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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樑畫棟》第36章 當年
87_87481讀書明理,霍恩教過每一個孫子孫女,所以霍三姐會寫字,到華川縣後,霍三姐向家裏寄過兩份家書,都是描述在郡主府的好日子,可是這個日子怎麼來的,霍三姐從來沒有寫在信上。

此時霍三姐哭夠了,靠在單氏身上,表情麻木的說起往事,道:「娘,宮裏最得寵的是宣靈夫人。我們學規矩的時候,就聽嬤嬤說宣靈夫人的美艷冠絕后宮,宣靈夫人不僅有貌,而且有才。國主酷愛丹青,宣靈夫人作畫,鑒畫的才華,后宮所有女人加一塊兒,也及不上她。嬤嬤還說,宣靈夫人善妒,國主剛即位的時候,有一回在她的殿中誇一個宮女奉茶的手好看,沒幾天,那個宮女就在奉茶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宣靈夫人而被砍了雙手!」

「啊!」單氏短促的尖叫了一聲道:「這般狠毒的女子,怎麼還侍奉在國主身邊!」

單氏就是那種很善良很柔軟的人,她見識有限,也知道跟著好的容易學好,跟著壞的容易學壞,圍繞在國主身邊的女人,應該各種賢德才好,選秀的時候,也會說誰家女孩子是因為賢德入宮,狠毒是萬萬不好的。

「宣靈夫人及笄入府,已經侍奉國主十年了。」霍三姐諷刺道。

進宮走一回,霍三姐才知道霍恩的那些話,不是危言聳聽,宮中還有好些這樣的典故。

霍悠然憤激而道:「那條人命,在我等眼裏是條人命,在某人眼裏,或許還沒有奉茶時摔壞的茶具珍貴,所以我們認為宣靈夫人的狠毒,在某人眼裏,就稱不上狠毒了。」

霍三姐眼珠轉向霍悠然,道:「所以那時候,我就想萬萬不能分到宣靈夫人的殿中,可是臨選的時候,宣靈夫人站在了我的邊上,我那時垂著頭,只聽她問我姓名,我回了,宣靈夫人笑著對國主道,『王良說,這一批宮女中有幾位頗有野趣,我見這一位就有兩分野趣』。國主並未言語。」

「娘!」霍三姐彷彿又要哭出來,卻是憋回去繼續道:「我那時候好像看見一雙血淋淋的手,我那時候好害怕,我活十三歲,從來沒有那麼害怕,我想我以後的日子裏,也不會再經歷那樣的害怕了。那個時候,是郡主走過來,又問了我的八字,我回了,郡主對國主道『禪師說我命中陰氣太盛,需要陽氣鎮守,可是女子哪來的陽氣呢,禪師便說,選幾個午時出生的女子姑且試試,這個丫頭就給了我吧』。」

事關生死,霍三姐就算從未有過的害怕,也把那幾個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銘記在心。說過了最驚險的一段,緊緊繃住的霍三姐鬆快了一分道:「我就是那麼來到了郡主府。後來水芝,水芸、水旦也是正午的出生時辰。」

王良!

內侍省右常侍王良!

周世美巴結上的內侍省右常侍王良!

這裏頭單橙兒做過什麼?

霍悠然可以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後來我才知道王良是內侍省右常侍,老閹貨!野趣?他那等沒根的人還看得出來女人的野趣?」

霍三姐換回了她的潑辣狠狠的罵道。

霍三姐沒想過這個人和霍家有聯繫,要是能聯繫上這個大人物,她初選的時候就會被刪下來,而不是霍恩捏著十兩銀子都送不出去。所以霍三姐一直以為自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落人眼裏,這會子說起這些來,也不是追根究底,就是想說一說而已。這樣的事情憋在心裏兩年,在郡主府霍三姐能和誰說去,誰也不能說,信上又不能提及,就這麼憋著,憋著真是不痛快,現在時過境遷,當著親人的面兒訴訴苦,罵他幾句老閹貨,也算過了嘴皮子的癢。

霍三姐說完眼神一轉,她是想引起大家的共鳴,大家一起批鬥幾句,怎麼鴉雀無聲呢?

霍三姐捕捉到大家欲言又止的神情,隨口一問:「怎麼,這個王良是家裏認識了?」

其實否認很簡單,可是為什麼要否認呢,憑什麼要為別人的醜事遮掩呢,尤其這樣的大事,別人輕輕巧巧的一句話,或許,可能,差一點兒,是能要了霍三姐的性命!

