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唐通都用一種很警覺地目光看著左世雄，而且還都是偷看。左世雄心裏一百個噁心但隻當做沒察覺。騎著馬距離他不遠不近的走著。唐通心裏明白，雖然名義上他是大軍的主帥，其實沒有一個人聽他的，還是左世雄說了算。

為了防止左世雄看出破綻他就一個勁兒的跟左世雄套近乎。剛才他還當著左世雄的面兒放出去幾個斥候，都是已經被他收買的人，給清廷報信去了。左世雄對此表示理解，任何意見也沒有。

相對於昨天，左世雄對他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所以他認為這是左世雄對錢孫愛心裏有氣的緣故。

唐通咳嗽了一聲靠近左世雄說道：「我早就聽說了將軍以前是孫傳庭大人手下的戰將，又是左光先大人的親侄子，可謂是世代公卿，唐某以前和左光先孫傳庭大人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你我可要多多的親近親近。」

左世雄最瞧不起的就是左光先，認為他給祖宗臉上抹黑了，唐通等於觸碰了他的逆鱗。可是他並沒有發火，而是笑著說：「老大人別誤會，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和你作對，只是為了在錢孫愛面前表現一下忠心而已，賣直取忠也是官場官吏，你不會不懂吧。」

「左世兄如此的推心置腹真是令我感到榮幸，我想我倆以後就是朋友了吧。朋友之間應該無話不談才對。」

左世兄用馬鞭指了指前方說道：「如果我們快馬加鞭明天正午時分就能到達德州，到時候再談也不遲啊。」

唐通說道：「那是那是，你我都在錢大將軍麾下混飯吃，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只是，只是，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當他提到『錢大將軍』的時候，左世雄的臉上露出一陣不悅的神色。唐通的膽子頓時之間也就大了起來。

左世雄一臉晦氣的說：「唐老將軍千萬不要說些掃興的事兒，我這人脾氣不太好，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

「當然，那是當然。」唐通心裏咒罵左光先這個侄子真不是東西，年紀不大，架子不小，跟他低調一下，還真拿自己當個腕兒了。

唐通跟著說道：「我以前是聽說過錢孫愛大人的，據說他年紀輕輕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不僅位極人臣，而且還能撥亂反正，為咱們大明朝立下了不世功勛，心裏實在非常崇拜，希望日後左將軍能夠多多的為我美言幾句，讓我也可以青雲直上，多為國家做貢獻啊。」

「呸」左世雄毫不隱瞞情緒的吐了一口唾沫，「不過就是個跳樑小醜而已，完全靠著祖上的陰德才能有今時今日，什麼了不起呀。」

「左將軍說的什麼，我，我有點聽不懂。」

左世雄也知道自己情緒激動說錯了話，當下瞪了唐通一眼不再說了。唐通心裏高興，但害怕觸怒左世雄所以也閉上了嘴巴。又向前走了一個時辰，左世雄下令全軍休息，注意警戒，然後找地方坐下來。

火頭軍埋鍋造飯，改喂馬的喂馬，兩人於是又坐在路邊一塊大石頭上說了起來。唐通試探著問道：「左將軍認為錢大將軍此次北伐能否達到預期的目的，最少也能奪回北方一半的土地吧。」

左世雄冷哼道：「本來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怎麼樣，是不是更有信心了？」

「明知故問。」左世雄嘆了口氣說道：「你也看見大將軍這些日子的表現了，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我聽說滿清的多爾袞雄才大略是個雄主，錢孫愛恐怕是遠遠不如，咱們這些人最後能夠保住一條命也就是了，別指望建功立業光宗耀祖了。」

「那，如果像左將軍說的那樣，咱們可應該多留幾個心眼。」唐通低聲說道。

「什麼意思？」左世雄突然瞪著眼珠子喝道。

唐通嚇了一跳，連忙說：「沒什麼意思，只是好心提醒左將軍，真的沒什麼意思！」左世雄不悅的說：「你的意思是我不會帶兵，怕我打敗仗死在戰場上，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哼。」

