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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計》371:喪信
「不是吧?!」梁文青失聲驚道,表情跟遭了雷劈了一樣。

「到底寫什麼了啊?」方大和方二在一旁乾著急,可奈何認識的字不多,勉勉強強地拚湊起來的一兩句話也看不出完整的意思來。

梁文青卻跟失了魂一樣,理也不理他們,匆匆將信一收,便大步朝著門外走去。

待出了酒樓的大門,更是直接小跑了起來。

方大方二倆人反應素來的慢,待他們回神過來之後,梁文青已經跳上了馬車,揚塵而去。

「……」

「爹,娘!」

一奔回榆樹衚衕梁家大宅裡,梁文青便怎怎忽忽的喊了起來。

「怎麼了這是?」

正房的堂屋門被一把推開,正關著門談事的梁平夫婦被狠嚇了一跳。

瞧著自家閨女跟害了失心瘋一樣的模樣,二人心下狐疑。

這孩子自打從稀裡糊塗的「拿下」了春風之後,精神面貌一直都很好,像今日這般驚慌,倒是不常有的。

「阿櫻似乎是把晉起給攻下了!」

梁文青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句話讓剛端起茶盞打算潤潤嗓子的梁平手下一抖,茶盞中茶水便灑出去了一小半。

莊氏也震驚了。

江櫻「攻下」了晉起一事,她與梁平自是早已得知的,可因為種種原因,並未有告知過梁文青……她是怎麼知道了?

「文青,莫要胡說——」梁平穩住手,狀似平靜地說道。

自家閨女這張嘴,他實在是擔憂的很——前一刻被她得知的事情,往往下一刻便要發展到世人皆知的地步了。

阿櫻與晉家那小子的事情現如今還不是該宣揚出來的時候。

尤其是他們「女方娘家」這一邊的人。更要懂得沉住氣。

「我才沒有胡說!」梁文青肅然道。

梁平聞言重視了一些,騰出手瞧瞧抓了一把莊氏放在桌子下的手,示意她先別說話。畢竟這是個一開口就必得露餡兒的主兒。

莊氏得了他的授意,老老實實地閉起了嘴巴。

梁平便試探地向梁文青問道:「那你是從何處聽來的訛傳?」

「才不是訛傳呢!」梁文青極幾步已行至夫妻二人身前,取出信紙在二人面前抖了抖,後放到桌子上重重地一拍,道:「她自己信上都寫了!你們瞧瞧!」

梁平與莊氏互視了一眼。後由梁平低了頭去看。

江櫻這封信是寄給梁平的。故而信中的語氣顯得很尊重規矩。

但顯然她寄信之前,並未想過這封信會頭一個落到梁文青手中,並為她所拆讀。

「她說她要跟晉起留在西北暫時不回來了——」梁文青生怕梁平看不懂江櫻那猶如雞爪子劃拉一般的字體。自己充當起了解說員的角色,彎著腰拿手指在信紙上指指點點著道:「喏,還有這裡,她說『晉大哥會照顧我。請梁叔和奶娘勿要掛心,晉大哥還托我與你們問好。萬望保重身體』……這分明是很親近的語氣!」

末了又下了定論道:「晉起那冰渣子一樣的性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問候關切你們?這分明是女婿對待嶽父嶽母的口氣!」

「這……」梁平語塞了一下,見莊氏偷偷地向自己使著著急的眼色,重重地咳嗽了一聲過後。道:「單從一句問候來推斷結果,未免太過於草率了吧?呃,萬一這是阿櫻自己胡說八道的呢……這也說不定的。」

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就這樣成了一名因過度喜歡心上人,故而假冒其名義給家中長輩寫信問候。以滿足自我臆想的人。

這話倒是將梁文青給鎮住了。

雖然覺得阿櫻不像是一個癡迷於自我欺騙的人,但女人一旦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的確很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來……這一點,她深有體會。

