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下令在距離營寨不遠的地方施放火箭，然後用繩索拉倒了一段寨珊，吶喊一聲，騎兵步兵一起殺出，衝進了營寨。

表面上看截營可能非常容易，只要衝進去就能打贏，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若是敵人事先準備的很充分，截營的後果很多都會變成被截殺。

王四沒有這方面的情報，也沒有充足的兵力在四周買下伏兵。但因為他親子的巡視營盤，辮子軍一發動，營寨裡就做出了反應，大順軍迅速的堵住了缺口，守得銅牆鐵壁一般，半個時辰之內，殺退了敵人三次進攻。區區幾支火箭也造不成多大的傷害。

快天亮的時候，博洛見佔不到便宜，於是帥軍撤退。早先的時候，泌陽城內已經看到外面起火，知道滿人前去截營。李彌昌曾經要求帶領幾千人馬前去助戰，可是膽小的白旺死活不同意，結果錯失了良機。

經過這次戰鬥，多鐸也意識到大順軍的戰鬥力其實還是比較可觀的。不過多爾袞催得緊，他也沒辦法，逼急了他沒辦法，連續三天就在四周圍掃蕩村莊，殺了不少的青壯年，剩下的老弱婦孺，就強行驅趕著他們在攻城的時候當先鋒當炮灰。

這本來是蒙古軍團作戰的時候常用的戰術，打起來的時候，城頭上箭如雨下，老百姓在前面跑，軍隊在後面追。跑得快的就會被城頭上的箭雨射殺，跑得慢的會被緊跟上來的士兵剁成肉醬。

心軟的將軍就會打開城門把老百姓放入城內，可是後面的軍隊也會藉著這個機會進城，城池也就被攻破。更有甚者，跑進去的老百姓好多也是敵軍的姦細，令人防不勝防，左右為難。

五天之後，眼見城池還是不能攻克，而大順軍的援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到來。若是把劉宗敏的幾十萬大軍等來，那可真是壞菜了。

多鐸顯得有些瘋狂，紅著眼睛下令讓富客禪帥領八旗子弟親自攻城。而原先擔任攻城人物的漢人軍團，全都轉移去對付王四。結果當天王四使詐，事先把營寨下面挖空一部分，然後用木棍支撐，下面插上尖竹。辮子軍衝進去之後，木棍承受不住壓力轟然倒塌，將近六七八辮子軍死於非命。

王四則移營到北門撲向正在攻城的孔友德所部，雙方夾擊，再次破了多鐸的攻勢。孔友德狼狽敗退，差一點就被生擒活捉。

王四和李彌昌在泌陽堅持不懈的和清廷死磕的時候，劉宗敏終於在關中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準備出發，此時尚未到達潼關。可是這個消息傳出之後，多爾袞立即就緊張起來，差一點就要親征懷慶。最後在多鐸的堅決請求之下這才作罷。

多鐸在巨大的壓力下，下令全軍日夜不停地攻城，二十萬大軍傾巢而出，連續作戰。三天之後，泌陽和王四都感到已經彈盡糧絕，雙方也因為嚴密的封鎖失去了聯繫。

李彌昌和王四開始的時候，還認為只要劉宗敏來了，一切都會迎刃而解。但一天之後，又收到消息，劉宗敏已經改道了。

原來阿濟格的大軍開始的時候，是從洛陽殺向潼關，但是中途他們改變了方向，居然進入了大草原，準備襲擊李過和高一功鎮守的榆林、綏德、延安地區，打開陝西門戶，直接攻打大順朝的老巢西安。

李自成下令給劉宗敏立即返回潼關原地待命，準備用這支主力軍在陝北和清軍決一死戰。懷慶他已經顧不上了。

其實還是那句話，如果他腦筋活一點，放棄西安，奪取懷慶，天下形勢立即就會逆轉。可偏偏他現在想不到這一層了。

這樣一來，李彌昌和王四就不可能再有外援。而且王四很清楚的認識到，目前懷慶的地位更重要了。因為如果失去了懷慶這個交通要道，多鐸大軍就會迅速的抵達潼關，那麼一來，大順朝整個陝西就被阿濟格和多鐸兩兄弟包了餃子。

錢孫愛和郝搖旗因為一路快馬加鞭，沒有任何的累贅，日夜兼程，於十二月十九日抵達了江北距離瓜州大營不到一百裡的路程。

在整個平治的過程當中，他暫時失去了消息來源，對於中原發生的事情都不甚了了。所以他打算停下來休息休息，然後打探一下消息。

入夜的時候，錢孫愛和郝搖旗牽著馬進入了瓜州城外的一座小縣城。他們發現這裏的老百姓仍然還想以前那麼悠閑自在，絲毫也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彷彿北方發生的事情跟他們一點關係也沒有似的。

