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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樑畫棟》第8章 不舉
87_87481霍修和張氏第二日入暮時分歸家,趕快做上晚飯吃了,天已經黑透。

張婆燒了一大鍋熱水,霍修和張氏洗漱完就歇下了,順便帶著霍悠然一塊兒歇。

霍悠然心懷忐忑,不安於霍修和張氏再來一次妖精打架,不過霍修和張氏今晚沒有那種心情,也沒有精力,霍悠然轉個頭,見他們已經呼吸綿長的睡著了。霍悠然鬆一口氣,指望著一覺睡到大天亮,也睡下了。

指望,是指望不上的。

迷迷糊糊間霍悠然聽見霍修和張氏在說私房話。

父母尤在堂前,他們回老家不是去做客,是去做事。張氏白天做家事,晚上帶著霍七姐,讓大嫂安心睡一夜,霍修也是如此,昨天劈了半天的柴,晚上和兄弟蓋一條被子,今天在地裡搭了半天的蔬菜架子。在老家,夫妻兩人有好些話不能說。

「……昨天喝了一大碗,今天喝了一大碗,到我出來那會子,還是沒有!」

張氏是在說大嫂單氏,兩隻豬蹄特意給產婦買的。豬蹄花生湯是有補氣血,增乳汁的功效,但是菜種在地上,要長出了根,澆水施肥才有用,單氏就像地裡枯了根的菜,怎麼澆灌都沒用了。沒奶就是沒奶,霍七姐只有米湯喝。

張氏想她剛生下兒子那時候,兩天沒有開奶,兒子在繈褓裡餓得哇哇直哭,她也急得嘴上一圈燎泡,這樣比起來,單氏就木然了些。張氏帶了霍七姐一夜,第二天早上,單氏也不問女兒一個晚上餵過幾次,拉過幾次,竟是一個字都不問。

「可憐七姐是女兒!」張氏道。

霍七姐要是個兒子,那是個寶,可憐是女兒,是棵草。

霍修沉聲道:「昨天娘說,讓大哥自己拿主意?」

張氏忙道:「是拿什麼主意?」不待霍修回答,張氏已經覺出味來,試探著說:「是不舉嗎?」

舉者,養也。霍文和單氏是不想養霍七姐了?

「大哥有五個女兒了,女兒太多了。」霍修也算是為大哥解釋了,這才商量著道:「大哥昨天說了那個意思,是不是我們拿來?」

從唐末至今,上至帝王將相,下至尋常百姓,皆有收養假子假女的風氣。霍文是讓霍修收養了霍七姐。

張氏保持了沉默,就是不答應的意思。

霍修過了一會兒,試探著再道:「三姐……實則也非大哥的親女,那是侄女!」

霍三姐,原來該是霍武和其妻小陳氏的女兒。霍武上了戰場沒有回來,霍三姐是遺腹子,那會兒小陳氏都不想生下這個孩子,要墮了這胎。是霍恩和陳氏堅持,一定要小陳氏生下這個孩子,那是霍武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不管是男是女,一定要給霍武留個後。為了這點執念,霍恩做公公的,都給兒媳婦跪下了,又壓著霍修和單氏做保證,保證無論小陳氏生男生女,都由長兄長嫂撫養。就這樣了,小陳氏還不點頭,最後霍恩再咬牙,許給小陳氏十五兩銀子,小陳氏這才別彆扭扭的,願意給霍武留個種。

霍三姐落地一月,小陳氏就帶著先前霍家給的聘禮和十五兩銀子,自嫁到外頭去了,或許是想斷個乾淨吧,嫁到哪裏小陳氏自個兒沒說,這十年也沒在霍家面前出現。

這些事長一輩的都清楚,晚一輩的就不知道了。就是霍三姐自己,只知道父母是霍文和單氏,再不知道霍武和小陳氏。

現在的意思,霍文拿了兄弟的女兒養著,也要霍修拿兄弟的女兒養著?這個拿,不是讓霍武張氏白養女兒,是把女兒過繼給兄弟,從此霍修和張氏善盡父母之責,那邊就是伯父伯母,再不能以父母自居。可是霍文單氏活得好好的,這層關係怎麼能隔得清清楚楚,張氏捂著胸口,喘了好幾口氣才問:「三姐的事,是你?還是大哥牽扯出來的?」

霍修悶悶道:「我這麼想來著!」

霍修要把這件事攬上身,張氏就隻當是霍修牽扯出來,道:「既然說到三姐,我就把三姐的事好好說一說。大哥大嫂難道不該養著三姐?我歸家晚,我娘隻我一個女兒,我娘為了給我找個好人家,早半年就在施家田附近轉,還給裡正家的老爺子把壽衣做了,就為了打聽你家的家風。是張裡正老娘說的,說原來那冊子上寫著大哥的名兒,是二哥想著,大哥有了大嫂,有了大侄女,剛生下二侄女,家裏這麼多的人口,大哥上了戰場不能安心,才頂了大哥的名兒,這般一去就沒有回來。二哥用自己的命換了大哥的命,我娘打聽到這件事,才覺得霍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戶好人家。」

