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的林玖圳拖著槍矛向著許羽楓走來，之前他手中緊握的手機被他扔到了一旁。

被摔在地上的手機不但沒有失去亮光，反而光芒異樣地更加耀眼。手機從他身後的位置發出強光，將林玖圳的身影添抹上一層更深的暗色，許羽楓已經看不清他的臉了。

模糊的身影中，緊握槍矛的少年嘴唇微微抖動。

「楓少……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也許是有原因吧。但我也理解不了，也不想去理解你到底為什麼會去做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指揮恐怖組織去綁架博物館的人就算了，為什麼拿到了贖金之後還要下令將城市全都轟炸啊！為什麼要屠殺所有的人啊！回答我啊！」

什……麽？

許羽楓愣住了。

恐怖組織？轟炸城市？屠殺人民？

別扯了！CNM勞資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了！像我這種新時代社會好青年，榮獲初中三年三好學生證書的當代學生楷模怎麼會去做那種事！？還有，我可不記得我有跟恐怖組織接觸……過？——正當許羽楓想要如此大聲反駁時，他不由得停住了。

博物館？綁架？恐怖組織？

這些字眼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

「綠沁……植物博物館？」

將這些關鍵點串聯在一起，許羽楓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語道。

最後一場試煉之中，由於小律的出現而產生的新的世界觀。引發的那場綁架案的發生，地點就是在是綠沁公園植物博物館。記得當時那個被他一槍斃命的犯罪頭目有說過，如果收不到贖金就要轟炸街道什麼的……

但是，這並不是我乾的啊！

許羽楓不由得納悶了，該不會自己無緣無故就背上了這鍋吧？

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那麼之前佟雅穎所說的「為什麼……當初把大家都殺死的你，現在要來救我！」的這種話，以及她拿美工刀刺我的這種事也說得通了。

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許羽楓輕輕搖了搖頭，並險些吐出一口陳年老血。

——CNM這鍋我不背啊！

「……再見了，我曾經的摯友。到了天堂別忘了去向被你害死的朝潮賠罪，前提是你能進天堂。」邊說著，林玖圳邊拎起手中槍矛，彎腰俯低身子朝著許羽楓衝過去！

看來，已經沒有任何溝通的機會了。

雖然從一開始許羽楓就不認為自己的話語還能夠傳達給他，但許羽楓還是心存著那麼一點點渺茫的希望。可惜這份希望終究還是被一桶冷水熄滅。

兩人之間，已無任何交談之地。

「……抱歉喔，我還不能死。」

許羽楓抬起頭來，目光停在眼前這位昔日好友，將從剛才開始就默默聚集的力氣集中。說真的，許羽楓如今的身體可以說的上是一塊殘缺的破布：先是從廢墟中醒來，隨後又是被警察逼著跳樓，之後又被自己的學妹給刺中了側腹一下。再接下來又是用自己的身子為她擋住第三波*的間接爆炸餘波，好不容易來到這裏結果左肩就被玖圳幾乎刺穿——講道理，為什麼許羽楓到現在都還沒死？

「若是我所做的事，若是因為我所造成的一切事故，我都會一一承擔並接受懲罰。」

嘛，雖然嘴上是說的這麼義正言辭，但許羽楓的語氣卻孱弱的令人感到質疑。況且他也沒有說的必要，畢竟眼前的林玖圳根本就沒有要和他交談的意思。

可就算是這樣，許羽楓也還是得說出來。

就算玖圳聽不進去也好，就算全世界都沒有人願意去理會也好，至少，至少也得讓自己做到問心無愧不是嗎？連自己都否定自己的話，那才是被全世界拒絕了。

「但若不是我做的事，無論有多少人逼著我承認，我也絕不會低頭！將扭曲的事實認同為真實，將這種渾濁的世界認為是現實的這種謊言，我絕對不會認同！」

「哦。」

簡單的，林玖圳輕而易舉就漠視了許羽楓的覺悟。

「咻咻」——劃破風聲的聲音刺破了黑暗。當許羽楓發現槍矛的槍頭時，他甚至已經感到皮膚上傳來的刺痛。

「死吧。」

「——！！」

雖然許羽楓已經看到了林玖圳刺過來的槍矛，但如今以他那破破爛爛的身軀，哪怕是邁動全力的蹬腿也躲不開這一下……可惡！

明知躲不過的許羽楓，隻好在避開要害的情況下將傷害降到最低！他忍著劇痛將左臂抬起擋在身前，試圖儘可能地擋住。只是那柄槍矛絲毫不帶猶豫地便貫穿過來，一聲令人牙酸的聲音傳達到許羽楓的腦部。