「城門的守衛如此鬆懈，還不知道有多少的姦細會混進來。我不是早就派人回來告訴史可法，讓他們準備北伐嗎？」錢孫愛有些生氣的說。

「也許他們不了解北方的情況，沒把你的話放在心裏吧。」郝搖旗餓的肚子嘰裡咕嚕響，抱怨著說道。

錢孫愛看到前面有一家很熱鬧的酒樓，於是說道：「這裏很熱鬧，咱們進去聽聽有什麼新的消息，順便吃點飯。」

郝搖旗瞪著眼睛說：「應該是進去填飽肚子，順便打探消息，你把事情給搞混了。在這樣下去，不用打仗我就要餓死了。」

錢孫愛苦笑了一聲，把韁繩交給店小二，囑咐他好好地喂馬。然後和郝搖旗走了進去。就在大廳裡坐下來。

酒樓高三層，一樓最熱鬧，所以他拒絕了郝搖旗去雅間的想法，就在最中間最不舒服的一張桌子坐下來，點了七八個好菜，要了五斤燒刀子，讓他吃飽喝足。而他自己則豎起耳朵，專門竊聽別人的說話。

但讓他失望的是，江北的老百姓簡直不知所謂，所談論的話題居然都是家長裡短風花雪月，居然都沒有人關心天下大事。他轉著腦袋想要找兩個秀才模樣的人也不可得。心裏頓時有些著急。

正巧這時候，有一個老態龍鐘的駝背瞎子領著一個長相很清純的少女走了進來，見了客人就作揖詢問人家要不要聽曲子，說他們什麼曲子都會唱，讓人家賞賜一口飯吃。可是問了半天也沒人有興趣。

錢孫愛靈機一動，暗想，他們這樣子賣唱，走街串巷，一定聽到了不少的消息，哪怕是傳聞也好，倒是可以問問。

於是他招手說：「老人家請你過來一下。」

那個瞎子一聽說有人要聽曲，立即讓少女牽著他走過來。錢孫愛見那少女薄薄的齊劉海下面，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細皮嫩肉的，看起來聽養眼。就笑著對他們說：「聽曲子要多少錢？」

少女不說話，老瞎子代答道：「這位客官，聽一個曲子要不了多少錢，只要一弔錢就好了。」

錢孫愛點頭說：「那好，你先唱，唱得好的我自然多給。若是唱得不好也沒關係。」瞎子就站在一遍，把一面琵琶交給少女，少女調了兩下音調就開始準備唱起來。

錢孫愛見他們一臉的風塵，可憐他們，於是讓小二拿過來兩把椅子，囑咐他們坐下好好地唱來。

那少女的唱功其實不是很好，比李十娘、施麗這些人要差的太遠了，難得是她音色很好，聽起來也很舒服。至少郝搖旗就聽的兩眼放光。

「不錯不錯。」一支曲子唱完了，錢孫愛這位大行家連連鼓掌，從口袋裏掏出五兩銀子，塞在瞎子的手心裏說：「這是賞給你們的。」

「這，這太多了。」老瞎子嚇得趕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顫巍巍的說：「公子，我這個孫女是好人家的，不是乾別的什麼的。」

錢孫愛知道他誤會了，笑著說：「你怕什麼，我只是有幾句話要問你而已，你老老實實的說，我可能還有賞賜呢。並不是貪圖你家的孫女。」

「真的嗎？」

郝搖旗罵道：「老不死的，吧我們當成什麼人了，我們兄弟什麼樣的美女沒見過，還會貪圖你家的孫女。」

瞎子聽他粗聲大氣的料定不是好惹的人，趕忙作揖鞠躬的道歉，說他年老糊塗，不知道遇到了大善人，請兩人千萬不要見怪。又要拉著他的孫女下跪感激錢孫愛的大恩大德。錢孫愛拉著他不讓他跪下，而是溫和的問道：「老人家，我就想問問你，你走南闖北應該知道很多事兒是吧，最近北方有什麼消息嗎？」

那個瞎子一聽說問這種事兒，一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為難，過了一會兒才說：「公子，若不是遇到了你這樣的大善人，這種話我是不敢說的，朝廷不讓說。我只是聽說，好像李闖王又打了敗仗，在河南死了很多人，連山西也不敢呆了，一路就回陝西去了。至於別的，我就不大清楚了。」

錢孫愛心裏咯噔一下子，心想，若是這樣的話，那就是懷慶失守了。這本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兒，看來我要抓緊時間才行。

這時候，突然那個少女開口了，只聽她用極好聽吳儂軟語說道：「誰說不清楚啊，爺爺你這人總是這樣，害怕惹事兒，連咱們的恩人也不說實話。其實根本就不只是這些——」

「哦！」錢孫愛驚訝的說。

「死丫頭別胡說。」

「我才沒胡說呢，跟咱們住在一個客棧裏面的張秀才很是關心國家大事兒，他什麼都知道。你怎麼不告訴公子爺呢。」

「張秀才，哦，我忘了。」

錢孫愛說：「真有這麼個人，那麼就勞煩您給引薦一下，距離這裏遠不遠，我要去拜訪他一下。」

「不遠不遠。」瞎子遲疑說：「可是我們還要做生意啊！」

錢孫愛又掏出五兩銀子給他說：「放心，不會耽誤你的生意，你只要把我帶到門口去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