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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計》448:血光
「你倒是對她上心,反是顯得我這個做娘親的隻想著去玩兒不管她了似得——」宋春月笑嗔了她一眼,卻是道:「找對門兒的崔嬸子幫忙照看著就是了,她接綉活兒在家做,向來是清閑的,我和敬平月月會送些菜肉過去,她也樂意偶爾幫著我們照看一回。」

「我是覺著身上沒什麼力氣,當真不想出去走動了,你們儘管去玩兒你們的。」話罷不願宋春月與梁文青再多勸,便信口胡謅道:「大夫說了,我這病還需得靜養著呢。」

宋春月笑嘆了口氣,隻得道:「成成成,你既不想去,那便留在家裡吧。若是覺得累了,便回去歇著,阿蓉這邊兒,你儘管招呼崔嬸子就成,不必硬撐著。」

江櫻便笑著應下來。

三人出了門,梁文青卻非要先回家中換套衣裳再上街,宋春月無奈,唯有和程芝芝跟著去了『宋家』。

好在都是在一條衚衕裡,倒不算遠。

梁文青去換衣的間隙,宋春月與程芝芝坐在廳中等候,還有小丫鬟態度恭敬地捧了沁香的好茶過來。

宋春月環顧著廳中擺設,心中忽有一種難言的滿足。

她唯一的哥哥,那個打小兒便不聽話的哥哥,如今竟也有了自己的家了。

且過得這樣好。

「表嫂,方才那一位……想來便是孔小姐了吧?」程芝芝忽然問道。

正處在自己的冥想當中的宋春月,微微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點頭笑道:「對,是阿櫻——」

「倒沒想到,孔小姐這樣平易近人。」程芝芝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爹娘做的那檔子事。她這兩日也得知了。

她爹娘竟想利用她落水被救之事,來要挾那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娶她過門。

她得知此事之時,除了震驚之外,更覺得羞憤難當。

好在他們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也是在昨晚,她才知道那巧合之下救她性命之人,竟還與儒學大族孔家有著極近的聯繫。

他的乾娘,竟是孔小姐的乳母。

而有關這位孔小姐傳聞。她也隱隱有些耳聞。據說前不久,才剛和晉家的公子訂了親,聘禮都下了。只等著成親的日子定下來,便要過門。

可卻沒想到,方才一見,那位孔小姐竟是那樣一個簡簡單單、十分愛笑的小姑娘模樣。

「阿櫻的性子好。素來是沒得說的。」宋春月笑著道:「但你別看她方才那副小姑娘模樣,但若是在正經場合下。卻是半點不怯場的,那氣場,就連那些自幼養成的大家閨秀和官家小姐也是不能比的——這說起來,要得益於君蘭院的狄姑姑。聽說,阿櫻之前是受過狄姑姑的貼身嬤嬤一番嚴苛教導,才有的如今的模樣。」

程芝芝其實並聽不大懂。她自幼呆在肅州,對什麼君蘭院、狄姑姑。統統不熟悉,但確實都是隱隱聽說過的,想來確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人物。

