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城內，豪格正在東門城樓上站著向南面瞭望。這時候龍澤和不爾漢走了過來說道：「大王，南門外又來了一隻人馬，看樣子像是綠營兵，帶隊的不知道是什麼人，但是有麾蓋遮住了，應該級別很高。」

豪格很聰明的說道：「本王離開京城的時候，多爾袞曾經對我所過，如果戰事不利，他會再派孔有德過來。看來定然是那廝來了。你們看清楚了嘛，他一共帶了有多少人，會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不爾漢說道：「看清楚了，大約有四五萬綠營兵。不過大部分都是步兵，大王也不用太過於擔心了。」

「這個敗軍之將漢人之中的人渣。」豪格罵道：「上次這廝打了敗仗，灰溜溜的跑回了北京若不是因為他以前有功，多爾袞那老賊非要殺了他不可。今天還有臉回來，而且還幫助多鐸，真是氣死我也。」

龍澤說道：「說來也是奇怪，看樣子她也並不是要幫助多鐸。因為他的軍隊好像沒有要作戰的意思，一點準備也沒有，彷彿遊山玩水一樣的過來，悠閑得很。剛才我的心裏還在納悶，難道他是個棒槌。」

豪格不屑的說：「漢人嘛，能有什麼本事。」

他們說話的功夫，孔有德的大軍已經在南外浩浩蕩蕩的進城了。為了防止豪格突然發動進攻，多鐸特地派了五千騎兵夾道歡迎，卻又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搞得孔有德心裏很不痛快，還以為是沖著他呢。

所以他一進城就和多鐸鬧起了彆扭。當然他雖然是個王爺，但跟多鐸是比不了的，說話也很委婉。多鐸給他上茶，他只是喝了一口，就站起來說道：「豫親王莫非是懷疑本王，不然怎麼會在城門口布下重兵。本王雖然是敗軍之將，但是對大清忠心耿耿，希望王爺能夠明鑒。」

「什麼？」多鐸非常的納悶，他不知道孔有德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來，按理說他是應該知道眼前的嚴峻形勢的。

「本王在城裏轉了一圈，發覺城池殘破，積屍如山，難道明軍已經進過城了？為了證明我中心為國，我願意立即出擊，決戰錢孫愛。」孔有德說道。

多鐸越發納悶了，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我問你，你來的時候攝政王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孔有德說道：「沒說太多，只是說德州戰雲久久不散，說明錢孫愛不好對付。還說這一仗關係到咱們大清朝的長治久安甚至生死存亡，所以勉勵我不辭辛苦勇猛殺敵，一切聽從豫親王的指揮？」

「怎麼，沒說別的嗎？」

「沒有啦。」孔有德越發覺得彆扭，這個多鐸仗著自己是攝政王的弟弟對他這個王爺根本呢一點也沒有放在眼裏。真是豈有此理。

多鐸看出他的不滿，連忙唏噓著說：「看來這裏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難道是驛道被堵塞了嗎？你老實對我說，對於肅親王豪格造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肅親王造反，什麼時候的事兒？我一點也不知道啊？」孔有德說道：「肅親王是先帝的長子，當今皇上的親哥哥他怎麼會造反，會不會是誤會？」多鐸嘆道：「看來真的是驛道出了問題，咱們的奏章都沒有送出去。難怪呀難怪，難怪這麼多天沒有消息，就好像是石沉大海一樣。」

「王爺說的我越發不懂。」

多鐸尊敬他也是個王爺，連忙讓他坐下，說道：「肅親王早有稱帝的野心，如今帶兵出來手裏有了本錢，可謂是龍歸大海虎入深山再也難以控制。所以他造反了。明軍倒是沒有進城，咱們自己人反而在城內打起來了。」

「原來如此！」孔有德下意識的哆嗦了一下。

多鐸心想，若是攝政王知道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就算不親自到來，也必然要增派八旗精銳，絕不會讓孔有德過來。不過孔有德來了也好，總比一個援兵也沒有要強得多了。

孔有德見他沉思，他自己也沉思，沉思了一會兒就說：「那麼下一步大王您打算怎麼辦，是否立即以我手裏的生力軍向錢孫愛的陣地發動攻擊？」

「攘外必先安內。」多鐸低眉垂目的說道：「眼下城裏鬧成這樣，怎麼還有精力去對付錢孫愛，隻盼著錢孫愛不來打咱們就好了。所以本王認為應該先解決豪格，然後再出戰錢孫愛，你覺得呢？」

「這個，我——」孔有德暗想，我可不敢有什麼想法，你們倆一個是先帝的皇子，一個是攝政王的親弟弟。眼下朝廷沒有表態，我怎麼好參與進來。再說豪格是否真的造反，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啊。所以我這個外人還是少說話為妙。「

「這個，啊，因為事發突然，本王心裏一時之間也沒有了主意。」

見他不表態，多鐸心裏非常不滿。暗想，跟我耍滑頭你還嫩點。他苦笑道：「孔王有所不知，我的將士們連日征戰，對內更要對外，身心已經疲憊不堪。我看你的戰士們滿面油光，精神飽滿，不如辛苦一下，向豪格發起猛烈攻擊，奪取他的東門。若是孔王有顧慮，大可不必把他殺死，趕走了也就是了。」

