小九溪日後會有驚變，成為紅塵的蓋世大敵，他能下得去手嗎？

不能，葉楓輕輕搖了搖頭，他信命中注定，但卻更堅信命由己生，堅信命中注定的事，會由自己來改變，小九溪日後會成為魔頭又如何，此時他依舊不會出手殺她。

一步步走下，葉楓眼中的茫然和疑惑，隨著腳步不斷的落下，緩緩的消散了。

繼而，他眼中閃過了堅定的眸光，凝聚出了一種由己不由天的強大信念。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緊皺的眉頭，終究是舒展開來了。

嗯？

葉楓剛剛舒展的眉頭，又輕輕微皺了起來，他豁然回首，看向一方，眼睛微眯了一下，而後眸中閃過了一道無比冰冷的殺機，「竟然藏在了這裡。」

順著他的眸光看去，百丈外，一個身穿紫色道袍的老者正盤膝坐在一塊光華玉石上打坐，仔細一看，可不正是那幻海聖宗的幻海老祖嗎？

葉楓大步跨越而來，眼中殺機更勝，幻海聖宗三番五次想置他於死地，在他歸來時就下了命令，滅了幻海聖宗，卻發現，幻海聖宗竟然消失了，那時一同消失的還有拜月聖教以及那南宮世家。

此時，南宮世家被他斷了修鍊路，禁錮在了滄海一座小島上，他不曾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幻海老祖。

「老狗，我找得你好辛苦啊！」葉楓一步踏來，眼中殺機恍若實質。

感覺到殺機，幻海老祖豁然開眼，見到時葉楓，眼中瞬間浮現出懼色，「你竟然......。」

「我竟然什麼。」葉楓腳踏太虛，如鬼魅般殺來，未等幻海老祖動身，他一隻手掌已經卡住了幻海老祖的脖子，眼中的殺機是赤.裸裸的。

幻海老祖受製，額頭青筋暴露，雙目凸顯，修為只在人元境，他在葉楓面前，就是一隻弱小的螻蟻，任他四肢掙扎，卻依舊難逃葉楓的禁錮。

「這..這是幽都，你敢殺我？」幻海老祖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話。

「有何不敢。」葉楓冷哼，掌中有篆文流轉，強大的法力匯聚，只需他手掌一用力，就能滅了幻海老祖，連元神也會一併給他捏的粉碎。

但，就在此時，一股強大的威壓顯現，而且是針對葉楓一人的。

轟！

九霄蒼穹，似若有雷鳴，葉楓的舉動似若觸怒了這裡的意志，一股不容侵犯的至高威嚴顯現，凝聚成無法抵抗的威壓，當場壓得葉楓大口咳血，聖軀差點在蓋世威壓之下爆裂開來。

噗！

葉楓手臂斷裂，他被壓得無法動彈。

見狀，幻海老祖慌忙脫離了禁錮，遠遠遁出去了十幾丈，急速的穿著粗氣，臉色嚇得慘白，剛才只在一念間，他就有可能灰飛煙滅。

吼！

吼！

葉楓體內有龍吟聲，聖體氣血翻滾，凝聚著金龍，在衝撞著冥冥中的意志，它在咆哮，在對抗，但越是如此，那威壓就愈強，短短三息不到，他的聖軀就寸寸斷裂開來了。

「小子，別惹事兒，不然我會當場格殺。」終究，九霄虛無傳來了飄渺的聲音，仔細去聽，還能聽得出那是夜老頭兒的聲音，他話語中多是警告，卻並未蘊含殺機。

噗！

葉楓再次噴出一口鮮血，終是撤掉了抵抗，那股強大的威壓，比神窟那強者的威壓還要強很多倍，他是如何也抵擋不了的，做的再多，也都是無用之功。

撤掉了抵抗，那冥冥中強大的威壓瞬間散去，葉楓無力的半跪在了地上，眼中殺機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愈來愈盛，一雙深邃的眸子，已經變成了血色，死死盯著十幾丈外的幻海老祖。

感知到葉楓可怕的殺機，幻海老祖頓時感覺到身體一涼。

「這..這是幽都，不...不是大楚。」幻海老祖大吼，但聲音卻是顫抖的，一邊吼著，一邊已經慌忙轉身，倉皇的逃向了遠方，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葉楓起身，卻沒有追殺。