「那也不對!」就在梁平以為她被糊弄了過去的時候,梁文青忽然又道:「可晉起都答應讓她留在筠州了……就阿櫻那性子,如果不是因為喜歡,誰能忍得了讓她成日跟在後頭?」

「我覺得櫻姐兒的性子挺好的啊……」莊氏終於出聲。

「好什麼呀!愛吃鬼,纏人精!」梁文青跟發現了新大陸似得,已經完全沉浸了自己縝密的推斷中,再聽不進梁平與莊氏的任何「解釋」。

不得不說,女人在這方面的直覺,向來準的沒道理可講。

梁平見大勢已去,也不再做無謂的掙扎,隻得退而求其次的欲將其中利害告知梁文青,好讓她盡量不去聲張。

可還未開口,便聽喜極的梁文青哈哈大笑了兩聲,丟下一句「我要把信拿給春風看看」,便轉身跑來了。

正如來時一般,令人毫無防備。

「這不是給春風撒鹽嗎?」因為愧疚的原因,現如今莊氏對宋春風格外的上心,以至於眼下擔心的緊要點不是梁文青是否會將事情鬧騰開,而是宋春風的反應。

而卻聽梁平說道:「如此也好……」

話是這麼說,但臉色還是一派苦憂。

但沒辦法,好的改變總是要付出代價的,尤其是過渡期,總會多多少少的存在一些『誤傷』……

忍一忍就過去了……

以後會好的……

——這是他最想與宋春風說的話。

……

同刻,晉國公府正房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道丫鬟尖利而驚惶的叫喊聲。

「咣當!」

葯碗砸在掛著帳幔的拔步床沿外的木階上,一聲響後順勢滾落到厚重奢華的刺團福與牡丹爭艷圖的深藍色地毯上,濃濃的葯汁很快被地毯所吸收,隻留下一道道顏色深暗的濕痕,像極了猩紅的熱血。

「老夫人……」丫鬟戰慄著後退,腳下踉蹌了一陣過後。忽而轉過了身提著裙裾狂奔了出去。

面上煞白一片。

……

「父親……!」

晉餘明「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面色沉痛而自責,嘶啞著嗓音道:「是兒子無用,未有照料好母親!竟讓父親……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兒子不孝!求父親責罰!」

說罷便驟然垂首將頭狠狠埋到了地上,泣不成聲起來。

剛從外地回來的晉擎雲還一身掩人耳目的便裝,一身素黑色長披風尚且未來得及褪下,一進門便聽下人跪著哭喪。說是老夫人於昨晚上去了!

老實的說。晉擎雲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並無太多沉痛或是震驚,畢竟晉老夫人老病浸膏已非一兩日之事,這一日不過是遲早之事。

但再如何。也是相伴了大半輩子的人,陡然之下聽到這個消息,尤其是出門剛回到家中,不免還是覺得驚怒。

但眼下見到兒子悲痛自責至如此境地。知他向來孝順,心中也浮現了一抹不忍與沉重。彎腰將人扶起來,口氣難得的放軟了許多,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母親既去了。可見也是天意不願再見她吃苦受罪。她身上的病已非一兩日之事,我知你向來孝順,但後有一應喪事等著操辦。你也勿要過分悲拗了。」

晉餘明雙目哭的通紅,形容看起來十分疲憊狼藉。卻在聞得晉擎雲此言之時暗暗握緊了手掌。

「父親說的是……」晉餘明面上悲色不減,聲音卻越發的沙啞了,卻還是十分恭敬地向晉擎雲請示道:「可要傳信讓阿覓和然之立即啟程回京嗎?據嬴將軍之前傳回的軍報來看,廖烽已無還手之力……西北叛軍應是再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了。」

這本是朝廷的事情。

他們此番出兵,一是為了「歷練」晉起,為了給西陵王一個「我們很重視你外甥」的印象。

而二來,便是想重新樹立一下晉家的威望——雖然晉家的威望一直無人置喙,但在徹底插手去攪動這場風雲之前,總是需要邁出第一步的。

就算不去西北,也會去東北西南。

所以廖烽是死是活,與他們並無什麼乾連,只要摧毀了一乾叛軍,他們的目的便已經達到了。

難不成留下廖烽一條狗命,他還敢報復晉家不成?

