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議立潞王朱常淓！」錢謙益說。

「我舉報。」馬士英舉手說。

「同學你可以把手放下了。」錢孫愛苦笑著說：「諸位大人正在選舉，你舉報什麼，什麼意思？」

「錢謙益受賄了。」馬士英冷哼道。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錢謙益說。

這時候許久沒有說話的南京提督太監韓贊周，放下茶杯說道：「馬大人，飯可以亂吃，這話可不能亂說，這種話一定要有證據才行啊。」

「我有證據。」馬士英說：「有人親眼看到錢謙益的夫人收受了潞王的賄賂，那人現在就在門外，不然咱們把他叫進來。」

「這——」錢謙益和錢孫愛全都愣了，他們同時都想到很可能是柳如是收受了別人的賄賂吧，可是錢謙益並沒有聽柳如是提起過，難道是馬士英故意栽贓陷害。

「傳。」史可法皺了皺眉頭。暗想，如果真的是錢謙益收受了賄賂，眼前的大好形勢可就不復存在了，這個錢謙益可真是太糊塗了。

「帶證人進來。」馬士英搖頭晃腦的說道。

侯方域低著頭從外面走進來，拱手說道：「史大人，各位大人，小人侯方域見過了。」

錢孫愛瞪了他一眼，暗想，這小子又在刷什麼花招，誰收了他的賄賂，簡直就是無中生有嗎？看他到底怎麼說？

韓贊周問道：「你是候恂大人的公子？」

「親兒子。」侯方域得意的說。

「那他說的話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韓贊周和史可法交換了一個顏色，然後又問道：「你看到錢大人受賄了？」

「錢大人我倒是沒看到，我看到的是錢大人的夫人。」

「那你有什麼證據，總不能空口說白話。」張慎言捂著嘴說道。他和呂大器以及東林派官員是一個意思，只要不立福王，隨手一指愛誰誰。所以他們都想要保住錢謙益這個冤大頭，為東林黨衝鋒陷陣。

「我這裏有一張錢夫人寫的借據，請各位大人過目。」

錢孫愛心想，這小子胡說八道，哪有什麼借據，誰受賄會給別人打借條，開玩樂嘛。可是侯方域已經把借據拿出來了，交給一個小丫鬟傳遞給史可法，史可法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然後又交給了韓贊周，跟著所有人傳閱了一遍。

等借條到了錢孫愛手上的時候，他登時就站了起來：「這筆錢早就還上了。」他想起來了，這是老娘在賭館借的五萬兩銀子，當天已經歸還，可是老娘居然忘了管別人要借據，真是糊塗到家了。

「是啊，借錢不算受賄，侯公子，你搞錯了吧？」

「啟稟諸位大人，借錢當然不能算受賄，而且就像剛才錢公子說的一樣，這筆錢已經還上了。」侯方域抿著嘴壞笑道。

「那你還跑到搗亂，簡直豈有此理。」韓贊周尖著嗓子說。從始至終，此人都好像有意在維護錢孫愛父子，至於為什麼，錢謙益不知道，錢孫愛更加迷糊。

「可是這還錢的銀子，卻是受賄得來的。」

「哦！」在場的所有人頓時集體發出了一聲原來如此的驚嘆，一起把目光轉向了錢謙益。錢謙益則怒視著錢孫愛，意思好像在說，這就是你親娘乾的好事兒。

錢孫愛也來不及向錢謙益解釋，趕忙說：「侯方域這話說了等於沒說，我家不缺銀子，我錢孫愛隨便一出手也是十萬八萬兩，憑什麼要受賄，再說當天我在場，事情根本就不是侯方域說的那個樣兒。」

「這年頭誰還嫌銀子燙手？」劉孔昭趁機報復。

「呃，錢公子，如果方便的話還是請你解釋一下，這五萬兩銀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韓贊周問道。

「沒怎麼回事兒，五萬兩銀子是我贏來的，然後就還了。侯方域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八道，我有證人。」侯方域說：「這張借據就是物證，我還有人證，諸位大人要不要找他來問問？」

「快快地。」馬士英招手。

侯方域出了門不到幾秒鐘就把那個當天跟朱夫人打牌的東北人叫了進來，錢孫愛心知大事不好，於是還沒等那人說話，他就跑過去，高興地拉住他，用女真話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頓，在場的人全都聽不懂，不過東北客商聽懂了，而且還回了兩句。

於是錢孫愛扭過頭來，隆重的向大家介紹：「這位是清朝大內侍衛總管海山，我們以前是朋友，剛才他跟我說，他這次來南方就是要聯合內奸，把我們大明朝搞得雞飛狗跳永無寧日四分五裂，陷害我們的忠良，套取我們的情報，為清軍進攻中原做準備，還說讓我一定要配合他完成任務。」

