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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計》283 事有輕重緩急
283:事有輕重緩急

「呃……」江櫻沉吟了一下,措了辭認認真真地答道:「所謂的精神分裂症,就是指人在不同的情況下會分裂出不同的人格來,感情與行為常常無法控制,可能還會存在被害妄想,在妄想的影響下會做出防禦甚至是攻擊的行為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晉起聽完之後即刻搖頭否認道:「我不是!」

她一直以來竟然都認為自己是個什麼精神分裂症患者?

晉起隻覺得額角處落下的黑線快要將他整張臉都覆蓋了。

然而她認為自己有精神病的這個認知雖然令人倍感荒誕,但轉念一想,她竟然能在一直認為自己精神不太正常的情況下,還始終堅守心意願意呆在他身邊,這是不是間接說明了……不管他是什麼模樣,是什麼人,她都全然不介意?

晉起忽然又覺得有些感動。

被人當成神經病整整兩年,到頭來他反倒覺得感動,估計他離這病也不遠了罷?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江櫻乾笑了兩聲,心中頗為感慨。

一夕之間,她的晉大哥擺脫精分,一晃竟成了重生者。

「晉大哥,能預知一切的感覺是不是特別好?」江櫻一臉艷羨地問道。

雖然她也是個『異類』,但穿越的方式可能不太多,竟穿到了一個架空的國度,腦袋裏記得歷史幾乎用不上,哪兒能比得上切身經歷過的晉大哥——這才是真的開了掛的人生啊!

「之前是挺好的。」晉起看了她一眼,說道:「但遇上你這個異數之後,原有的軌跡被改變了諸多。」

說嚴重些。她的出現甚至改變了整個天下的格局。

「前世的這個時候,韓呈機已經不在人世了。」晉起說道。

前世的這個時候韓家是韓榮做主,根本無力與晉家分庭抗禮,而如今,卻在韓呈機的作用下,明裏暗裏接連吞併了數州,且次次都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出兵借口。

實力比之晉家。已是不遑多讓。

他的二叔近日來心急的只怕都要睡不著覺了。

「……」江櫻聞言眼中閃過震驚之色。

前世的韓呈機已經死了?

難道……跟她那次意外助其脫離了喘病的危險一事有關嗎?

「還有莊嬸。梁文青,都是因為你的介入而改變了命運,方能活到今日。」晉起又道。

江櫻眼中的震驚之色越來越濃。

「而又因為這些意外存活下來的人帶來的效應。使得越來越多的事情被改變,我亦只能憑藉著大概的進度來預測日後將會發生的事情。」

江櫻抬頭看向晉起。

聽到這兒,她才算是徹底明白了。

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在順其自然的活著,扮演的角色不過就是一個正常普通的小姑娘。雖然是個愛吃的姑娘,但必定是平庸而不起眼的。但不曾想到的是。她的到來,竟然在無形之中改變了這麼多人的命運。

至此她才知道她帶給晉起的影響有多大。

怪不得晉大哥稱她為『異數』,她可不就是個天大的異數嗎——

見晉起在看著自己,江櫻複雜地笑了笑。道:「晉大哥,怪不得……你起初想殺掉我呢。」

殺了她,的確能免除許多麻煩。

卻見晉起皺了眉。看著她說道:「說什麼傻話。」

他的瞳孔是一望無際的藍,平日總是帶有幾分疏冷淡漠。而如今卻是一派柔和之色,雖未笑,但卻看得出心情極好。

「想知道我前世的事情嗎?」晉起口氣隨意輕鬆,似在談論著十分平常的問題。

江櫻下意識地點頭。

但想來,應當不會是特別圓滿的人生。

雖說將才剛剛說過日後她想問什麼便問什麼,但她還是不得不在乎著他的心情,怕問到忌諱的問題。

那便挑一個,輕鬆些的問題問一問吧……

「晉大哥……你前世娶了一個怎樣的妻子?」

晉起如何料得到她會拋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難得的怔了一下,遂才搖頭答道:「我前世並未來得及娶妻。」

他過世的時候,不過是雙十的年紀,算一算,也就只是兩年後的事情了。

江櫻驚訝地看著他。

晉起沒有過多的猶豫,將前世的大概經歷都說給了她聽。

除了他同謝佳柔的那番糾葛。

倒不是他有意隱瞞,只是既然這一世已經完全避免了二人的交集,沒可能再滋生出其它可能,又何必再說給她聽,徒惹的她胡思亂想。

江櫻也顧不上去細究他沒有提起任何同謝佳柔有關的經歷,因為她還未來得及消化晉起同晉家之間,竟然有著如此複雜的糾葛與恩怨——

前世的晉大哥……竟然是死在了『自家人』的設計裡!

