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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計》281:拿不出證據來
「晉大哥……你怎麼了?」江櫻伏在晉起寬闊溫暖的肩膀上,一雙又黑又亮的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放低了聲音小心問道。

不料卻聽晉起聲音低啞的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江櫻疑惑至極。

今晚的晉大哥,實在太反常了。

但卻又不像是精分症發作的跡象……

晉起未有再言,隻將她擁的愈緊,似想將其融入骨血裡去一般。

江櫻皺了皺眉,有些疼,呼吸有些困難,卻沒有掙扎。

晉起感受著她噴灑在胸前的細細呼吸,線條分明的薄唇緊緊抿起,湛藍色的眼中百般情緒翻湧不息,似海面上捲起的漩渦,幽深而充滿危險。

片刻之後,晉起緩緩閉了閉眼睛。

至此他才真正的意識到,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實在太蠢,也太過於自私了。

他懷裏的這個傻姑娘,一心繫在他身上,處處小心翼翼生怕觸碰到他那莫名的忌諱,盡自己所能的用最安靜的方式陪在他身邊,從未有過半句埋怨,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對不起什麼——

難道她都從不覺得自己有半分委屈嗎?

他給了她什麼?

雖然嘴上口口聲聲說著要給她一個安定的未來,但潛意識裏卻還是在不識好歹的防備著!

甚至親自在二人之間豎起了一道防線,明言禁止她逾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甚至可以說是從未真正的對她敞開心扉過——卻偏生還認為是為了她好,不願讓她捲入更多的事非當中去。

而這些決定,從來都是依他一人所想,從未過問她的意見。從未問過她願不願意。

若非此番他主動問起,他竟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生生將她逼成了這幅處處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模樣……

再這樣下去,縱使她轉身離開,只怕也是遲早之事吧?

這個念頭一經浮出,便使晉起不敢再繼續設想下去。

江櫻忽覺晉起環著自己的力道驟然輕了許多。

而後便聽頭頂上方傳來了晉起已經恢復了平穩的聲音,說道:「之前說的都不作數了,日後你想問什麼便問什麼。你我之間。再沒什麼不能問的。」

之前說的都不作數了?

這句話聽著怎麼有一種……耍了賴還不肯認帳的既視感?

「真的嗎?」江櫻自晉起懷中抬起頭來,仰著臉看著他,不確定地問道。

晉起垂眸看著她。一隻手放到江櫻腦後,揉了揉她柔順的發,彎起唇角笑了笑,「真的。」

江櫻霎時間看呆了。傻傻地問:「晉大哥,你是在笑嗎?」

晉起臉上笑意一僵。一本正經的否認道:「沒有。」

這女人怎麼什麼都要問?

江櫻臉上卻跟吃了蜜似的甜,再度試探著印證道:「真的什麼都能問嗎?」

「廢話除外!」晉起強調道。

「……」江櫻有些發愁地問:「哪些是屬於廢話的範圍之內?」

她的廢話多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所以她在這方面的判斷力無疑是十分欠缺的。

晉起就近舉例示範著講道:「譬如方才問我是不是在笑——」

江櫻輕輕「啊」了一聲。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她這麼愛說廢話了。

因為別人眼中的廢話,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是廢話。

江櫻心中的憂慮越發深重,是以在無法判斷的情況之下。隻得不確定地問道:「那……譬如你喜不喜歡我,這種問題……算不算是廢話?」

「算。」晉起回答的十分果斷。

江櫻又問:「再比如,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這種問題呢?」

「……」晉起微微側開了臉。

分明都沒有回答喜歡她。她卻又問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了她?