正如幻海老祖所言，這是幽都，強如聖殿聖主和大楚太王都不敢招惹，他也沒有那個實力在這裡殺人。

自幻海老祖逃走的方向收回目光，葉楓看向了幽都那座懸浮在最高處的樓閣，而後扶搖直上，一步步踏上了虛無，來到了那樓閣之外。

「來都來了，杵在外面作甚。」未等踏入，樓閣中便已經傳出夜老頭兒聲音。

葉楓不語，邁步走了進去，入眼便看到拿著剪刀修剪靈果樹的夜老頭兒。

「你膽子倒是不小，敢在這裡動殺機。」夜老頭兒一邊剪下一根枝葉，一邊瞥了葉楓一眼，悠悠說道，「你可知，剛才已是我法外開恩了。」

「他為什麼在幽都。」葉楓冷冷一聲。

夜老頭兒眉毛一挑，拂袖之下，一道水幕浮現，裡面是幾道正在盤膝打坐的身影，「不止他在這裡，你的很多老熟人也都在這裡。」

不用夜老頭兒去說，葉楓已然看到了，從那水幕中，他還看到了十幾道身影，每一個都是他的生死大敵，卻是在這悠閑的修鍊。

錚！

錚！

葉楓眸光冰冷，徹骨的寒意浮現，眼中寒芒如實質，錚鳴顫動著。

「如你所見。」夜老頭兒悠悠說著，「他們加入了幽都，為了躲避你的追殺，當真也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真是好算計。」葉楓聲音依舊冰冷，「幽都倒是成為了他們的避難所。」

夜老頭兒不以為然，聳了聳肩，「他年，你若有戰不過的大敵，也可以加入幽都避難，於大楚而言，幽都還是很公平的。」

「我有兄弟親人，只會戰死，沒有苟且偷生。」葉楓話語平緩了很多。

他與幻海老祖他們不同，他們可以拋卻傳承、弟子、妻兒、親友躲進幽都，而他做不到，於他而言，那一份份親情友情，是他逆天征途中，最為寶貴的東西，他會用命去捍衛。

夜老頭兒繼續修剪靈果樹，聽到葉楓的話語，卻是溫和笑了一聲，「你與他的確很像。」

葉楓不語，不知夜老頭兒口中的他是何人，但他沒有詢問，因為他知道夜老頭兒會繼續說下去，年歲到了夜老頭兒這般，最喜歡的就是向後輩講述往事，用兩個字形容就是：緬懷。

「當年他的，亦如此時的你，意氣風發。」果如葉楓所想，夜老頭兒繼續說了下去，「聖戰一脈啊！他值得世人尊敬，但並非是因為他蓋世的戰力，而是他那份無法磨滅的執著，那是執念哪！葬送了他一生，到死都是血淚。」

說道這裡，夜老頭兒終究是放下了手中的剪刀，微微仰看飄渺虛無，老眼中滿是緬懷之色，「冥古。小傢夥，記住這個名字，他是你們聖戰一脈的先輩，上擊蒼穹，下擊九幽，他一生都在戰，戰死時，聖血都流幹了。」

不知何時，夜老頭兒眼角竟然濕潤了，葉楓分明看到了他眼中閃爍的淚光。

「我會追隨他的腳步，一生征戰。」葉楓話語平淡，體內的聖血卻是在沸騰。

「不提了，不提了。」夜老頭兒輕輕擺了擺手，眼中淚光隱去，還沒好氣的看了葉楓一眼，「臭小子，以後少來幽都，看見你總會讓老子想起悲傷的往事。」

說著，夜老頭兒找了一張躺椅，躺了上去，悠悠的晃著，問道，「找我有事兒？」

葉楓點頭，揮手祭出一道水幕，裡面是小九溪的身影，問道，「你可看得出她的來歷。」

「她不是人。」夜老頭兒看都沒看那水幕，直接就給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

「不是人？」葉楓眉頭皺了一下，疑惑的看著夜老頭兒，「什麼意思。」

「自己去領會。」夜老頭兒沒好氣的瞥了葉楓一眼，罵道，「差點讓我犯戒，以後關於那小女娃的事情，最好別問我，問我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

夜老頭兒似是在賭氣，但字裡行間卻是讓葉楓更加的好奇，好奇小九溪的來歷，竟然在夜老頭兒這裡是禁忌一樣的存在，這就更加為小九溪身上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葉楓收了水幕，眸光明暗不定，立在原地，久久不語。

「還有事兒？」夜老頭兒悠悠問了一句，「沒事兒的話，你就可以下去了，老爺爺我要休息了。」

「有。」葉楓回過神來，一步步走來，直到來到那躺椅面前，才微微停下腳步，死死盯著夜老頭兒，問道，「前輩，在大楚的某個年代，你可曾見過我。」

夜老頭兒眸光動了一下，沒有回答葉楓的問題，而是饒有興趣的看著葉楓，問了一句，「你去過桃仙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