江櫻震驚無比,忽覺得背後一陣又一陣的發寒。

若非她今日從晉起口中得知到這些,怕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堂堂百年世家……暗地裏竟有著如此見不得光的陰謀,醜惡冷血到甚至不惜利用有著血脈之情的親人!

她得知晉起是重生者的那一刻,也遠遠比不得得知此事的震驚感。

兩世為人,她都不曾如此憤怒過!

明爭暗鬥不可怕,哪怕是直接拿著刀砍過來卻也不如遭到至親之人的利用,被最信任的人親手送上絕路來的更加血淋淋的觸目驚心——

她光是聽晉起如此雲淡風輕的敘述了一遍,便如此憤慨難當,而親身經歷了這些慘痛的晉大哥……當時該是怎樣的一番心境?

江櫻忽然覺得難受極了。

心底的無數的憤怒頓時化為了酸澀,這種酸澀自心口處往四處擴展蔓延著,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一雙原本黑似點漆的杏眸,已變成了通紅的顏色。

再是一眨眼的間隙。晶瑩剔透的淚珠已經順著臉頰劃了下去。

晉起又是一怔。

哭了?

他認識江櫻這麼久以來,還是頭一回見她哭。

紅眼睛倒是見過一回,那是前不久他從西陵剛趕回來與她在一江春樓前意外相見之時的事情,說了幾句話她便紅了眼,只是她臉上還是帶著笑的,得了他一句『哭什麼』,便將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給逼了回去——

她性格看似軟糯。但絕非是愛流淚的小姑娘。

所以。這還是他頭一回真正的親眼見到她哭。

望著面前這張梨花帶雨,一字不語,一串串眼淚卻掉的越來越洶湧的小臉兒。晉起竟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哭什麼?」

原諒這是一位缺乏安慰他人的少年吧,除此之外,他實在也不知該說什麼。

可這回顯然不如上一回奏效。

不僅沒能使江櫻止住哭泣,反而讓其哭的更凶起來。甚至還從無聲落淚升級成了帶音效的。

晉起徹底呆住了。

姑娘在他跟前哭,他前世到底是見識過一回的——那是因他拒了晉餘明想撮合他與謝佳柔的提議。致使謝佳柔跑來向自己哭訴表意。

只是當時他有的只是錯愕。

而眼下他甚至已經由手足無措變為了慌亂。

慌亂間,晉起順手拿起了茶幾上的手絹,替江櫻擦拭著臉上的淚。

江櫻低頭看著他手上的帕子,抽噎了一下。

晉起以為這招奏效了。剛要松上一口氣,卻見她睜著一雙朦朦朧朧的淚眼,聲音哽咽的提醒道:「那是方才我拿來擦桌子的——」

晉起望了望手中的絹帕。又定睛看了江櫻的臉。

這才瞧見她原本白皙乾淨的臉上,此刻赫然多了幾道黑乎乎的顏色——

「……一時不察。」晉起將手中的帕子丟下。訕訕地解釋道。

江櫻「噗嗤」一聲迸發出一個笑來,眼中還有淚沒淌乾,再加上臉上的臟汙,看起來好笑極了。

晉起低下頭,忍俊不禁地彎了彎嘴角。

江櫻卻是癟了一張嘴,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什麼事啊……

還能不能讓人好好地煽情一回了……

晉起自袖中取出一方乾淨的素灰色的手帕來,一手托著江櫻的下巴,另一隻手拿帕子替她輕輕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和臟汙。

