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說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有攝政王這句話，奴才沒有什麼拘束的。不過分寸奴才還是知道的。」

多多少少的多爾袞還是可以聽出來洪承疇的話裡有不滿意的成分，但他認為問題不大，只要有自己在，洪承疇絕對不會反水。

尼堪說道：「我聽說孔有德不贊同豫親王對豪格趕盡殺絕，那麼我去了之後，他會不會仍然抱有這個態度呢？」

「多鐸和孔有德都知道咱們來了，孔有德態度也應該有所轉變。此次雖然不是皇帝親征，畢竟我這個攝政王也來了，怎可同日而語？」多爾袞有些不悅的說。尼堪知道自己話多了，於是趕忙低著頭退了出去。

多爾袞讓洪承疇也出去，然後吩咐貝子尚善說：「洪承疇城府很深，要安撫他必須要有些態度，所以你去告訴德格類和費揚古讓他們在裏面多呆兩天，以後行事必須小心謹慎，不然我認得他們，國法不認得他們。」

「遵命。」

尼堪出去正好遇到了洪承疇。洪承疇很客氣的跟他打招呼，這在大明朝的時候基本上是沒有過的，他是個冷酷而又自傲的人。而尼堪的反應只是一聲冷哼，然後甩開袖子大踏步的走開了。

洪承疇本以鐵青的臉色更是蒙上了一層寒冰，想當年在大明朝的時候，他一呼百應翻雲覆雨，就算是王公貴族哪個敢不給他面子。就算是他「死了」，皇帝還要親自給他發喪，沒想到到了這把年紀，居然成了一個奴才，而且還是所有滿人的奴才、老八。

尼堪回到自己的帳篷裏面跟他的親兵發脾氣，找茬，他認為自己可算是倒霉透頂了，偏偏碰上這樣的差使。整個清廷高層有誰願意和漢人打交道，十六阿哥不去，十阿哥不去，偏偏就輪到了他，真是氣死我也。

剛才他是故意給洪承疇臉色看的，要是放在以前，他還可以跟洪承疇點點頭意思意思，今天他不高興，活該讓這些漢人碰釘子。想到這裏他叫人送了一杯茶進來，然後招呼備馬，然後帶著一百多人出了營寨。

孔有德提前知道尼堪要來，但是他並沒有派人迎接。這一路上佈滿了他的哨卡，他要是不知道，那才奇怪呢。所以尼堪也很肯定的知道孔有德已經知道他要來到的消息，一看營寨門口沒有孔有德也就罷了，連歡迎隊伍都沒有，更加是氣炸了肺，在心裏把孔有德的祖宗八代給問候了幾十遍。

「誰是管事兒的？」尼堪的中軍兼翻譯，一個仗著絡腮鬍子的滿人名叫塞納，囂張的吆喝營寨裡的士兵們問道。

「叫喚什麼？」小頭目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於是很強硬的回答。

中軍怒道：「你們這些漢蠻子真是好夠膽，趕緊去通知你們的主帥出來迎接我們，聽到了沒有。」他沒有表明身份，小頭目又聽他出口不遜，頓時怒了，還以為是豪格那邊派來的人呢，那就不用給他面子，叫囂著說：「我去你娘，你以為你是什麼大頭蒜，我們主帥那是大清朝的王爺，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你也配讓他老人家來，趕緊滾蛋，不然我命人射殺了你，信不信？」

尼堪大怒，親自下馬拿著馬鞭沖入了營寨，照頭照臉就給了小頭目一頓鞭子。旁邊的那些士兵見他穿著鎧甲，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就沒敢動手。把小頭目打急了，在地上一滾，順手扯過來一把長槍，大聲喊道：「他們是豪格的人，給我拿下。」

既然當頭的說了，也就有人背黑鍋了，早就被滿人欺負的夠嗆的綠營兵頓時就一擁而上，把一百來人包圍在核心。眼看著一場大戰就要發生，卻驚動了軍營裡的一個參將，他出來問明情況，卻不認得尼堪。說道：「你們是誰報上名來。」

尼堪怒道：「你不配問，叫孔有德出來。」

參將畢竟不像小頭目那麼衝動，回了一聲「等著」於是打馬而去。

孔有德聞聽，頓時驚叫：「糟了，來的那個人必定是多羅貝勒尼堪，這下子我可沒法收場了。尼堪這個人脾氣不好，而且異常驕傲，以前我也和他打過交道，但他總是沒什麼好臉色，這下子可怎麼辦？」

那個參將名叫樂鄉，趕忙說道：「事已至此，也怪尼堪自己太過於託大，沒有及時的報出名號，也沒有出使官憑印信，其實根本不乖咱們的士兵，所以咱們完全可以跟他講理，有什麼好怕的。」