這一點晉擎雲也是深知的,故而只是稍一作想便點了頭,道:「給他們傳信吧——」

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是……兒子這便去辦。」晉餘明抹了一把眼角邊的熱淚。

「你母親西去的消息可已經傳出去了?」晉擎雲忽然問道。

「除了府中的下人之外,外面還未有人得知……一切都在等父親回來之後做主。」晉餘明答道。

晉擎雲聞言點頭「嗯」了一聲,隨後又道:「交待謝氏一聲,暫時讓下人們將嘴巴封起來,容後再做決斷。」

「父親……」晉餘明微一皺眉,不解道:「為何不讓母親早日入土為安?」

「阿覓與然之從筠州趕回少說也要大半月之久,在此期間,難保不會出什麼差池。」

「可是父親……」

晉餘明還待再說,卻被晉擎雲皺眉打斷了道:「莫要多言,如今局勢不同以往,自是凡事都要更謹慎些!」

晉餘明抿緊了嘴,表情顯得尤為複雜。

又是局勢。

口口聲聲,一舉一動都是在籌謀,竟連髮妻之死都要如此……

「如今天氣漸熱了,將你母親安置到後祠堂中吧,記得交待下人多放些寒冰進去。」晉擎雲再交代了這麼一句,便拂袖去了。

他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此次前往數洲地,他發現了諸多可疑之處,心中所起的疑雲,尚且需要一一來證實。

……

晉餘明派去傳信的侍衛,在第十日便進了筠州地界。

這般神速,與他所持的晉國公府令牌一路暢通無阻有關,亦同路上累死的那幾匹馬有關。

「大公子,大公子!」

筠州城中的一間歌舞坊裡,晉覓的貼身小廝奔走而來,噔噔噔地爬上了二樓,找到了正倒在軟榻裡,晃著酒杯,睜著一雙醺醺醉眼望著衣著暴露的舞娘們的晉家大公子晉覓。

「大公子不好了!」

小廝一進門便焦急的喊道,驚得一乾舞娘與奏樂師們紛紛停止了動作去看他。

四周陡然安靜下來,再不復方才的旖/旎氣氛,晉覓晃酒杯的動作便是一僵,見是自己的貼身小廝擾了興緻,立即叱道:「大呼小叫個什麼勁兒,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歇一歇,興緻全讓你給攪了!」

「公子……這回是真的大事不好了!」

晉覓見他如此沒有眼色,眼見就要撲到自己跟前來,側了側身子直了起來,沉著臉道:「你家中死人了不成!」

不是啊,是您家中死人了啊大公子!

小廝卻不敢這麼說,只有來到晉覓跟前強忍著他的冷臉,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

晉覓豁然彈坐起身,一把揪住了小廝的衣領,表情驚怒。

一乾舞娘與樂師見狀紛紛退了出去,不敢摻和這位京城來的晉大公子的事情。

「是真的……世子爺派人來傳的信!說老夫人就是月初沒的……」小廝哭喪著一張臉說道。

晉覓空瞪著一雙眼睛,拽著小廝衣領的手絲毫沒有放鬆,因為醉酒而顯得格外渾濁的眼睛裡一派不可置信。

祖母怎麼就這麼沒了?

在他的印象裡,自幼祖母便是整個晉國公府裡最維護他的人,不管他犯了什麼錯,弄砸了多麼重要的事情,祖母都不曾對他說過一句重話。

可祖母病了的這幾年,他便沒怎麼去見過她了,故而對她的印象一直還停留在之前的樣子——一個對待下人總是格外嚴厲、待他卻向來慈祥寵溺的老太太。

可人怎麼就……突然沒了呢?

晉覓隻覺得太突然。

同時,還覺得背後陡然一空,像是長久以來最堅實的靠山轟然倒塌了一般。

近年來不光是祖父,就連父親亦暗下待他越發嚴厲了起來。

他向來不認為這是一種好現象,他不想改變,他已經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了,他不知道祖父和父親一直對他說的那些大道理有什麼用,他學那些一套一套的東西又有什麼用,反正晉家的地位是無人能夠動搖的,那他為什麼不能像祖母希望的那樣活著?

「……」

轉瞬間,晉覓想了太多。

漸漸地,他握著小廝衣領的手緩緩鬆開了來,整個人又無力地重新跌坐回了脂粉香氣濃馥的軟榻中。

ps:ps:感謝熱戀妹子打賞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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