趕走了也不太好吧。孔有德尋思，清朝的小皇帝年幼，能不能長大還未可知。萬一再來一次改朝換代，究竟是多爾袞還是豪格也說不清。作為一名漢人異性王，自己必須如履薄冰的活著。多鐸顯然是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

這個小賊。孔有德心裏罵道。

」怎麼孔王害怕了？莫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多鐸端起一杯茶水打了打蓋碗又放下，卻把二郎腿翹了起來，明顯有譏諷的意思。他是害怕孔有德推辭故意在揭他的傷疤呢。孔有德豈能不知道。

這廝對我用激將法，但我偏偏就不上當。孔有德抱拳說道：「前些日子本王只是一時不慎敗給了錢孫愛，這次率兵前來就是要一雪前恥，所以就請王爺派我去攻打錢孫愛的營寨。我願意立下軍令狀，如果不勝，甘願一死。」

多鐸說道：「算了，我也沒權利處死你。你是攝政王麾下的愛將，朝廷的勛貴，雖然受我節製，但我可沒權利處置你。所以這個軍令狀還是免了。」多鐸的心裏對孔有德非常不滿，孔這麼說分明就是要告訴他，打仗我不怕，但是我不打肅親王。

「擂鼓聚將！」多鐸把端起茶杯不喝，又蹲在茶幾上站了起來。這就是官場上著名的端茶送客。孔有德趕忙站起來站到下面去，等著眾將來臨，一起開個小會。

少頃，三通鼓響罷，眾將全部來到，分成兩排按官階大小站立，一起向多鐸行跪拜禮。只有孔有德站著不動，算是平起平坐。

多鐸很淡定的坐下，以威嚴的目光諦視眾將，眼神掃到誰的臉上，誰就立即恭敬地低下頭等著聆聽他的訓示。孔有德本來不大瞧得起多鐸，雖然他打了很多的勝仗，以為不過就是馬快刀快戰士如狼似虎，沒想到他的軍紀也很嚴明，頓時也肅穆起來。

「連日以來作戰失利損兵折將，你等還有臉站到我的面前來。如今錢孫愛囂張跋扈大兵壓境，豪格不識大體公然造反，本王已經無計可施。幸虧皇上洪福齊天，孔王從天而降，不然你等全都要死在軍法之下。你等還不快點謝過孔王。」

多鐸手下多是八旗子弟的交兵悍將，對孔有德這位漢人王爺尤其是剛剛打了敗仗的根本瞧不上。平時看到他不是躲著走，就是裝沒看見。現在讓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給此人行禮，眾人的臉上都已經掛不住了。

大將軍升帳之後，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軍令。軍令是絕對不可以違抗的，連討價還價也不行，所以眾將一個個氣呼呼的抱拳行禮：「謝過孔王。」

孔有德心想要糟，趕忙還禮。

「本王這一向都在京城裏養傷，還是各位在前方征戰比較辛苦，論起來倒是本王應該謝你們。豫親王真是言重了。」

「不知道孔王的傷勢養的怎麼樣了？」博洛冷笑著問道。

「多謝貝勒爺掛念，本王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

「那就好。剛才豫親王說我們這些人都要靠著孔王才能活命，不知道孔王現在能否為我等做點什麼？眾將都在翹首以盼。」

「沒錯。咱們懼怕皇上龍威，就請孔王在聖旨到達之前，為德州打開一些局面。就算是小勝也可以啊。」龍澤也跟著起鬨。

「本王正準備率領手下殺出城去，給錢孫愛一個突然襲擊，一來為國家出力，二來也為自己雪恥。」孔有德倨傲的說。

愽洛搖頭道：「這恐怕有些不妥吧。城內的豪格還沒有肅清，就貿然的去攻打錢孫愛。若是打贏了還好，如是輸了，豪格必然趁機來攻打，南門只怕是保不住了。你我死不足惜，失去了德州城難以向皇上和攝政王交代呀。」

孔有德心想，德州在多鐸手上和在豪格手上不都是皇上的地盤嗎？有什麼不好交代的？這些人分明就是逼著我去打豪格方才覺得稱心如意，我可怎麼辦才好啊？

「那麼按照諸位將軍的意思，要怎麼用兵才好。」

愽洛笑著說道：「就請孔王先出兵攻擊豪格。我等在這裏防禦錢孫愛，如此豪格伏法，錢孫愛也無計可施。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妙計。」

多鐸突然贊道：「愽洛言之有理，諸位還有什麼意見嗎？」

眾將一起抱拳：「愽洛將軍言之有理，我等沒有意見。」

「好！」趁著這個機會，多鐸立即拍板：「孔王，本帥命你一個時辰之後向豪格發起攻擊，不得有誤。」

「遵命。」孔有德又氣又急，但是不敢拒絕。他並非不敢拒絕多鐸，而是看出來眾怒難犯，他一個漢人實在是孤掌難鳴，隻得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