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說容易也容易，說困難也困難，就看當事者願意不願意用心去做了。謀求帝位等同於爭天，首先要得到上天的關注，然後出盡全力。在這個過程之中，倘若你又一絲一毫的懷疑，都有可能引火燒身，滿盤皆輸，甚至於玉石俱焚。殿下既然決定要用我，那我務必要根殿下講清楚。你一定要堅定了信念才可以，否則咱們這一趟就是去送死了。」

艾能奇說道：「如果事情順利的話，多長時間能夠有所成就呢？」

伍次友說道：「那就要看殿下要走哪條路了。是文的還是武的。文的時間就要長一些，武的就是速成。不過快又快的好處，慢也有慢的好處。我看不如先文後武，與時俱進，殿下以為如何？」

「正合我意。」艾能奇說道：「實不相瞞，其實自從我見到先生第一面，就已經知道先生是不世出的大才。剛才聽了先生一席話，信心已經完全堅定，再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先生儘管吩咐也就是了。」

伍次友說道：「要謀劃大事，首先就要知己知彼。我對你說的僅僅是我的推測，做不得數。所以四殿下最好把你知道的所有都和盤托出。」

「正該如此。」艾能奇沉吟了一下說道：「說來話長，不知道從哪裏下手。明天父皇召見我，和老大一起商量李丐的事情。那麼我就從這件事情開始說起吧。順便先生可以告訴我，明天如何的應付。」

艾能奇說道：「李丐這個人原本名不見經傳。這次父皇突然讓他去接替我，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當時在洛陽——」

艾能奇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把經過說完，伍次友認真的聽著，始終也沒有插話。其實這些事兒他都知道，不過艾能奇的角度不一樣，聽起來畢竟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過了半個時辰，才闡述清楚。

伍次友半晌也沒說話，忽然問道：「既然皇上對此懸而未決，大殿下想必是有自己的說辭的。皇上貌似不是一個糊塗人，是可以分辨真假的。可是他老人家不表態，這就是不想追究下去。原因我暫時還不知道，可是殿下最好還是退讓一步，因為很明顯，這件事情傷害不到大殿下，何必惹皇上不開心呢。」

艾能奇欲言又止。伍次友搶著說道：「還有，殿下也不要把此事完全看成一件壞事兒，你好好想想，皇上不糊塗，難道文武大臣和那些士兵們就診的糊塗嗎？他們會為殿下鳴不平，會恨透了大殿下，雖然他們力量不大，但要到了用的時候也不能小覷。所以殿下明天到了金殿上，寬容大度就好。」

「可是我的態度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是有些太奇怪了嗎？」

「沒什麼好奇怪的。在旁人眼裏你這樣的轉變只能說明你在遭到打擊之後心灰意冷，怕了。他們心裏譏笑你都還來不及，怎麼會懷疑你。人這種動物，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自大。」

艾能奇深吸了一口氣站起來：「先生在這裏住著不是個長久之計。我現在要籌謀大事，日夜不能和先生分離，不如先生就搬到我家裏去住吧。對外我就說是請了一個教書先生，不會有人懷疑和重視的。」

伍次友說道：「我沒什麼，只是程九百是我的同伴，若是去那就必須要一塊去。並非我信不過殿下，只是府中人多手雜，我一個文弱書生，畢竟還是小心一點的好。」艾能奇笑道：「程九百乃是當世猛人，我求之唯恐不得，他能去就最好了。」

「這樣說的話就沒有問題了。」伍次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艾能奇趕忙歉意的說：「耽誤了先生一夜沒睡，真是過意不去。不過今天還要辛苦先生一下，跟我進宮。然後就直接搬到我那裏去。」

「不辛苦。要做大事，這點辛苦不算什麼，請。」

艾能奇說道：「我先回去睡一會兒，等到天亮了，我叫人來請先生過去。先生也應該休息一下了。」

「好。」

伍次友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到王五爺又來敲門了：「先生，先生您起來了沒有，外面四殿下的車子已經到了。催促您趕快起來，一起進宮面聖呢。」伍次友心裏譏諷，張獻忠皇帝當的不大，架子倒是十足的像啊。

「好啦，我這就來。」伍次友披上衣服，草草的梳洗一下。然後走出了屋子，對王五爺說道：「麻煩叫一下老程吧。」王五爺嘆道：「先生真是個大才，這麼快就把艾能奇給搞定了，我看有先生在，大西朝長不了了，我決定跟你們一條道走到黑了。」