劇痛不僅僅只是皮膚與血肉，那用盡全力持槍衝過來的林玖圳藉著慣性，將槍尖消磨著許羽楓的骨肉。彷彿就像是被人用砍刀剔骨似的，劇痛難耐。

許羽楓儘可能地咬著臼齒抗住這一下，他甩了甩顫抖不止地右手，將全身僅存的力氣彙集在上面，如同拉弓似的向後拉去——在林玖圳第二下攻擊來臨之前，狠狠地對準染上自己鮮血地玖圳的脖頸部位揮拳！

拳頭上傳來熟悉的肉質感，與被壓迫的血管裡不安分著跳動地血液。

「噶啊……啊啊！？」

最終血液緩緩停止流動，被阻礙著血液運輸的沉重身軀僵硬於原地。

隨後，迫壓許羽楓左臂的槍矛緩緩墜地，伴隨著悶響稍微跳動，最終無聲地倒在地上。

這一下直接打在了林玖圳的頸動脈上，令他頓時陷入腦部缺氧狀態，從而令他短暫的陷入昏厥之中。雖然他想要許羽楓的命，但許羽楓還是做不到殺了他。

明知道當玖圳醒來可能會追殺自己，但他還是做不到。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血流不停的左手無力地向著地面垂去，宛若小蛇般的血液順著臂膀向著指尖流動，最終落於地面，化為點點鮮紅的墨花。他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疼痛感了，被痛覺一直刺激到麻痹的神經中樞疲憊地近乎停止工作。

他唯一能夠感受的，就是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的流逝。

明明這個時候應該快點堵住傷口，或是離開這裏尋找安全地區才對。

但許羽楓卻邁不開步子。

並不是他不想走，而是眼前的友人哪怕是昏過去了，他的手也緊緊揪住許羽楓的衣服。

「……吶，玖圳。」

啊啊，我清楚的，我很清楚。許羽楓非常明白。

「你是第一個主動闖進我的世界，讓我明白失去夏律之後的日子其實還是存在陽光的人。也是我的第一個同性的朋友，也是能夠讓我託付身心的好朋友。」

我明白的，現在無論我怎麼說都是無用的，他已經聽不進去了。許羽楓非常清楚。

「如果是你的話，應該會了解我吧，畢竟我這個人的本性如何你不是最清楚的嗎？當初我被誤會偷全班的春遊費時，不就是你挺身而出在班會課上替我駁論的嗎。即便是我與世界為敵，你也會站在我這邊不是的嗎？這可是你說的，我一直都記住的啊……摯友。」

聽不進去也好，傳達不到這份心意也好，即便如此我也還是要說出來——許羽楓大聲的呼喚道：

「我還不能在這裏倒下！我還要有著必須要去面對的東西，如果這是我的不幸所造成的，那麼我絕對會解決好它！一直以來，都謝謝你了！」

說完，許羽楓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將林玖圳揪住自己衣服的手用力拍開，本以為他抓的有多緊，結果一拍就掉，意外的輕鬆。剛剛自己的自言自語真是害羞死人了。

被拍掉手的林玖圳身子漸漸向後方倒去，許羽楓伸出手來雖然想要撐著玖圳的身子讓他慢慢地平躺在地上，但許羽楓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做。隻好眼睜睜地看著玖圳隨著地心引力的重重摔在地上。

哼，哼哼，這個，這個嘛，之前捅我兩槍的這個仇就這樣算了。

心中暗想，許羽楓拖動著破爛不堪的身子向著後門走去，將扭動開關的門鎖打開。

在離開之前，許羽楓稍微停住了腳步，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右手顫抖不已地向著褲袋挪去。他將盛有著藥品的袋子從褲袋上解開，並向著昏過去的林玖圳身上扔去。

「給我活下去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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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無力。

感覺整個人的血條都已經閃紅了。

「啊……哈……哈啊……呼。」

搖搖欲墜的許羽楓右手撐著滿是土灰的牆壁，支撐著幾乎癱壞的身子向著前方直走。

每走一步，他都得拚了命的呼吸才能走下去，身體所受的傷害比他想像中的要嚴重的多。側腹的傷口，幾乎被貫穿的左臂與左肩，整個人的左側身幾乎都是壞掉的。比起疼痛，令許羽楓感到嚴重性的身體體溫逐漸降低，這正好說明他已經處於失血過多的狀態。

別說是要走到藍川醫院了，許羽楓就連自己還能夠保持站立狀態到幾時都不清楚。

「呼……哈啊……哈……」

就算是喘氣也不能讓他感到舒服，濃鬱的鐵鏽味瀰漫在嘴裏，說不出的難受。

傻傻地望著遠處燃燒的火焰的前方，許羽楓緩緩閉上了眼睛。

「榎……」

……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