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孫愛正在清點全軍人數，準備殘破的德州來一場合圍，派出去封鎖交通的人馬他也撤了。為的就是儘快的讓多爾袞知道這裏的事兒，來個圍點打援什麼的。可是，這會兒他又有點後悔。

清點已經結束，共計二十萬五千一百三十四人，其中最近一個月來投軍的老百姓，十三萬八千人。這些人空有一腔熱情，就是沒有戰鬥力。錢孫愛也沒錢給他們發裝備，所以就像是一群流民似得。他能做的也就是督促各地運糧，給大家一頓飽飯吃。

「這樣的隊伍能夠包圍德州嗎？」錢孫愛除了下令每天對這些人進行十二小時不間斷的嚴格訓練之外，就是繼續督促江北三鎮出兵，哪怕有一萬精銳也好。可人家就是沒什麼反應。整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錢孫愛在軍營裡溜達只見那些新兵有的練習長槍，有的練習大刀，有的練習狼牙棒；最精銳的被選出來訓練騎馬射箭，忙的不亦樂乎。可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裏面真的有用嗎？錢孫愛知道，光是他們熟悉軍中的號令就用了半個月的時間，要讓他們弓馬嫻熟，最起碼也還需要半年，勉強湊合上戰場也要一個月時間，怎麼來得及。

難不成驅趕他們去當炮灰？錢孫愛不會這麼做，因為他知道強弩之末不能穿盧鎬的意思。就好比劉邦當年在彭城以四十萬大軍叫板項羽，結果項羽親率三萬騎兵出擊，劉邦的四十萬大軍頃刻之間煙消雲散，孤身一人逃出生天就是這個道理。

兵不貴多貴精！

眼看時不我待，錢孫愛正在著急。宋獻策追上來說道：「大將軍，有一個叫做姚東照的人來求見了。」

「不認得。」錢孫愛還以為又是來投軍的呢。

「此人不同一般，以前曾經在盧象升的手下擔任過『贊畫』，乃是河東一帶的豪門望族，手下有不少的子弟兵。崇禎二年的時候就曾經率領三千子弟兵和清軍交戰。後來盧象升抗清戰死，他參與其中，有一支獨立的力量，在戰鬥中不斷地壯大。至今只怕手裏也有一萬精兵，全靠祖上傳下來的家產養活。」

「哦，有這樣的事兒。」錢孫愛的眼珠子頓時瞪圓了：「可是他怎麼會來到了這裏，清軍沒有絞殺他嗎？」

「清軍進入山西之後，他就帶著一萬多子弟兵四處轉戰，後來進入了大山，輾轉的來到了黃河岸邊，鑄造起塢堡進行對抗，每日裏只知道訓練兵馬，積穀屯糧，購買戰馬，目前只怕精兵不下兩萬。而且很多都是身經百戰的。所以大將軍不可不見。」

「見見見，這樣的人怎麼可以不見，趕快讓他進來。不不不，還是我去見他，這樣的愛國百姓咱們一定要高規格的接待不能輕慢了人家。等我換上一品朝服正式的接見他。你現在就去伺候茶水，不得有誤。」

宋獻策嘿嘿一笑：「了解，了解。」

這位來訪的姚東照，年紀在六十多歲，身材魁梧，精神健旺，胸前垂著花白長須，眉闊額廣，雙目開合，閃閃如電。他原來是巨鹿縣的一個土豪，為人慷慨仗義，頗重氣節，在鄉裡很有威望。盧象升在大名府擔任知府的時候，遇到清軍進犯，於是招募鄉勇萬人參戰。當時盧象升的子弟兵就是中堅力量。後來盧象升調任，他也一直沒有解散隊伍，算是地方上的一支實力雄厚的常備軍。

朝廷因為他是自費抗清的，所以也沒有勒令解散，盧象升戰死沙場，他自知無法獨力對抗清廷，所以就把隊伍轉入山區，一直保留到今天。

錢孫愛很熱情的拉住老頭子的手和他寒暄了半天，姚東照感動的痛哭流涕，半天才穩定下來坐下喝茶。

錢孫愛說道：「久聞老先生大名，知道是難得的忠義之士，國家危難之際，老人家多次出手相助，真是難能可貴，我這裏先謝過了。只是不知道此次前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姚東照趕忙謙虛說都是應該做的，然後開門見山的說：「老公祖，你馬上就要對清軍展開決戰，軍務倥傯，東照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前來打擾，但朝廷大事糜爛至此，南宋之禍已經形成，東照實在不能坐視不理。所以才冒昧前來，豈請大人見諒。」

「老大人怎麼說這樣的話。我一直都知道老大人為國出了不少的力，是個大大的忠臣。這次前來肯定對我有所幫助。就請老大人說出來。」

姚東照嘆了口氣說道：「如此東照也不隱瞞就直說了，聽說老大人麾下乏人，今日東照率領鄉裡小兒兩萬人特來相助。這些人雖然都是鄉勇，但久經訓練，經歷過沙場，是一等一的戰士。就是不知道老公祖肯接納否？若是信不過我們，我這就打道回府，絕不敢說一句廢話，以免讓老公祖分心。」

