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做了一個十分討厭的夢——夢見你在我面前死掉。

已經夢到了十、二十、三十？……啊唔，多少次了來著？

至少，我已經數不過來了……

一個主角不曾改變、死法卻各種各樣的夢。

……

全部，都只是夢。

今天已經第幾次了啊。

昨天又是第幾次了呢。

該不會明天也還是要繼續吧？

啊啊，不想醒來了……好想就這麼躺在這裡、躺在這一個被你的血液染上一層赤色的地面上繼續睡多那麼一會、就一小會。

下一個夢？讓我休息一會再繼續可以嗎？

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

……

在這個街道上、在這個住宅區裡、在這個繞了遠路的小巷中，還有那走到了一半就莫名其妙塌下來的天橋……這些一切的一切，與你對話的場景、與你擁抱的場景，與你嬉戲的場景……都已經是第幾次映入眼中了啊。

雖然對你來說也許，這只不過是第一次而已。——但是對我而言已經是不知道多少次了啊。

你的表情，已全部收錄在我的記憶裡了哦。

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傻笑；因為時間太晚了著急回家而煩惱。

以及不幸的災禍發生時，你那不知所措與無奈的苦笑。

甚至還有因為我受傷了，感到心疼而落下眼淚與責備。

全部、全部都刻印在我的心裡了哦。

佟雅穎。

……

謊言。

已經說了無數回了呢。

而且，你每次都選擇相信我。

認真地煩惱後，都會回應給我一個十分溫柔的笑容。

輕輕地抱著我、努力地踮起腳尖抬起身高，想要摸摸我的頭。

「真是的，你又不是小咲老師。」

每當我這麼回答你，你都會困惑的問我：「小咲老師是誰？」

但是，卻不曾放棄過要摸我的頭。

讓我感到十分的……既害羞又沒面子啊……這可是大街上啊喂！

「女人的腿（不，準確來說是女人的全部吧？），男人的頭，隻準看不準摸」這種70年代的老話，你奶奶沒有跟你說過嗎？稍微尊重一點我的大男人主義啊！

雖然我想要吐槽，不過卻總是避嫌就輕的回答。

「小咲老師是個我最尊敬的老師，沒有之一。她啊，因為身高並不是很高，連普通人的程度都沒有，上講台的時候都要搬椅子，踩在上面才可以夠得著黑板呢。為了教導學生，下午放學的時候甚至還要待在辦公室裡改好所有作業，做好「學生（成長）筆記」才願意走……」

而你的反應永遠都是一樣，「哦哦！感覺是個好老師呢~學長乖~乖~」

十分熟練的摸著我的頭，很舒服，很溫暖。

掌心的溫度，一次又一次的給予了我力量。

……

還是這樣。

總是，結局一直都是你死掉。

我一直在努力著、竭盡全力的想要挽救你。

……卻一直什麼都做不到。

真的，我已經十分的努力了。就連黑羽楓那傢夥看到我，都會露出害怕的表情躲得遠遠呢。是不是很厲害呢？快站起來表揚我啊。不要就這麼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啊……

不擇手段、不顧你的心情、不理會時間的急迫、不管你是否回家會被罵……對於提高你的存活率，只要能夠用上的、只要可以利用的。哪怕是要我去死都沒問題啊！這些全部都可以拿去用，我絕對不會因此而感到半分後悔。

可是……全部都派不上用場。

我的手斷了、腳折了、甚至是骨頭碎了——即使是做到這樣的地步，你也依然是在下一刻，死在我的面前。

「快逃啊！」……這句話我說了多少次了？

而你，又是重複著多少次無視我的心情，流著淚在我身旁等待著下一刻的死亡呢？而且每次都給予我一個既美麗，又淒涼的笑容。你知道嗎？

——你的溫柔，對我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我啊，也還真是有夠沒用呢。

到了現在，提到這個話題你就會低下頭來、一臉悲傷的樣子。

所以，我已經選擇了……不說。

夢，永遠都不會醒來就好了。

……

也沒什麼關係。已經沒關係了。

「無所謂」了。

現在稍稍地，變得喜歡上在這些不同的地方跟你說話的這件事了。

死亡結局什麼的、拯救你什麼的、甚至就算是時間什麼的……哈，已經「無所謂」了。

只要你能夠露出微笑就好了。

只要你可以在這條路上，感到不寂寞就行了。

我啊……聽著你說話就已經很幸福了，真的。

因為你已經無數次地說了同樣、重複的話，我已經可以做到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了。

「學長，你為什麼在哭呢？」

「學長~你家住在那裡啊？」

「學長……你的手……斷了……」

「學長，我的手帕在你那吧？」

「學長！不要笑啦，有什麼好笑的！明明都流血了啊，不痛嗎？」

「學長，不要死啊，你稍等一下，我現在叫救護車過來，喂，是醫生嗎！……啊，公安局啊？！不好意思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噗，不好意思那太好笑了，不好意思，咳咳。

「醒醒啊，學長別睡了啦！千萬不要睡著哦！睡了就不一定能醒來了啊！醫生，快一點——！！？」

啊啊，我記得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就是救護車遇上車禍了……你，又死了呢。

不過即使是這樣也好，是那樣也罷，全都「無所謂」了。

各種各樣的話，我都記住了，可以說得上是倒背如流了呢……呵，真可悲。

我，只是想聽聽你說的話。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只要是一句和以前不一樣的，我就很滿足了。

因為聽著你的聲音的時候，可以不用去聽那些充滿攻擊性的金屬聲、刺裂聲、爆破聲……

因為只聽得到你的聲音。

所以，一切都可以「無所謂」。

……

聞了聞空氣中散發的水泥味與略帶刺鼻的金屬味。

看來，這一次的不幸已經降臨了。

「吶，可以牽手嗎？」

我伸出手，你扭扭捏捏了一會，然後低著頭十分害羞的回握了過來。

直到最後的最後都這麼噁心啊……

所以我長那麼大都沒有被女生告白，不受歡迎的原因看來就在這裡了吧。

那麼，差不多到地方了。

就到這裡吧，今天的這一場夢。

無論是這悲哀到極致的不幸，還是將你包括其中的、我最珍惜的人們在內……果然，我還是最討厭自己了。

現在這個無能的我，現在要準備帶著你一起去下一場夢了。

一直以來謝謝了吶，佟雅穎。

還有，對不起。

身處所在的周圍地面變暗了起來，我低頭一笑。

——抬頭向天空一看，鈍重的金屬塊正好迫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