霍忻然和霍悠然都沉默了。

罵個王良不痛快,要把所有人都揪出來才痛快。

霍三姐原來還是隨口一問不過心,這一下就心疑了起來,人也就警惕了起來,默默坐直了身子。

那邊是娘和親妹,單氏是心虛說不出口,但單氏有愧疚之心,她愧疚起來,就生出了彌補之心道:「這兩年家裏攢了一些錢,等再攢多一些,我們使法子把你贖出來……」

「別……」單氏有心岔開這個話題,霍三姐也順著她的意思,說起這件大事道:「我正是要說這件事,你們別一個莽撞犯了殿下的忌諱。那個時候,我們四個賜給了郡主,要來這華川縣。那會兒水芝不懂事,哭過幾回,說她原來就是華川縣的,說華川縣有多窮,她家裏為了當宮女的三兩銀子把她送出來,現在回去,她父母又要纏上來吸的血。她自顧自的哭,卻忘了她上頭的主子,等回過味兒,殿下已經厭了她。我和水芸、水旦三個,還能十天半個月的見一回主子,水芝只能在過年過節合著大夥兒,給殿下磕幾個頭。虧得郡主府處處都是規矩且近乎嚴苛,水芝不受待見,管事也不好剋扣她的分例,不過她也只有分例了,別的一點沒有。像我的那幾端布,是額外賞的,她就沒有。」

「我這兩年看著她就時常琢磨,要是她當年不哭,現在就絕不是這番境遇。華川縣再窮,郡主府立著,有郡主的威儀守護,她還需要怕水蛭一樣的父母嗎?輕巧的說她一句『不懂事』,可是往深了想,在宮裏走一遭之後,還能剩下多少『不懂事』呢?所以一開始就是她走錯了路,輕忽了她上頭的主子,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

「家裏既然當年留不下我,有田管事在殿下身邊,當年的難分難捨,殿下也是俱知道的。殿下不放人,自有她的道理,我們多說一句,別辦不成事,還得了殿下的厭棄。」霍三姐的目光清明,道:「我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除了阿公阿婆,爹和娘,家裏一群姐妹,更得想著上頭的主子。所以家裏斷了把我贖出去的念頭,我的人和我的心,已經屬於郡主府了,我的前程,也在這裏頭掙。殿下處事公允,日後我服侍的好,必不會虧待我。」

霍忻然像一灘死水一樣保持了緘默,霍悠然點了點頭。

確實,霍三姐不能求去。

水芝哭泣,是因為她覺得別的地方比郡主府更好,霍家想贖霍三姐出來,也是因為家裏比郡主府更好。

在郡主看來性質一樣。

一個兩個想著更好的地方都想棄了郡主府出去,這個當主子的,有多難堪!

郡主的威嚴在郡主府至高無上,府裡任何一人都冒犯不得。

單氏一慣拿不了主意,聽霍三姐這麼說,就看霍忻然和霍悠然的態度。又想起霍大姐去年生了個女兒,今年又懷上一胎,霍四姐這回不來,也是因為張氏帶著,到了相看婆家的緊要關頭。男人們會求一句老婆孩子熱炕頭,其實女人所求更是如此,丈夫兒子,睡覺的時候,床上有個暖被窩的。

霍三姐十五歲,已到及笄可以出嫁了。而且現在的女孩子結婚都早,及笄一到就嫁出去一半,然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這是一個家的樣子,這是一個女人通往幸福的正常軌道。

單氏是這樣的老思想,所以霍三姐自己說出斷了贖出去的念頭。這條幸福的軌道就被斬斷了。

單氏靜靜的流下了眼淚。

霍悠然撿著好聽的勸道:「大娘,別哭了。你看三姐姐,她身上穿的戴的,比我們家裏都好呢。」

單氏嗯嗯了幾聲,可是心裏,被虧欠,心疼,辛酸,還有對霍三姐漫長的一生,看不見,也打聽不到的擔憂給填滿了。

「是呀,我吃的穿的都是府裡的分例,每個月還有兩百個錢。日後我服侍的好,能做到玲瓏姐姐和黃香姐姐的位置上,就更好了。」霍三姐從小就有主見,自己的一輩子,她自個兒也琢磨了出路來,細細的道來:「玲瓏姐姐和黃香姐姐,是殿下歸國之後最早服侍的,也是從宮裏出來的,她們是大丫鬟。我們四個也是宮裏出來的,內院裏除了這兩位姐姐,後頭買進來的且得按資排輩的等著。黃香姐姐說是不嫁了,要當老姑娘一輩子陪著殿下,日後是接江大娘的位置,玲瓏姐姐卻是定下了親事,等她嫁出去,總要一個人頂上,我想掉也是掉在我們四人身上,從我們四人裏頭挑出一個來。我現在所有心思,都在這上頭。」

霍三姐一副雄心壯志的樣兒道:「等我當上了大丫鬟,我吃的穿的,我的月錢,都會往上提一等,日後格外的賞賜也多些,我出門了,也是乘小轎出來,這裏頭端的體面。而且,玲瓏姐姐能定下親事嫁出去,將來我緣分到了,也能定下親事嫁出去。郡主府的大丫鬟,哪個男人有福氣得了我去。」

最後一句,霍三姐故意反著說來博大家一笑。

「你這丫頭從來不知道羞!」單氏果然笑了,又追問道:「那玲瓏姑娘的夫婿,能是個什麼樣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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