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這樣的！」聽著他們這些顛倒黑白沒羞沒臊的話，董小宛再怎麼溫柔也聽不下去了，當即掙扎著說道：「錢老爺您明察秋毫，我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非禮你家少爺呢。我從小讀書，更加不會寡廉鮮恥的去偷看男人洗澡，再說我董小宛要看男人洗澡也並不難，我有什麼必要這樣做！」

錢謙益沉思著慢慢捋著那部漂亮的長鬍子，點了點頭，好像已經胸有成竹，嘆了口氣說道：「董姑娘，那麼你到底有沒有看到小兒的身體呀！「

「看是看到了，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了，我們錢家也是有頭有臉的，小兒雖然不是什麼天潢貴胄，但也是世家公子。從小也是知書達理，清清白白，你這樣一弄，以後可讓他怎麼娶老婆呀，外面的人會笑話他的……」

聽錢謙益這麼一說，董小宛的腦袋嗡的一下子，險些炸開了鍋。他以前可是聽說，錢謙益是東林黨的領袖，是個正直的大官人，沒想到居然會這樣斷案，這不是顛倒黑白嗎！

董小宛悲憤的說：「那錢老爺說應該怎麼辦呢？我陪點銀子怎麼樣？！」這些年董小宛還是有點積蓄的。

「豈有此理，難道我家缺銀子嗎？」錢謙益冷著臉說！

「爹，我不要銀子，我要他陪我的清白！」錢謙益擼起袖子，很無賴的說道！錢三也說：「沒錯，我們少爺是金枝玉葉，你有多少銀子也賠不起！」

「那，那你們到底要我怎麼辦？！」董小宛顫抖著嬌軀說道！

錢謙益捋了捋鬍鬚，問錢孫愛：「孫愛，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也不要太過於傷心，爹也知道你心裏難過，但事情總要解決的呀！」錢謙益心想，今天要是不把黑的打成白的，就成了他兒子調戲婦女，傳出去實在沒臉，所以一定要讓董小宛心甘情願的認罪才行！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她得娶我！」錢孫愛一跳老高的說：「孩兒從小讀書，知道禮義廉恥，男子漢大丈夫就是應該從一而終，既然我都是她的人了，那她就必須娶我。」

錢三趕忙弓著腰說：「老爺，少爺真是聰明，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您想，這位董姑娘因貪圖咱們家少爺的美色，褻瀆了他老人家的身體，這事兒要是穿出去，咱們錢家可真就沒臉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成親，那樣一來外面的人就不會說什麼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錢孫愛在心裏給錢三點了個贊，暗想，這小子真是個可用之才。知道自己心裏想什麼，看來以後要好好的重用他。

「這樣也好，只是不知道我兒願意不願意，畢竟他受了委屈……」說這話的時候，錢謙益真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大嘴巴，光天化日之下乾這種缺德事兒，小心以後下地獄呀！這群丫鬟婆子會怎麼看自己？一世英名啊！全都毀了！

錢謙益嘆了口氣，很委屈的說道：「爹，孩兒本來是不願意的，但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您老人家同意了，兒子自然也是應允的。誰讓我是個殘花敗柳呢！為了錢家的聲譽，我認命了！」

「小宛姑娘，我們少爺寬宏大量原諒你了，你還不快點謝恩。像你這樣的行為，要是送到衙門裏，那可就麻煩了！再說你偷看男人洗澡，說出去也不好聽不是……」錢三陰笑著說道！

「不！」董小宛臉色煞白，她知道自己已經掉進了錢家人的圈套中，可是她一個弱女子無權無勢，又怎麼能和禮部侍郎抗爭呢！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難道我真的要嫁給這個紈絝子弟嘛！

「錢三，你去準備一份婚書，讓董姑娘簽了，以後他就是少爺的小妾了，我乏了，要去休息一下。」錢謙益老臉再也掛不住了，瞪了錢孫愛一眼，冷哼著走了。

錢三辦事兒麻利，先是把董小宛關起來，然後準備好了婚書，讓錢孫愛簽了字，然後強迫董小宛按了手印，這事兒就算成了。

事後，錢孫愛非常得意，晃晃悠悠的就回房間睡覺去了。可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雕蟲小技會引來軒然大波。

錢謙益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就肯定要執行到底，不然對家裏人也好，對外界的輿論也好，也都沒有一個交代。要知道他既不是紈絝分子，也不是錢孫愛那樣的無賴分子，他可是社會名流，堂堂的東林黨領袖，裝筆派的首腦，就算什麼統統都不要了，這個臉還是要滴！

所以他準備廣發英雄帖，熱熱鬧鬧的給錢孫愛納妾，可別辦的偷偷摸摸的，抑或是太小氣了，讓南京城的名門望族笑話。

這事兒柳如是一開始不知道，後來知道了也並沒有反對，她覺得董小宛嫁給錢孫愛當妾有兩點好處，第一董小宛也算是有個好歸宿，後半輩子可以榮華富貴；其二董小宛是她的手帕姐妹，留在錢孫愛身邊可以做個眼線，她可是時刻都在防備著朱姨太捲土重來呢。

錢孫愛自從董小宛被關起來之後，跑到錢謙益耳朵邊問了好幾次，都是關於什麼時候成親的。錢謙益沒給他好臉色，隻回答要籌備一下。為此錢孫愛頗有怨言，他害怕夜長夢多，生出變數。比如董小宛抹脖子上吊什麼的！

至於說，強扭的瓜不甜這種事兒，錢孫愛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再怎麼說他前生也是堂堂的大學本科，素質是很好的。錢孫愛本身長的也不錯，就是瘦了點，等他鍛煉好了身體，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泡妞哄女孩子的本事他還是有點的。