二人中間隔著一方小幾,但因身子都是往前半傾著,故相距不足兩指的距離。

晉起甚至能將江櫻眼中的淚珠看的清清楚楚。

「莫哭了,有什麼可哭的。」

晉起低聲說道,一面替她細心擦拭著臉頰。

江櫻吸了吸鼻子,將眼淚盡數吞回。

她之所以哭的這麼凶,並非是同情晉大哥前世的遭遇,而是切身的感到心疼。

好像要比自己親身經歷過還要難過。

「之前我時常在想,我這樣的存在還能不能算是個正常的人,或許更像是個怪物——」晉起的視線跟著手中的帕子在江櫻的臉頰上遊走著,口氣輕的似有些漫不經心。

江櫻不贊同地說道:「你會餓會渴,會疼會笑,會生病會變老,不就是個活生生的正常人嗎?」

「但不管我是什麼,我是你的。」

晉起停下手上的動作,凝視著江櫻的眼睛說道。

江櫻聞言一怔。

這算是……表白嗎?

算吧!

江櫻暗暗激動了一把。

晉起見她因為激動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擦拭之後微紅的臉頰,心跳忽然不受控制的亂了兩拍。

對上那雙逐漸藍的發暗的雙眸,和逐漸在眼前放大的英朗五官,江櫻似終於下了決定一般,忽然出聲說道:「晉大哥,我也有話要同你說……!」

晉大哥方才那句話真的是太讓人感動了!

不為別的,就沖著這句話,她也不能再單方面的隱瞞下去了——

晉起靠近的動作驀然停住,眼見面前的人一副毫無所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模樣,忽然升出了一種難言的挫敗感來。

她就真的沒感覺到他想要……做些什麼嗎?

有什麼要緊的話不能晚些再說!

他兩世為人,就沒見過如此不解風情,且沒有眼色的女人……

晉起將身子收直,手也隨之收了回來,隨後在江櫻的注視之下,略有些不悅地吐出了一個字來。

「說——」

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的江櫻並無過多的注意力來分神注意晉起的情緒,暗自調整了幾個來回的呼吸,方能夠勉強算得上冷靜地說道:「晉大哥,你方才說你前世並未遇到我,而今生卻在桃花鎮上有了交集……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晉起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所以……她打斷自己,竟然只是為了心中的這一絲好奇?

這個女人究竟能不能分得清輕重緩急!

「我不知道!」

連晉起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口氣竟然會有些氣急敗壞。

這樣是不是顯得太沒有風度了?

晉起自我檢討了一下,後隻得強行壓下心內的氣結,盡量和氣地說道:「你方才不也說了嗎,每一個人每一生不可能每一次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總會有些偏差的。」

「不,晉大哥……」江櫻面色嚴肅地搖了搖頭,道:「我並不屬於這種偏差的範圍之內。」

難得見她一臉認真,晉起卻也重視不起來,反倒覺得依照她這脫線的性子來看,八成會說出令人匪夷所思的荒唐話來。

「我屬於另外一種偏差,說起來……也是十分的匪夷所思的。」江櫻繼續一本正經地說道。

晉起嘴角一抽,臉上明晃晃地刻著『果然』兩個大字。

「說起來,我來到風國,已有三年之久了——在此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一個與風國乃至前後數百年全然不同的地方。」江櫻難得是措了一回言簡意賅的詞,話罷一瞬不瞬地看著晉起。

晉起皺了眉。

「我之前也不叫江櫻。」

「你在胡說什麼?」晉起聽得雲裡霧裏,雖然不願,但也不得不開始懷疑起了她現下的精神狀況。

該不是被他的事情給嚇出毛病來了吧?

「我沒有胡說。」江櫻讀懂了晉起眼中的狐疑,不禁感到挫敗且失落,憤憤不平地說道:「方才你說的時候,我都沒往你腦子有毛病上頭想,怎麼一輪到我說,你卻拿這種眼神看待我?」

晉起:「……」

這麼一說,好像是他不對?

且對上江櫻的眼睛,似乎……也真的不像是被嚇出了毛病的模樣。

可她說的什麼她之前不叫江櫻,來到風國三年之久……又該如何理解?

晉起的臉色逐漸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你再說仔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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