伍次友暗想，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不由得你不走下去。我們完了，你第一個也是要完的，這樣就聰明了。

「五爺，您這樣想就對了。大明朝幅員萬裡，王氣正統，錢王爺以仁義治天下。天下早晚還都是大明朝的，您以後就等著陞官發財吧。」

王五爺一笑，趕忙去招呼程九百了。程九百迷迷糊糊地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怎麼回事兒，昨天不是還看不上你嗎？怎麼今天又派人來接你呢？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一連串的問題。

伍次友一邊走一邊跟他解釋，把昨天的事情都說了，他才總算是搞清楚了。

所謂的「皇宮」，其實就是以前河南巡撫的巡撫衙門。張獻忠佔領了這裏之後，就把它擴建，然後當成了自己的皇宮來使用。規模說不上，但是各種儀仗都是不差的。作為四殿下的隨從，伍次友親眼看到艾能奇廢了多大的勁兒才進了門。

艾能奇走進去有好幾個時辰，直到中午了才出來，臉上卻是充滿了興奮。他對伍次友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趕快回府，我這肚子餓的咕嚕咕嚕叫喚。」到了家裏，他命人上酒，和伍次友程九百說話。

「所有的事情居然全都被先生料中了。先生可知道父皇最後得出了什麼樣的結論？」艾能奇說道。伍次友說道：「沒什麼好猜的，無非是把錢孫愛大罵了一場，然後給你一些賞賜，作為你維護兄弟情義懂得團結一心的獎賞，我說的可有錯。」

「神了，真是神了。我越來越佩服先生了，這又是從何得知？」

伍次友說道：「沒什麼大不了的，無非都是人的遊戲。既然下決心要輔佐四殿下奪取天下，總要做一些功課。我跟人打聽過皇帝的事跡，對他有些了解，依我看來他為了大事化小，維持表面的平靜，一定會這樣做的。畢竟他的三個義子，是他立國的根本。你們若都死了或許沒什麼，但若是鬧起來，他可煩死了。」

伍次友跟著說道：「可惜的是，張皇並不知道，現在你們已經鬧起來了，他的這些努力，真好比是螳臂當車不值一提。下面就看誰的速度快了，等到他老人家真正察覺的時候，想製止也已經不可能了。」

「我雖然不願意同室操戈，但為了活命，為了大西朝也沒辦法了。隻好要讓他老人家失望了。」

伍次友說道：「今天張皇和大殿下或者汪丞相還說了一些什麼別的嗎？你要保證，無論你聽到了什麼，都要一字不漏的告訴我。有些你忽略了的，也許才是最關鍵的，仔細想想，不著急。」

艾能奇突然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他們還商量了要如何的向錢孫愛討回公道的事情，已經給李丐下令了。」伍次友心想，有這樣的事兒。然後他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就說明，張皇有意的在扶持孫可望，不然不會繼續把兵權留給李丐。看來咱們現在必須要先對付這個李丐才可以。」

「要怎麼對付他？」

伍次友說道：「申生在內而死，重耳在外而安。殿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對付他困難。不如明升暗降，把他調回京城，咱們甕中捉鱉。」

「好。可是不容易，孫可望不會放棄兵權的。」

「這也是我的一石二鳥之計。殿下可以寫一封密報，備言大殿下和李丐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然後建議讓他們調換，把孫可望調出開封，讓李丐回來。這樣，孫可望暫時構不成威脅，而李丐必死無疑，如何？」

「父皇對孫可望非常信任。如果沒有證據恐怕做不到吧。上次的事情就是個明證。」

「這是兩碼事。」伍次友說道：「上次他覺得孫可望只是跟你過不去，正好平衡一下你倆的權利。所以不但不反對還有點小鼓勵，但是這次不同，孫可望威脅到他的自身，那可就是大事兒了。」

「好，那我就試試。」

伍次友暗想，如果李丐回到開封，勢必會帶來一些兵力，到時候就能用得上，局面就會更亂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在半路上遇到了劉文秀，劉文秀對我十分殷勤，不知道他意欲何為？」

伍次友說道：「這個也容易理解。殿下以前給人的印象，與世無爭，所以劉文秀作為處於劣勢的一方，他要爭取你。」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

伍次友說道：「我估計他一會兒應該會過來，你先不要太熱情，試探一下他的目的，然後，他還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