但因不甚了解,也不敢隨便插嘴,聽罷只有點點頭。

「這就扯得遠了。」宋春月笑了兩聲,扭頭見似是梁文青換好衣裳過來了,於是便放下手中茶盞站起了身來。

程芝芝也跟著站了起來。

外間原本明媚異常的日光,卻因自遠處天際緩緩吹浮而來的幾朵灰雲的遮掩,頓時斂去了大半光芒。

最厚的一塊兒烏雲,卻好巧不巧地浮在了偌大的晉國公府正上方,遲遲未有散去的跡象。

「夫人,東西給您準備好了,咱們現在就去上房看望老爺嗎?」

謝氏自高背椅上起身,略略拂了拂綉工精緻的衣袖,道:「走吧——」

丫鬟應了聲是,手中捧著裝有珍稀補藥的長形錦盒,跟著謝氏出了內院。

近日來,晉擎雲的身體狀況不大好,請了府上的王大夫來診,隻稱是氣血鬱結所致。

謝氏來到上房,卻未能見著晉擎雲。

僕人隻道:「老爺剛歇下,知道二夫人存有一番孝心,十分欣慰。二夫人隻管將東西交給奴才就好,有勞二夫人親自來一趟了。」

謝氏頓了一頓,卻也未有堅持要見晉擎雲一面,隻溫聲細緻地問了些晉擎雲這幾日來的身體狀況,又囑咐了下人們要盡心伺候雲雲,復才帶著丫鬟們離去。

「夫人……老爺這究竟是怎麼了?一連這些日子都沒有離開院子,奴婢瞧著,倒不像是生病那麼簡單呢。」回去的路上,丫鬟小聲說道。

「胡言亂語——」謝氏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含了些警告。

丫鬟連忙斂容,垂首道:「是奴婢僭越了。」

謝氏微微抿了抿唇,眉間一片凝重之色。

大約又行了十餘步遠,忽地頓下了腳步。

「夫人,怎麼了?」丫鬟為她這突然的動作一怔,忙地輕聲詢問道。

「我忽然想起來,上月宮裡送來了一株太歲過來,這可是最上佳的補藥,只是不知老爺這情況能不能用得上——」

丫鬟眼珠微動,笑著道:「既然都來了,那夫人便問一問老爺就是了,萬一剛巧用得上呢。」

謝氏似是思忖了片刻,復才轉身折了回去。

下人們便謝氏去而復返,不由疑惑,待謝氏說明了原因後,隻得又去與晉擎雲傳了話。

這大白日的,晉擎雲自然不會是真的歇下了。

「讓她進來吧——」

他將手中密函放下,握拳低咳了幾聲。

不多時,謝氏便走了進來。

此處是晉擎雲的書房,白日裡素來是明亮的,而此時謝氏陡然從外間進來,隻覺得此處暗的有些讓人發冷。

打眼一看,只見前後窗欞扇扇緊閉。

「老爺怎麼不讓下人們開窗透一透氣呢——」謝氏上前行禮罷,立在一側輕聲說道。

晉擎雲卻未有回答。隻道:「若你是為了意蘭閣裡的事情而來,便不必多言了。該如何處置,你應是知曉輕重的。」

謝氏默然了片刻,方道:「此事是阿覓不對,但晉家的名譽卻是不容有損的,兒媳自然明白該如何跟佳柔商談,若她願意就此留在晉家。與阿覓為妾。自是最周全不過的。」

晉擎雲不置可否。

「但兒媳今日前來,卻非是為了佳柔的事情。」

「直接說罷。」晉擎雲口氣似與往日的平淡並無區別,但謝氏仍舊從他的臉上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疏離。甚至是厭煩。

是了,如今他對整個二房,怕都是厭惡透頂了吧。

可他眼下所知道的,卻不過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甚至她。所知道的也不算完整。

而若他聽完自己的話之後,又不知該是何種反應?

謝氏沉了沉心神。半邊臉龐的表情隱藏了昏暗的光線中,那雙眼睛卻波動的格外厲害。

見她遲遲未語,晉擎雲緩緩抬起了頭來看向她。

「你究竟是要說什麼?」他似有所查,閃動的眸光忽然變得冷冽。

謝氏將收在袖中的雙手攥的死死的。雖說近日來的權衡讓她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決定,但當這一步要真正地邁出去,卻是格外的難。

「老爺可還記得老夫人離世之前。有過一段神志不清的——」謝氏終於張口,然在剛吐露出半句之時。卻忽地被一道急急的腳步聲打斷了。

「老爺……老爺!」

「大公子出事了!」

僕人驚顫的聲音傳進耳中,他慌慌張張地,竟將攔在書房前僕人都給一把推開了,絲毫規矩也無,面色煞白如紙。

晉擎雲豁然皺緊了眉頭。

謝氏面容緊張地問道:「大公子出了何事?」

「是表姑娘……表姑娘刺傷了大公子……!大公子他、他……」僕人說到這裡,已然語無倫次,嘴巴張張合合,卻是不敢再繼續說下去,隻哭嚎著道:「王大夫剛趕過去……老爺您快去看看大公子吧!」

謝氏身形重重一顫。

晉擎雲緊緊繃著臉,當即大步離了書房而去,身後跟了一大群面容俱寂的下人。

謝氏竟立在原處靜站了許久,方才提步急跟了上去。

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冷汗已蓄滿了額角。

……

謝氏趕到雲展院之時,已錯過了那段最為混亂的場面。

此刻的雲展院,是從未有過的寂靜。

只有越發陰沉的天際下,簌簌秋風拂過院中花草的響動。

內室中,血腥之氣濃烈的幾乎讓她不敢呼吸。

在她來之前,晉覓有過一段掙扎。

而現如今,那具躺在床上,姿勢扭曲的身體,已經不會再動彈了。

猩紅的血將整張床都染的面目全非。

綾羅床帳上還留有觸目驚心的鮮血指印。

這種血腥氣,謝氏不久前也曾在意蘭閣嗅到過,只是遠不及此刻來的濃重。

同樣的寂靜。

但奇怪的是,她此刻心中的波動,竟還不如那日的一半洶湧。

那時的她,連牙關都在顫抖。

而此時的她,卻忽有一種塵埃落定之感。

晉餘明從外面趕回來的時候,晉覓的屍身正在逐漸變得冰冷。

「睜開眼睛看看父親,阿覓——」他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聲音鏗鏘有力,眼神如一記破風的冷箭一般銳利凜然,渾然是一個主宰者的姿態。