「如果是在大明朝當然可以講理，可是眼下是滿人的天下，咱們漢人在人家的眼裏算不了什麼。鬧到哪裏也佔不了便宜。如果我出去跟他講理，他表面不說什麼，回去之後在八旗王爺面前肆意誹謗，我也肯定要倒霉。再者，他肯定還會怪我慢待欽差，沒有去迎接他，我是百口莫辯。」

參將說道：「那麼王爺您明明知道後果嚴重為什麼不去迎接他呢？」

孔有德說道：「開始的時候我就是知道尼堪脾氣不好，想要殺殺他的威風，反正他是來勞軍的，也不是來撒野的。可是我沒想到失了交代，士兵們惹出這樣的亂子來，情況和當初不一樣了呀。」

「可是王爺總不能一輩子呆在帳篷裡，尼堪還是要見的。時間長了我害怕士兵們綳不住，亂子越來越大。」

「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出去。不管尼堪怎麼說，我只是小心的應付也就是了。」孔有德有些沮喪的說道。他也開始認識到，在滿人的下邊討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實屬漂泊異鄉為異客，寄人籬下風險多呀。

孔有德急忙召見眾將，因為時間緊急所以很多人都來不及到，他就帶著一部分人跑到營寨門口去了。包圍圈裏的尼堪正到背著手提著馬鞭子來回的溜達，最厲害罵罵咧咧的嚷個不停。直到孔有德來了才怒氣沖沖的停下腳步。

「哎呀，罪過呀罪過。」孔有德趕忙下馬拱手：「這不是尼堪貝勒嘛，小王來遲了，真是失禮失禮。」

尼堪冷笑道：「不敢不敢，本貝勒沒被你的士兵給打死已經算是萬幸了，怎麼還敢勞動您老人家出來迎接。你這是給了我好大的臉面，怎麼能叫失禮，應該是大禮才對。我領受了，告辭了。」

「貝勒爺。」孔有德趕忙攔著，在背後作揖：「貝勒爺息怒，這些當兵的也是職責所在，害怕有姦細混進來所以才衝撞了貝勒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千萬不要動怒。不然我沒辦法跟攝政王交代啊。」

「你的士兵想殺我，你還交代什麼，分明就是對我們滿人不滿，哼。」尼堪嚷道：「如果你想要交代的話，現在就嚴懲手下，不然我這就要走。」

孔有德說道：「貝勒爺您是欽差大人，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來的，就這麼走了我可擔待不起。來人，你們誰衝撞了貝勒爺，還不快點站出來。」

那個小頭目驚訝的很，但他也是個狠角色，尤其覺得自己剛才做的沒錯，於是梗著脖子站出來：「王爺，是小的做的。小的負責看守寨門，他們不出示腰牌，也沒有官憑，我沒理由讓他們進去，他們就來打我，我們才反抗。這裏是軍營，周亞夫說過就算是皇帝來也也要遵守軍紀，我沒錯。」

「大膽！」孔有德暗中給小頭目使眼色，咳嗽了一聲說：「還，還不快點給貝勒爺賠罪，跪，跪下。」眾將臉上頓時都有憤憤之色。

「王爺，你要殺就殺，我沒錯為什麼要跪。」

孔有德一個勁兒的給小頭目使眼色，他隻當做沒看見。孔有德暗想，倒霉吧，碰上一個死心眼的，這可讓我怎麼辦？「

「孔王，你的士兵好硬氣，硬是要騎在我們滿人頭上拉屎撒尿，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演戲了。如果你懲罰不了他，我就自己來。」尼堪突然走過去，一腳把小頭目踢倒在地，拿鞭子沒命的抽打起來。滿人士兵盡皆放聲大笑。

孔有德一時沒了主意，叫道：「貝勒爺，得饒人處且饒人。」

「好，就憑你這句話我饒了他。不過，嘿嘿——」尼堪解開褲子說道：「我要讓他喝我的尿，不然還是難逃一死。」

「士可殺不可辱！」誰也沒想到小頭目曾經讀過書，是個性情剛烈的人，被尼堪尿了一下，頓時羞愧難當，突然搶過一把刀抹了脖子，鮮血噴的到處都是。連孔有德的臉上都濺上了血沫子。燙的他打了個冷戰。

「兄弟！」一個將軍撲通跪倒在地上大聲哭道。

尼堪指著孔有德說：「他死了，我也不想計較了，走吧，我去你的營寨裏面，攝政王讓我傳話給你。」

孔有德見將領們都用血紅的眼睛看著自己，心裏也是悲憤，閉著眼睛說道：「這位兄弟死得慘烈，傳令厚葬，另外給他家裏一百兩銀子的撫恤。那麼，大家都，各自回營去吧。」

「大王！」眾將喊道。

「執行命令！」

尼堪根本不管這一套，徑自的倒背著手向帳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