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您到底有沒有下決心誅殺費揚古貝勒？」范文程是個很狡猾的人，不會輕易說出心裏所想，當下就連多爾袞也搞不清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於是就來了個沉默。

沉默的意思就是不同意，這是范文程的感覺。其實他剛才說不主張殺費揚古，並不是真心話，他覺得雖然殺了費揚古也不見得能夠平息事端，但不殺費揚古則完全沒有平息的可能。

「說啊，你不是說有別的辦法嗎？」多爾袞劇烈的咳嗽著。范文程心想，你既然一心護著兄弟，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了。

「不如先召回費揚古貝勒，讓洪承疇專門徵召漢人子弟入伍，這樣滿人的憤怒就會平息。下官為社稷計，覺得就算不能立足中原，起碼東北地區還算安穩，我朝可以來去自如。不知道王爺意下如何？」

多爾袞不願意聽，但也知道是實話，於是冷笑了一聲。

「光是徵召漢人子？不，漢人畢竟和我們滿人不同心，以前滿人強大的時候他們還能聽話，如今滿人衰弱，他們心中沸騰，本來不服，如今又去徵兵，即便來了也不用心，或者乾脆造反，這可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多爾袞對於范文程的這個建議嗤之以鼻。

「然而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暫時把費揚古貝勒關起來，然後派人分頭說服鬧事的百姓，讓他們知道朝廷危如累卵，不可以計較個人得失，八旗子弟應當共赴國難的道理。」

「是個好主意，我只是擔心時間不夠了。」

「錢孫愛大軍至今都沒有發動進攻，我猜想很有可能是因為張獻忠在陝西、山西等地頻頻得手牽扯了他的精力。不然絕不至於如此，也許張獻忠能給大王爭取更多的時間也不一定。哎，誰讓貝勒爺惹出事來了呢？」

「這——好吧——你速速派人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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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帶領三萬大軍從德州輾轉北上，一路來到洛陽附近的虎牢關就不走了，當時所有的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因為錢孫愛的命令，是讓他迅速的挺近山西接應姚啟聖和李慧梅的大軍。

當時跟李定國在一起的還有很多明朝的宿將，尤其是姚東照和閻應元，他們先就受不了了。姚東照是個純如家分子，對大明朝也是絕對的忠心耿耿，就算殺他全家也絕不回頭的角色。所以他知道了李定國的「身世」之後，一直都覺得攝政王的決定欠妥當。

現在李定國又做了這樣的決定，他自然是更加的不服氣了。不服氣還在其次，他最主要的還是害怕，萬一李定國真的有什麼想法騙了錢孫愛大將軍該怎麼辦？

於是姚東照背著李定國找來了閻應元跟他密謀，語重心長的說：「閻將軍，你是大明朝的不二忠臣我才敢跟你說。錢大將軍分明是命令咱們急速趕赴河東，阻止張獻忠做大，可是李將軍到了河南居然就不走了。這是什麼意思，我早就聽說他是張獻忠的義子，難道另有圖謀嗎？」

閻應元長出一口氣說：「是啊，姚老，我也覺得奇怪，按理說，李將軍只要把三萬兵馬帶到山西，憑他的能力一定可以有所改觀，可是目前他又沒有大雨，也沒有兵馬攔路，愣是在這停留了兩天了。這不是明明白白的貽誤戰機嘛，這可如何是好。「

姚東照神秘的說：「這話我也只是對你說，其實剛才的時候，我已經派了自己的親信給錢大將軍寫了一封信過去。我並不是要挑撥是非，實在是事關大明朝能否中興，我可不得不防啊。」

「應該的應該的。」閻應元很慚愧的說：「本來我也想要這麼做，可是沒有勇氣，比起您老人家來真是差了一籌。只是我覺得即便是如此，但遠水救不了近火，萬一發生變故，錢大將軍也是鞭長莫及，只怕——」

姚東照說：「李將軍這個人，以前我還是十分佩服的。有勇有謀，和錢大將軍也有主僕之情，雖然古來名將也不過如此。可我就是害怕他過不了和張獻忠的父子之情這一關，做了華容道上的關雲長。這樣吧，咱們去勸勸他。」

「沒錯，我也是覺得李將軍是下不了決心的，如果有人在他的面前勸解一下，或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走，咱們去勸勸他。」

姚東照和閻應元也是說乾就乾，立即起身走著來到了李定國的帥帳。經過通報之後走了進去。李定國正貓著腰看桌子上展開的地圖，一看他們兩個人來了，立即熱情的招呼，並且向姚東照請教這一代的山川地理情況。姚東照狐疑的和閻應元對視了一眼，然後一一解答。