「也算嗎?」江櫻見晉起沒有回答,以為他是在思考。復又問道。

「我也不知道。」晉起神色竟有幾分茫然。

他確實不清楚他是於何時將她放入心底深處的。

完全記不清過程,只知道在發覺不對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雖有過百般煎熬反覆,也曾下定了決心與其疏遠,然而心中情絲卻從未被斬斷,再到今時今日,已是無可救藥。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此生必然都無法離開懷中這個時刻牽動著他的喜怒哀樂的女人了。

所以,他想將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也說給她聽。

可終究還是有些忐忑的。

這種感覺就好比是一直帶著面具生活的人,始終無法用真面目活在陽光下,直到某一日,遇到了一個想全心相待的人,想將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呈現在她面前,卻又害怕她會因面具下的真相而受到驚嚇,轉身落荒而逃。

晉起閉上了眼睛復又張開,醞釀了幾番過後,終是開了口。

「你信前世今生的輪迴嗎?」

還在琢磨他那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意思的江櫻,忽然聽得晉起如此問道,不禁呆了一下。

她起初的確是無神論者,但在切身經過穿越一事之後,便由不得她不信了。

這是個玄奧莫測的大千世界。

「信的。」江櫻笑著回答。

晉大哥這是打算跟她探討二人之間的緣分是前世今生早已註定的,諸如此類的浪漫話題嗎?

雖然俗套了一點,還腦殘了一點,但就得這樣才能算得上是戀愛中的人嘛……

「我之前是不信的。」晉起道。

「遇到我之後,便信了嗎?」江櫻配合著接話道,不能再自然。

不料卻見晉起倏然一晃眉頭,拿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看著她。彷彿像是在看待一個……莫名其妙的神經病。

江櫻不由地呆了一下。

是她用來表達的語句不正確嗎?

或者晉大哥是嫌棄她說的太過直白,沒有神秘感和內涵可言?

江櫻正自我檢討之下。便又聽晉起繼續講道:「可我在經歷了一些事情之後,便信了——我想前世今生的輪迴必然是存在的,只是存在的方式與輪迴之道或許同佛家道家所說的並不一致。」

江櫻一臉配合的點著頭。

這樣一說,果然顯得有內涵多了,整個話題的檔次都提升上去了。

晉起見她表情認可且平靜,便放心地繼續說下去。

「世人的認知當中,每一世的輪迴皆同前一世大有不同。今生若積德行善。來世便可繼續轉世為人,若功德再圓滿些,來世便非富則貴。反之。若作惡多端者,便會被罰入畜生道輪迴。」晉起說到此處微微一頓,繼而話鋒一轉,道:「可我認為。或許還存有第三種可能——」

江櫻已然意識到話題已經偏轉,與想像中的浪漫再無乾連。但見晉起說的認真,她不由地也跟著聽得入了神,便順著話兒問道:「第三種?」

晉起緩緩地將江櫻放開,替她攏了攏滑落到了手臂處的氅衣。

「或許……人死之後的輪迴。所謂的前世今生並無區分,身份與姓名亦無更改,只是在輪迴之時喪失了上一世的記憶罷了。所謂輪迴。不過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記憶,而以新生者的身份重新經歷著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的人生——」

江櫻聞言眨了眨眼睛。

這話雖然乍然一聽像是猜測之言。可她怎麼從晉大哥的表情和語氣裡聽出了一種……十分篤定的感覺來?

但是這種事情,誰又說的定呢。

「若是一個人的命運充滿了坎坷與不公,便要生生世世重複著悲慘的人生,你認為這公平嗎?」晉起轉身面向欄外,望著遠處錯落有致的景緻問道。

江櫻兩步行至他身側,望著晉起淹沒在昏暗中卻依舊輪廓感極強的側臉,一面想一面說道:「我也不知道公平不公平,大抵是有些不公平的吧……人生在世,不管今生所得是前世的因造就的果,還是如晉大哥所言,生生世世皆是在重複著同樣的輪迴。可不管是哪一種,上天給的不外乎是命,但運勢卻是可以通過不同的選擇來造就的。」

晉起微微隆起了眉頭。

「人生處處充滿了選擇,你下一步要走什麼路,都取決於你上一刻做出的選擇。所以啊,就算是同樣的人,也不見得在人生說不清的選擇中,每一次都能做出完全相同的選擇吧?」說到此處,還不忘打著比方,講道:「比方說我上一世的昨天選擇了吃包子,恰巧被包子給噎死了——而我這一世卻忽然想吃粥,再或者食慾不好,什麼都不想吃……那命運便會截然不同了!」

晉起皺眉看著她。

怎麼這個女人就連打比方也必然離不開吃的東西?