「豈有此理，來，來人，抓起來。」韓贊周暴跳如雷的喊道：「把侯方域也給我抓起來，快。」

侯方域是史可法的女婿，他當然不能允許韓贊周這麼乾，於是趕忙說道：「韓大人，還是問清楚一點比較好。」

「他胡說，他胡說，錢孫愛才是姦細，他怎麼會說滿洲話，怎麼會有滿洲的朋友，大家不要被他騙了。」

東北客商也辯解道：「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也不是什麼大內侍衛總管，我只是來中原做生意的客商而已，跟滿清一點關係都沒有，他誣陷我。」

呂大器說道：「這不奇怪，錢公子獨自深入滿洲，刺殺滿清皇太極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先帝為此大加上次，如果他不會說滿洲話這些事兒也幹不成啊。」

張慎言也說道：「會滿洲話怎麼啦，我作為翰林院大學士，精通滿漢蒙藏四種語言，難道我也是姦細嗎？」

「說我是姦細必須要有證據才行。」東北客商說：「我明明是個漢人，我叫馬科，我不是什麼姦細。」

「你叫海山。」錢孫愛說。

「馬科。」

「海山。」錢孫愛走到他的身邊，伸手一摸摸出一塊腰牌，親自交給韓贊周說：「韓大人請過目。」

韓贊周打眼這麼一看，嚇得魂兒差點飛了，哆哆嗦嗦的喊：「侍衛，侍衛何在，快，快把他抓起來，這是進出滿清皇宮的腰牌呀。」史可法見事情搞大了，也趕忙湊過來，登時吸了一口冷氣，一揮手，幾個侍衛撲上去，把侯方域和馬科全都給鎮壓後壓了出去。

「拉出去。」韓贊周跺著腳說。

「這事兒必須要嚴肅處理，這個姦細知道咱們太多事兒了，最好先把他的舌頭割下來，而且也要追究候恂的責任，最少也是個教子不嚴，厲害了很優可能是同謀。」錢孫愛心狠手辣的說道。

史可法心想，這可不行，候恂父子要是有罪我這個做親家的不是也跟著倒霉了嘛，再說，老候還是不錯的嘛。

「也許侯公子也是被騙了吧。」史可法在下面踹了韓贊周一腳。

韓贊周猛然想起來，侯方域和史可法的關係，於是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說的也是，沒準侯公子是被人給騙了，現在的姦細就是無孔不入，年輕人偶爾糊塗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

錢孫愛也知道，就憑這點事兒扳不倒候恂父子，於是聳了聳肩膀說：「那我們家受賄的事兒，兩位大人怎麼看？」

「啪！」韓贊周拍了一下桌子：「我敢以身家性命擔保，此事絕對子虛烏有，牧老的為人我是信得過的。」

史可法也說「是啊，馬大人的指控很顯然證據不足，這件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吧。」

錢孫愛不依不饒的說：「那可不行，馬士英和侯方域這是誣告，諸位大人一定要給我們父子一個交代，最少也要替我們父子恢復名譽。」

「錢公子，這，老夫也是誤信讒言，可否請你高抬貴手。」馬士英趕緊站起來說道。他的大白臉現在變紅髮紫像個拉秧的茄子一樣。

錢謙益捋著鬍鬚說道：「這本來就是一件小事兒嘛，我們錢家是書香門第，不會太過於計較，只是剛才說的潞王的事兒，大家總要有個交代才行。」

「這個嘛。」馬士英無可奈何，隻得退而求其次：「牧老，我也不是說潞王不行，只是潞王是神宗皇帝的侄子，從血統上來說太過於疏遠，和福王比起來差了一大截，如果擁戴潞王，會不會遭到江北四鎮的反對呢？」

見馬士英再次把『江北四鎮』抬出來說事兒，史可法也有點緊張，因為這『江北四鎮』是四個大軍閥的確不好惹，若是他們武裝暴動，說不定沒等李自成殺過來，南京就先被自己人給荼毒了。

「老夫之所以說要擁戴潞王也是有理由的，因為潞王是一位賢王，他對音律、繪畫、棋藝、佛學等方面都有很深的造詣，於儒學經典也很有研究，現在國事艱難，咱們正需要這樣的人才，所以我主張『立賢不立親』。」

錢謙益說的這個話，別說別人，錢孫愛第一個就不同意，會彈琴會畫畫就能當一個好皇帝嗎？南唐後主李煜倒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帥哥，還不是把國家弄的亂七八糟，事實證明，讀的書多不一定就是諸葛亮。

東林黨的人大部分也都是這樣想，但是他們為了不讓福王有機會報仇，只能支持錢謙益的提議。於是馬士英一派和東林派又堅持不下了。有的主張堅持血統，有的主張立一位賢人，大家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我看要不就立桂王吧。」這時候忽然有一個人提出了第三種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