「姚老，你們今天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過了沒有多大的一會兒，李定國就發現他們兩個不對勁兒了，於是笑著問道。但是他並沒有想到事情會如此的嚴重。

姚東照咳嗽了一聲，正色拱手說：「不錯，今天來這裏的確是有點要緊的事情想要跟李大將軍談一談。」

「怎麼如此稱呼我？」李定國有點詫異。封他做征西大將軍是錢孫愛的意思，可是在他的心目當中大將軍這個稱號只是錢孫愛的專利，他李定國是絕對不會自詡的。

可是姚東照偏偏就要這樣叫，他的意思很明白，讓李定國感念錢孫愛的恩德，不要做出什麼忘恩負義的事兒來。但是李定國不明白，所以苦笑了一下：「還是不要那個大字吧。」姚東照也不勉強笑道：「李將軍，我和閻將軍剛才說起，現在山西陝西一代張獻忠鬧的厲害，姚啟聖獨力難支，咱們應該以最快的速度前去支援，眼下沒有天災，也沒有人禍，為什麼李將軍停滯不前呢？」

「原來是為了此事。」李定國說道：「其實你們不來我也正要去找二位來，好把這件事情跟二位講清楚。開始的時候，錢大將軍的命令的確是讓我們迅速的進入山西陝西，抵抗張獻忠。可是我來到洛陽之後，忽然又感到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我發現張獻忠似乎並不想在山西久住，他的圖謀在河南。」

姚東照狐疑：「何以見得？」

李定國把他剛才看著的地圖拿起來，上面是他標示的箭頭和圈圈，說：「這是他的兵力分佈和走勢圖，很明顯，他的大部分兵力都在運動之中，佔領的地盤屯兵也不多。我猜想，張獻忠可能和多爾袞有協議，要中分天下，所以他必須先幫助多爾袞牽製圍攻京城的明軍，至於土地，以後還可以掠奪，這樣一來，穿越河南，進入河北，就成了必走的一步棋。」

「那麼李將軍為什麼不迎頭趕上，和姚啟聖匯合在一起，前後夾攻，斬殺張獻忠？」

「你們不了解張獻忠。我以前在張獻忠的隊伍裡長大，深知他們的虛實。」李定國說道：「張獻忠之所以選擇入川，一方面是他想做劉備，另外一方面還是他的軍隊有一個特點——擅長打山地戰。」

李定國說道：「張獻忠的軍隊善於攀爬，很多人都知道。而山西陝西一代，大山林裡，早已被他滲透，我們去了，中埋伏的可能性太大。而河南洛陽這裏，雖然也是高山林密，但咱們先來，已經佔了先機，所以，我想在這裏決戰，一舉消滅他們。」

「差強人意？」姚東照捋著白鬍子搖頭。

「還有可靠的。」雖然李定國察覺出他們兩人的態度有問題，但並沒有發怒，而是繼續說道：「昨天我派出了三十名斥候，縱深百裡前去探查敵方的消息，不久就會有人來彙報，大家等著吧。」

閻應元不免囉嗦：「敵人還在千裡之外，縱深百裡也是無用啊。」李定國只是微微一笑，並不說話。

也是巧合，他的話音剛落，外面有幾個斥候進來稟報說，「的確像大將軍預料的那樣，在敖倉附近發現了運糧車，非常的隱蔽。應該就是張獻忠的人馬。並且山區之內已經集結了大軍護衛。」

「看看，先鋒軍已經到了。」李定國笑道：「我看了地圖之後就猜想到，張獻忠一向狡猾，他信不過多爾袞，又不想看著滿清垮台，以為他知道自己不是錢大將軍的對手。所以打算扼守虎牢關之後，才挺近河北。這就需要有大批的糧草，這不糧食已經運送到山區了。」

他問斥候，「知道帶隊的將軍嗎？」

「白文選。」

「是他。」李定國冷笑道：「白文選是張獻忠手下的大將，為人不正派，但是很能打，以前我和他也是老相識，只是關係不怎麼樣。這次，我一定要快速的消滅他。」

姚東照仍然有些懷疑：「可是，可是，剛才所說的一切全都是李將軍您的推測，萬一要是錯了可怎麼辦？此事可是關係到了大明朝的存亡啊。是不是向錢大將軍報告一下啊。」

李定國登時就醒悟了，講了半天這兩個人是不信任我呀。他心裏苦笑了一聲，暗想，這也是人之常情。於是裝傻充愣的點頭：「不錯，的確是需要報告一下，就麻煩姚老寫一封塘報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