「善哉！」錢孫愛猛然跳起，兩眼瞪著客人，單膝跪倒在地上，流淚說道：「老大人深情厚誼，為國為民，孫愛這裏給跪了。」

「老公祖。」姚東照驚駭的手足無措：「這讓我怎麼擔待得起呀。」說著也在錢孫愛對面跪了下來。

錢孫愛趕忙攙扶他起來，熱淚盈眶的說：「自從盧象升大帥抗清陣亡，楊嗣昌閣老討賊身死，國家再也沒有可用之兵，導致闖賊進京，韃子進犯。泱泱中華落入異族之手，無恥之徒競相向韃子邀寵獻媚，像老大人這樣的義士，我已經多年未見了。所以激動之餘，只有這樣才能謝過，老大人不要見怪。」

姚東照顫聲說：「這麼說來，老公祖是允許我們加入了。」

「再次多謝老大人。」錢孫愛說道：「老大人真可謂是雪中送炭，我在德州已經不少日子，只因士兵沒有得到訓練，衝鋒陷陣只是自尋死路，故而遲遲不敢行動，只因咱們大明已經輸不起了。如今老大人來到，頓時好像給我吃了定心丸。日後決戰成功，老大人應居首功。若老大人不棄，我錢孫愛願與老大人結為兄弟。」

「老公祖，你，你雖然年紀輕輕，但膽識魄力智慧無不勝過當年的唐太宗，我想我們大明是有救了。」姚東照說到激動地時候，忍不住放聲大哭，直哭到身體發軟才罷休。錢孫愛心想，明朝的士大夫中還是有好人的。

於是就在帳篷裡擺設香案，兩人結為八拜之交。

姚東照起來說道：「二弟今日身系朝廷安危，不知道有什麼破敵之策？」

錢孫愛說道：「大哥有所不知，其實我一直都在猶豫，原因就是咱們底子不厚，目下倘不一戰卻敵，張我國威，恐怕再次訂立城下之盟，步嶽飛的後塵。我死不足惜，只可惜國家從此無望，所以不敢造次。」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苦於兵力不足，全都是烏合之眾。」姚東照嘆息道：「我想德州戰役隻可智取不可強攻，保存實力，激勵全民抗清的士氣才是首要，所以我帶著兩萬人來效力，今日我願意充當先鋒，與敵人玉石俱焚，先削弱他的一半兵力。而後二弟可以有時間訓練士卒，鼓舞三軍，與虜決一死戰，予以重創，是韃子知我大明尚有人在，不敢在存有蠶食鯨吞之心，知趣之後退出山海關。如此則朝廷幸甚，百姓幸甚，二弟也功在社稷萬年不朽了。」

「大哥的兩萬人馬必然要用，但也不至於是炮灰，這一點大哥儘管可以放心。即便是有了你的兩萬人，我也不會孤注一擲。因為我從南京帶來的人馬，大多數都是好吃懶做之徒，臨時招募的鄉勇，勇則勇矣力量不足，所以只能靠你的人了。我又怎麼捨得讓你們去孤注一擲呢。大哥儘管放心，我早已籌謀好了，有我在，必然不讓大明成為南宋之續！」

「東照知道二弟是當今的嶽少保，有你這句話我就更加的安心了。兩萬人，就任由你指揮，從此我不再過問。」

「但不知大哥手下有多少騎兵多少步兵多少弓箭兵，裝備怎麼樣，糧草還給力否？」

姚東照說道：「目前騎兵步兵各一萬人，弓箭兵有三千，裝備齊整，至於說到糧草，我知道二弟你這裏也是緊張，所以我們都是等到秋收之後，背著自家的糧食來的，每人有一口袋糧食，最少也夠一月之用。」

錢孫愛真是感動的哭了，沒想到姚東照想得如此周到，連糧草都自己背著來了。他懇切的說：「夠了夠了，一月之內若是我還拿不下德州，不但對不起皇上也對不起大哥的一番深情厚誼。你放心，我這就去準備。」

「可是大將軍升帳？」

「是！」

姚東照大笑著說：「既然我貢獻了兩萬人，也算是個自己人，你何不封我一個官職，讓我也去帳內聽一聽，幫你贊畫一下。」

「瞧我這腦子。」錢孫愛說道：「姚東照，本大將軍有朝廷的尚方寶劍，軍中一切事宜，全在我便宜行事，我現在就封你為平陽總兵，隨我一起大帳聽用。」

「遵命。」姚東照笑道：「似乎是有些太高了，只怕眾將心中不服。」

錢孫愛傲然道：「我是統軍大帥，掌握軍中一切生死，若是這點事兒都不能做主，還如何號令三軍。且不說大哥你功勞蓋世，應該封賞。就算我無緣無故的封賞，也不允許有人抗命，抗命必死。」

「執掌軍務，本該如此。」姚東照捋須大笑。心裏高興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