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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樑畫棟》第10章 剩女
87_87481早些年,正值壯年的霍恩,帶領著四個兒子在施家田村開墾了四十畝地,外加半個土坡栽了七八畝茶樹。後來兩個兒子死了,霍恩又因為早年的辛勞精力大不如前,一下子損失兩個半的勞動力,茶樹就顧不過來了,佃給了別人十年,去年十年之期到了。

現在霍家所有人,霍恩,陳氏,霍文,單氏,十三歲的霍大姐,十歲的霍三姐,八歲的霍四姐,六歲的霍五姐,張氏和五歲的霍忻然,外加一個過來幫忙的單氏的親妹子單橙兒,都忙著採茶。四歲的霍悠然,大夥兒看她到底還小,怕她手下沒有輕重傷了樹芽,倒是不讓她採茶,隻負責看管才走路利索霍七姐。

春陽和煦,籠罩山野,遠遠望過去,茶蓬頂上老葉反射日光,一括一括的白。

還不怎麼會說話的霍七姐鬧著要去鑽茶叢,霍悠然說了一車的好話,半哄半托的讓霍七姐去看小溪裡的蝌蚪。

這一切都看在單氏的眼裏,單氏過來喝水,點著霍七姐小小的腦袋道:「大家忙得做頓飯的功夫都沒有,你還裹亂,再不聽姐姐的話,一根繩子把你栓樹樁上就完了。」接著單氏轉頭,語氣親切了一些對霍悠然道:「別由著她,她要是不聽話,罵兩句打兩下都成。」

有個這樣嚴厲的母親,霍悠然看得分明,才一周歲多一點的霍七姐也聽得出好賴話,肩膀縮了縮,待單氏回到了茶叢中,才奶聲奶氣的奔出一個字:「聽……聽……」

還有一個字說不來,霍悠然撫摸著霍七姐額前枯黃的頭髮道:「聽話。」

因為無人看管,霍悠然頭天過來,都看見霍七姐像牛馬一樣,腰上栓了三圈繩子,放了兩米長綁在一棵松樹上,見到人目光獃獃的樣子。

還好鬆了繩子就活潑得不行!

霍忻然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來,一頭猛扎在溪水上洗著臉,抹著水珠道:「困死了!」

「乾脆眯一會兒。」霍悠然教霍忻然偷懶。

「想我當年,三天三夜不睡也不會困成這樣。」霍忻然睜大著眼珠道。

「好漢不提當年勇啊,哥!」霍悠然挪了位置替他擋人,眼睛看著在玩蝌蚪的霍七姐,霍悠然確定霍七姐就是個一周歲多一點兒的小孩兒,放心的和霍忻然說道:「我就不想那些事兒,能樂呵一日就樂呵一日。」

隨著廣陵郡主歸國,宋國那邊的事已經傳開。趙稷今年正月已經去世,一直對外秘不發喪。在趙稷之母宋國太夫人的支持下,趙稷的胞弟趙秧成為了新的宋王。從史載的第一個朝代,夏朝開始,權力一直是子承父業,而不是兄終弟及。趙秧也知道即使有了太夫人的支持,反對的人還是成波成波的,現在趙秧已經捕殺了幾百個反對的人,殃及的人更加數不清,傳到了鄉野,隻說廣陵郡主和趙元裕所生的二子二女皆病故了,趙秧特意準許廣陵郡主回歸越國。而廣陵郡主好像只在那半日引起了轟動,隨著她的車架駛進王宮,她被王宮吞沒,市井阡陌之間,沒有關於她的一點談論。

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越國準備捏著鼻子,承認了趙秧宋王的地位。

霍忻然目向遠方的霍家人,但是眼瞳沒有焦距。

現在越國百姓的小日子很安穩,南城忽然禁道,比起越國亂起來,當然是宋國亂起來的好。但是兄終弟及,趙秧還穩做著他的位置,宋國能亂幾年呢?

幸災樂禍之後,最怕樂極生悲。

現在沒人有周公之德,各國君主必須強權執政,否則內有同族,外有權臣,不是下台就是傀儡,那麼殺伐和血泊,對君主來說亦是幸事。權利之門,幾乎都是向雙手沾滿鮮血的人開啟,待他了宋國所有反對之聲,他將不可撼動,無比強大。而飽經了殺伐和血泊的君主,最怕他成為嗜血成性之人,到時候遭殃的就是他的鄰國。

宋國之前的齊國之君馬擎便是如此。

比起霍修和李勛,霍忻然想得更遠。

霍悠然直接坐在地上,雙手撐地仰著臉,沐浴著春風道:「或許這中間,宋國那一位忽然病死了呢,或許這中間,越國這一位忽然死了,換了個橫徵暴斂的君主。亂世之中,庶民本來就命如草芥,現在貴如王孫公子,也是說病死就病死。太遠的事就不要操心了,你要是操心就操心一下眼前的事……」