這似乎還是他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這樣真實的面目。

下人們遠遠地跪著,瑟瑟發抖。

府中唯一的嫡長公子沒了。

這等同是捅破了天啊……

晉餘明嘴唇不停地翕動著,似在無聲默念著什麼,卻始終無人能夠聽清。

唯一能看清的,只是他越來越沉靜、甚至是稱得上平和的面孔。

眼中聚起的漩渦,也已盡數被捲入最深處,為一片波瀾不驚所取代。

「呼——」

安靜的四下忽然響起了一陣劇烈的風動聲,僕人們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齊齊戰慄,無人敢抬頭看。

原是晉餘明緩緩地俯下身,用雙手將滑落至床下、沾滿了凝固的血液的錦被一把拾起,在空中重重地一抖過後,平整而妥帖地覆蓋在了晉覓的屍身之上。

做完這一個動作之後,他便再未去看晉覓一眼。

他轉過了身來,聲音陰沉空洞,如自地獄最深處傳來的催命符咒,沒有任何感情,卻越發讓人膽寒。

「將表姑娘帶過來,我要親自問一問她,她怎麼敢這樣做——」

她算什麼下賤東西,也敢毀了他唯一的兒子!

……

謝佳柔去見晉覓的時候,神態一派平和。

晉覓沒有任何防備,將下人全部遣到了院外守著,並稱不許任何人靠近。

強掠而來的,與甘願奉上的,他自然更喜歡後者。

他為此很有成就感。

可當那柄冰冷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劃破了他的喉嚨之時,他竟未從面前之人的眸中見到一絲波瀾,他所看到的,只是倒映在她瞳孔深處,那個驚駭卻無措,想求救卻已經無法發聲,向她乞求救命的可憐又可怕的模樣。

他隻覺得害怕,全然來不及去憤怒亦或是後悔,因為生命迅速流逝的感覺太清晰了。

他甚至能聽到鮮血噴流而出的聲音。

「看這個樣子,應當救治不了吧?」

她輕聲說道,像是自語一般,落在感官已經發生奇妙變化的晉覓耳中,猶如遠處飄渺的微風,微弱極了。

謝佳柔離開的時候與來時一般平靜。

以至於守在院門前的下人,無一人察覺到不對。

事發之後,意蘭閣早已被重重包圍起來。

晉擎雲說了,此事全部交由晉餘明來親自處置。

他不喜、懷疑、甚至是厭煩這個兒子,但他此生最為心驚及最不願回想的經歷卻仍是那段喪子之痛。

頭頂上方的烏雲在迅速地聚攏著。

意蘭閣二樓,正對著書樓方向的門堂前,懸著一截雪白的軟綢。

錦緞繡鞋踏上鼓凳。

恍惚間,她似又在對面書樓圍欄後,看到了一簇又一簇雪白的茉莉花朵。

風乍起,有香氣撲面而來,縱然她已無法呼吸,卻仍能察覺的到那香氣沁入心肺之中。

漸漸地,那香氣越來越濃馥。

仿若他提及要帶她離開之時的滿腔熱烈。

她平生所遇,最為赤忱赤誠。

只是,再無福消受了……

……

風夾帶著雨絲捲入樓中,懸在半空中的白色衣袂與風同起,拂起又落,似一朵百開不謝的六月茉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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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位作死君領盒飯的過程小非沒有太多描述,諸位可以自行發揮想象力,咳,有多兇殘就多兇殘吧。

其實小非這樣安排,是有兩個原因的:一,晉覓生前最為自負,他之所以敢毫無顧忌的xx了表姑娘,就是認定謝佳柔沒有還手之力,在他眼裡她從來只是個任他擺布的玩偶,可他最終卻死在了這樣一個人的手裡,那種感覺應該挺酸爽的。

其二就是小非認為他之前對阿櫻的那段兒,殘了一雙腿,精神與*都被折磨了這麼久,咱家姑娘的惡氣算是出了。而他此番對謝佳柔所為,只有用性命償還,死在她手裡,對錶姑娘是最好的解脫。

只是書樓前,再不會有早開的茉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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