可卻好像……很有些道理。

這些的確是他之前從未看到過的。

同樣的事情,他看到的是殘酷與陰暗,她看到的卻是希望與光芒。

她好像向來都是這樣的。

而她的命運卻也並非是一帆風順的。

無父無母,兄長不知所蹤,自幼養在深閨未見過風浪,隻身跟著奶娘在這亂世中顛沛流離,始終保持著樂觀向上的心態,雖看似性格和軟,但在面對困苦之時,卻從未退縮過。

晉起忽然意識到,會不會因為她靈魂中的這種能量正是他所缺少的,所以他才會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然後順理成章的被吸引住。

晉起望著眼前這雙晶亮的眼眸,道:「你說的很對。」

他忽然生出了一種莫大的勇氣來。

一種縱然他不曾擁有重生的記憶,也能泰然面對這未知的一生的勇氣。

因為這是全新的人生。

正如她方才所言,命定之事無法改變,可人生中的種種選擇卻是攥在自己手中的。

晉起不自覺地握緊了雙拳,眸中神采奕奕。

對上這樣一雙眼睛,又是頭一回被晉起誇獎,江櫻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笑了笑道:「其實我也只是隨口亂說的,謬論而已……」

反正這種事情誰也印證不了,胡謅也不觸發律法……

然而卻聽晉起說道:「……我想要同你講的事情,怕才是真正的謬論。」

甚至,談得上是驚世駭俗。

「啊?」江櫻沒能聽懂。

話到嘴邊,晉起才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緊張。

袖中的拳頭越收越緊,目光凝在江櫻臉上半點也不敢移開,唯恐自己會錯過接下來她聽完之後的任何一點反應。

「就方才的生生世世輪迴不改而言,若我告訴你,我意外獲知了前世的種種記憶……你,會信嗎?」

晉起袖中的手指已被握的泛白。

意料之中的,得見了江櫻倏然瞪圓的眼睛,與滿臉的震驚之色。

晉起很害怕待震驚褪去之後,會從她眼中看到畏懼,就像是……看到怪物一樣的恐懼眼神。

然而震驚過度而致一臉木訥的江櫻似乎根本不懂得如何轉換表情,隻忙地問道:「真的假的?晉大哥你……在逗我嗎?」

逗她?!

「你不信?」

江櫻見晉起臉上的表情並不似精分發作,且還十分認真甚至於稱得上極度謹慎的模樣,不由地強壓下心口處的震驚,眼中閃現了思索之色。

這無疑是令人震驚非常的。

可若是真的話……那麼之前許許多多她想不通的事情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實則在方家出事的那晚,她便想了很多——晉大哥好像總能事先預料到什麼。

但當時她無論如何也沒敢往『晉大哥是重生的』這方面想!

由於不得其解,又不肯相信晉起會是幕後推手,故她最後將這些說不通的地方統統歸咎為了巧合。

「……那你有證據嗎?你如何證明你擁有前世的記憶?」江櫻懷疑地看著晉起問道,雖然心中已經信了*分,但為了證明晉起真的不是因為精神分裂而胡言亂語,她不得不再謹慎一些。

頭一回這麼謹慎竟然是用在了驗證晉大哥是不是在犯病這種奇怪的事情上頭……

證據?

晉起嘴角一抽,為她這不尋常的反應感到驚異。

這種事情……何來的證據?

他總不能將腦海中的記憶拿出來給她看吧?

「我沒有證據……」晉起無力地道。

「呃……」江櫻頓了一下,後拿退而求其次的口氣講道:「那你就……隨意推斷一下,這附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晉起想了想,又往四處看了看。

前世的今日,他初至西陵,根本不在京城,哪裏知道明月樓附近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壞了,拿不出證據來了。

面對著江櫻充滿了質疑的雙眼,晉起心中湧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

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晉起憂愁地嘆了口氣,舉目望向遠方。

而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神色忽而一動。

如此,他倒是想到了一件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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