要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錢謙益終於點頭給他定下了日子，就定在這個月的初八，其實也就是還差五天的功夫。

錢孫愛這才明白，原來青樓女子要出嫁沒那麼簡單，嫁人就是從良，從良就要落籍，落籍就是上戶口。相當於從農業轉成非農業。去衙門上戶口，錢謙益又害怕驚動了田國丈，所以頗為打點了一下。看到自己的便宜老爹對自己這麼好，錢謙益也是一陣溫暖，頓時父子倆的距離拉進了不少。

雖然是納妾，錢謙益也是本著豪華隆重的原則去辦理的，幾乎同結婚差不了多少。明朝的婚姻制度本來非常嚴格，但是到了明末人們大多不遵守了，朱熹那一套也用不上了，除了攀比還是攀比。

在柳如是的要求下，納彩、納幣、請期之禮一點也不差的全都上了一套。董小宛心裏倒是想跑，可是她跑不了，錢謙益整天找人看著她。偏偏柳如是心裏有自己的小九九，也不打算放，所以後來的幾天她也就死了心，而且納妾婚書都簽了，也落了籍，跑了也非常麻煩。再說她現在心裏也的確沒有人可惦記的。

臨舉行儀式之前，錢謙益還特地請來了戲班子，要大宴五天，錢家的族人，和南京城裏的達官貴人全都來了，光是份子錢就收了上萬兩，每天一到了晚上，錢家荷花池畔的戲枱子周圍都會坐滿了人推杯換盞歡聲雷動。

錢孫愛並不關心那些客人，他隻關心董小宛一個人。此外還有一件事兒讓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這兒子結婚了，總要見見親娘吧。雖然他和朱姨太一毛錢的感情也沒有，但這種時候，她總是要露面的吧。到時候就怕他表演不到位呀！後來他才知道，由於柳如是的堅決反對，朱姨太是不能參加他的婚禮了。這也好，錢孫愛落了個省心，不過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這親娘肯定是要見的。

錢孫愛的想法是能拖就拖。

這天晚上在柳如是一再的勸解下，董小宛總算是半推半就的出來了，到前院聽聽戲解解悶，也順便跟錢大少再見上一面，多了解一點。根據柳如是所說，錢大少也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紈絝，那麼一無是處，是個「很乖」的孩子。

董小宛半信半疑，對於錢家的背景她是很滿意，如果這位大少稍微有點人樣，她也就認了。總比嫁給田宏遇那老東西好！

錢孫愛一早就聽說董小宛要來看戲，就準備好了糕點、茶水、美酒，在前排的位置上等著，過了一會兒只見董小宛穿了一襲桃紅色薄絨女衣從內院裏走出來，好似也特意的打扮了一番，烏雲般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頭頂用金環束髮，梳成墜馬髻。鬢邊插了一組精心選擇的珠翠首飾，這些日子大概沒少哭，蒼白的臉色被均勻的脂粉巧妙地修補過。

「啊，董姑娘，這邊坐！」剛開始的時候，這貨表現的還有點人樣，當著眾多賓客的面，像個儒生似的接待了董小宛，可是過了一會兒就原形畢露了。喝了點酒之後，就指著台上的年輕戲子，開始點評，一開始的時候只是說，這個小妞長的漂亮，那個身材很好，後來就開始不懂裝懂的指摘人家唱腔不好。

董小宛坐在他身邊一個勁兒的皺眉頭，白凈的小臉蛋火燒火燎的，這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嘛，也太沒品了吧！而且他說的根本都不對呀！

錢孫愛有一個很不好的毛病，酒亂。喝點酒就開始撒瘋，從不管什麼場合不場合的，如今渾然忘了是自己的大喜日子，居然鬧起來了。

他先是抓起一錠一錠十兩重的元寶往台上扔，繼而大聲喊著，「停，停下，不好聽，不好聽，換戲，換戲，換個熱鬧一點的來聽聽，不好聽。」

結果台上唱戲的那些戲子嚇了一跳，接下來都有點心神不安，接二連三的錯步，唱走板，弄的客人們一個個皺眉，嘆氣。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喝大了，鬧的就更厲害了，指著台上一個唱花旦的女孩說：「『香車簾閣思蔥蘢，柳條剛欲泛春風』這兩句是這麼唱的嗎？你唱的也太沒有氣勢了，跟貓叫似的，下去吧，下去吧！」

那個小女孩臉皮薄，才登台不長時間，沒見過在自己家喝倒彩的主兒，頓時面紅耳赤，眼眶裏的淚水湧了出來，隨即就跪倒在戲台上了，所有人全都停下來了。

錢三害怕錢謙益和客人們不高興，連忙在少爺身邊給打圓場，將錯就錯的說：「就是，我看你們這些人不想討賞錢了，我們少爺可是品戲的名家，你們別想矇混過關，這種戲怎麼拿出來見人，這不是給我家少爺丟臉嘛，趕快換戲！」

戲班子在明朝那就是下九流的人，怎麼敢得罪堂堂的錢家，頓時一個個全都戰戰兢兢起來，班主是個白鬍子老頭，連忙出來作揖賠禮，顫抖著聲音說：「恕罪，恕罪，錢公子恕罪呀，都是老朽沒有教育好他們，那，您點一出，點一出好戲吧。」

錢孫愛提前也看過戲碼，其中有一出《獅子樓》他知道這是講梁山好漢武松的，是武打片，對於沒素質的他來說，這個對胃口，於是就說：「我要看潘金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