現在霍文和單氏把養著霍三姐當恩情,張氏說話間就流露出不服來。霍修連忙找補道:「大哥大嫂一直記在心上,這些年對三姐怎麼樣?別的姐兒該有的,三姐都有,別的姐兒沒有的,那是大家都沒有,再沒有兩樣的。」

張氏撫了撫自己這口氣。霍修這話又沒有錯,霍三姐一落地就抱給了霍文和單氏,那是處處和幾個女兒一樣的,就這一點,霍文和單氏沒有一點偏頗。張氏盡量讓自己心平氣和了,又道:「三姐是三姐,七姐是七姐。你要是欠了大哥一條命,給大哥白養一個女兒原是應該。現在是嫌女兒多了,要送走一個?說難聽一點,是不想要了,才想塞到我們家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那是大哥大嫂!」霍修強調了這一條。

霍修和霍文相差了十四歲,霍文娶單氏的時候,霍修還是四五歲的孩子,那時候霍恩陳氏帶著次子三子在都城謀生,霍文在老家守著家底,霍修就是嫂子帶著,所以長兄如父,長嫂如母。霍文和單氏,對霍修來說,算半個父親,半個母親!

張氏在黑暗中扶著額頭,帶著哭腔強辯道:「大哥大嫂不舉子,他們要做惡人,把女兒扔到我們家來,是逼著我們一起做惡人!」

張氏都已經勉強壓抑著哭意,霍修只能放軟了聲音道:「大哥大嫂,也是想著我們家寬裕些……」

「我們家寬不寬裕,你自個兒知道。四郎你寫個字,連鋪張紙的敞亮地方都沒有。請李兄弟來家吃個飯,還一定要挑一個晴朗的天兒,把桌兒搭在天井裏,這些窘態不算。悠悠生下來有三年了,我們要是想要孩子,現在馬上就懷上,明年我再給你生個兒子或閨女……」張氏也是一個豪放的,說著話就來脫霍修的褲子。

三年了張氏為什麼沒有懷孕?因為霍修和張氏小心的做著避孕措施,情到濃時,霍修也耐住了,不放在張氏裏頭。霍悠然聽見霍修和張氏在床上拉拉扯扯的,怕殃及了自己,自覺的滾到床裏面。

「悠悠要醒了!」霍修拿了女兒當擋箭牌!

張氏果然不再動,輕輕叫了一聲『悠悠』,靜靜聽霍悠然的反應,霍悠然閉著眼睛假寐。張氏隻當霍悠然在睡夢中翻了一個身,對著霍修『哼』了一聲,倒是不再拉扯霍修,仰臥在床上和霍修平心靜氣的道:「我們這裏,你白天沒人,我白天要上織機,忻忻四歲,悠悠三歲,你抱個奶娃娃來,家裏誰來抱她。在老家,公公在那裏,婆婆在那裏,五姐也五歲了。如果這些都不是理由,那是嫌棄七姐是個女兒。這個惡人就讓我來做好了,既然親生爹娘都不憐惜她,也別怪我做嬸子的不憐惜她!你於大哥大嫂說,就說是我不答應。」

說完張氏背對著霍修,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反正後半夜再沒有搭理霍修。

第二天當著張婆和兒子女兒的面兒,張氏是給足了霍修面子,但這番作態瞞不了閱歷豐富的人,其他三人都看得出來。

霍修出了門,張婆哄著霍忻然霍悠然看螞蟻搬家,看著張婆關起門來和張氏說私房話,霍忻然低著頭問霍悠然,霍悠然少不得把兩家話複述了一遍,完了還自嘲一句:「這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

霍忻然鄭重的說道:「大伯沒兒子,還有往後呢?」

這一邊張氏帶著委屈和張婆說道:「我自家一兒一女,費了多少心血?去年忻忻一病,今年悠悠一病,說實話我織布換的那點錢全貼在他們身上都不夠。我自己的孩子,我貼的心甘情願。別人家的孩子,大哥家裏的,我是做不到,我心不甘情不願!」

張婆搖頭一嘆,道:「到最後,隻你成了惡人!」

張氏不解,看著她老娘。

張婆慘然,道:「霍家那位小陳氏,是少有的手黑心黑的女人,由著老公公跪在自己面前,自己肚子裏揣著的肉,都要賣十五兩銀子,這銀子到手,再不回頭看一眼。霍老大這兩天為什麼喝悶酒,老大家的為什麼不看那孩子一眼,一個字都不問?那兩位沒那麼黑的心腸,那姐兒,落地那一刻丟不出手,現在養了三四天,就是再厭惡她是個女兒身,沒給她找到好去處,也丟不開了。」

「一個落地三天的女娃娃,送給誰,誰會要呢?那就只能自己留著了!」

所以到頭來,只有張氏不慈!

張氏咬著唇,吞下了這個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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