霍悠然眼神一銳,直射茶樹叢中著了一身粉色的單橙兒:「農忙時節,田地茶園做不完的活兒,單家小姨為什麼不幫著自家做事?」

「我昨天不小心聽到阿婆講的。」霍忻然自己說那句『不小心』都不好意思起來,他是故意偷聽來的,壓低了聲音道:「單家小姨今年十七歲了。朝廷有規定,女子二九不嫁,使長吏配之。單家村都是姓單的,單家或許是想把女兒嫁到施家田吧。」

女子二九不嫁,使長吏配之。

女子十八歲還不把自己嫁出去,就得由官府請的官媒強行婚配,強行出嫁了。

當下時人多愛子而惡女,社會上本來就男多女少,加上有點地位的男人娶了妻,還喜歡納個妾。再地位高一些的,納上兩三個妾,幾十個婢女,男女比例就更加失調了,所以社會底層,娶不上老婆和沒女人可娶的光棍很多。

如果隻想要兩條腿的男人,女人真的不愁嫁。

單家姑娘明年十八,到時候落在官媒手裏,就是從一群娶不上老婆的剩男中挑一個,不嫁也得嫁。

「喔~,所以要在施家田釣個男人~」

霍悠然把這句話拖得老長。單家村都是姓單的,同姓同族不婚,鄉下人婚配也沒有那些男女不能接觸的臭規矩,往往在日常勞作的時候,就把彼此看了。你這個女人手腳勤不勤快,你這個男人幹活利不利索,然後模樣過得去,性情過得去,就可以請媒人正式提親了。

「那單家小姨為什麼對娘不太友好的樣子?」霍悠然很確定的說。

霍忻然驚詫道:「不太友好?」霍忻然想一想不能夠呀,單橙兒面對張氏一口一聲張姐姐,採茶路上,單橙兒都是挽著張氏的手同行,一路說說笑笑,有說不完的話。

「我是女人!請相信女人的直覺。」霍悠然捂著胸口道:「女人之間那點事,女人之間的爭奇鬥豔,是你們男人理解不了的。娘和伯母都沒有那麼要好,她一個伯母的妹妹天天挽著我們娘的手,連自家姐姐都靠後了,這不正常。臉上笑著誰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霍悠然把這個直覺告訴了霍忻然,霍忻然就開始多留意起了單橙兒來。

摘茶葉只能在天晴,下雨和陰沉沉的天氣都不行。西天邊燃燒的晚霞如同草原上蔓延的大火,從天明到日落,這一天十一個人摘了二十八斤早茶,趕在天色還能分辨之前,二十八斤早茶送到張裡正家裏,張裡正把全村的散茶集中起來,再統一買給製茶的大戶。

在兩盞油燈下,霍家每一個人吃一個糯米糰子,就是簡單的晚飯了。

像單氏說的,採茶的時候,大家忙得連做頓飯的功夫都沒有。如果是下雨和陰沉沉的天氣不能採茶,還有四十畝地要翻土拔草,下著雨也得披著蓑衣幹活。

這樣忙得連做頓飯的功夫都沒有的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立夏。

單橙兒幫著霍家採茶的最後一天晚上,單氏到了妹妹的屋裏,給她一串銅錢,笑著道:「是婆婆給的,五百個大錢!」

單橙兒不是給霍家白乾活,她每天采了多少茶葉,當天的茶葉買了多少錢都記了下來。單橙兒不識字,初識幾個數字,當著親姐的面兒,也不藏著,把那張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記帳單子拿出來,來來回回一天加一天,也加不出一個準確的數字,但那個數一定沒有五百那麼多,再加上這些天都在霍家吃飯,單橙兒心裏高興多得了這麼些錢,手上卻要把錢推出去道:「嬸嬸給的太多了!」

單氏沒有仔細算過,但她持家這麼多年,也知道陳氏給了單橙兒五百個大錢是給多了,拉過單橙兒的手把銅錢放在她的手上笑道:「我剛才也是那麼說,婆婆說了,多的錢算給你添妝的,你拿著好了。」

單橙兒心裏想著,要是添妝這點錢也太寒磣了些,手上拽住了那串銅錢,眼睛就突然紅了:「添妝?我也要有處添才行!」

已經有人家相中了單橙兒,單氏原來想著送妹妹回去的時候和單老娘提,現在見妹妹一副恨嫁的樣子,少不得露出一點道:「村裏陳大鵬家,他大兒子十七了,到時候你我姐妹在一個村……」

單氏話還沒有說完,單橙兒乾脆掉下了眼淚,單氏把話兒轉了道:「……陳大鵬的大兒子陳金,你也是見過的,長得高高大大,比你姐夫還高一個額頭,這一家你哪裏不喜歡?」

單橙兒撇過了臉,背對著單氏咬著牙嫌棄道:「除了土裏刨食的,還是土裏刨食,我就只能嫁給土裏刨食?」

「你……」單氏一下子竟然接不上話,她的丈夫霍文也是土裏刨食的。

「姐姐,我不是說姐夫。」單橙兒重新轉過頭來,意有所指的道:「同樣是女人,為什麼有的女人在地裡幹活,有的女人卻在城裏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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