「左將軍真是誤會了，我豈是那樣的人，我對左將軍的本領佩服的五體投地。目前在大明朝之中左將軍足可以稱得上是第一名將，這一點我心裏非常清楚。」

「你真是這麼想的？」左世雄疑惑的上下打量他：「哼，我看你才是第一名將，而且是錢孫愛身邊的紅人，早晚有一天要騎到我的頭上去，真是太不公平了。」

「左將軍息怒，此事和我沒有關係呀。都是那個錢孫愛賞罰不明，看不出左將軍身負大才，是他有眼無珠啊。」

「啊，你敢辱罵錢孫愛？」左世雄低聲的說道。

「有什麼不敢，我這人是個直腸子，看到不公平的事兒總想說兩句。左將軍你平定山東這麼大的功勞錢孫愛不但不記得，動不動就要殺你，還掌你的嘴巴，將軍你一世英名豈非毀於一旦，讓天下人恥笑啊。這是再不是對待功臣的態度啊。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年輕氣盛。或許左將軍不介意也說不定，我並非存心挑撥，只是有什麼說什麼。」

「這話你明白沒用，需要錢大將軍明白才好，反正我也想通了，拚死拚活的為國立功又有什麼用，只要錢孫愛在大將軍這個位置上我左世雄就別想有出頭之日。看來也只有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吧。」

「這話怎麼說？」唐通故作不解的問。

「這還用說嘛，我已經得罪了他。他平時又是個小氣鬼，以後還不變著法的為難我呀。不把我置於死地就算是好事兒，還能給我陞官嘛。」

「這可怎麼是好，左將軍可是國家的棟樑啊，將來我一定要奏鳴聖上。」

「聖上，哼，大明朝現在根本就沒有聖上，只有一個監國公主，就是先帝的長平公主。他倆是一對戀人，你說她會聽你的嗎？所以說我左世雄肯定是死路一條了。以後你還是離我遠點，免得受到牽連。」

「情況真的這麼糟糕嗎？」

「可能更糟。」

「這，這，左將軍不要著急，車到山前必有路，等我慢慢的給你想辦法啊。」其實唐通把勸降的話都衝到嘴邊了，但慎重起見還是咽回去了。

吃晚飯之後大軍繼續啟程，一路上快馬加鞭，晚上唐通提議安營紮寨休息一下，但是左世雄認為兵貴神速，夜長夢多，所以兩人發生了爭執。隊伍就暫時的停了下來。唐通把左世雄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說道：「左將軍怎麼糊塗起來了？」

左世雄不客氣的說：「怎麼是我糊塗，分明就是你老糊塗了。現在我們是去偷襲北京，如果提前讓人得到消息，豈不是功虧一簣，要知道德州可是敵人的大本營啊。」

唐通說道：「我之前已經說過了，這一路上的斥候全都是我的手下，只要我一道命令沒有人會去報告。可是我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左將軍你回去之後，錢孫愛會不會想你進行報復。你要知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的道理呀。所以——」

「所以咱們不能走這麼快？」左世雄恍然道。

「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左世雄黯然神傷：「可是我能又能夠拖延多長時間呢，終究有一日咱們都要回去的，到時候只怕我，凶多吉少啊。」

「錢孫愛氣量如此的狹窄，我這個降將只怕在他的身邊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未來必定比你還要淒慘，這可怎麼辦才好。」唐通也發愁起來。

「久聞唐老將軍隨機應變是個足智多謀的人，不知道你心裏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這個辦法嗎？我倒是有一個。」唐通說道：「咱們不如趕快籌錢，然後給錢孫愛送禮，送到他滿意為止。」

「不行不行。」左世雄連忙搖頭：「你是有所不知啊，錢孫愛家裏不缺錢，所以他的胃口大的要命，低於十萬兩銀子根本看不上。像你我這樣的家底，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滿足不了他，這個辦法絕對不行。」

「蒼蠅再小也是肉，少給點不行嘛。」

「錢孫愛有個規矩，如果送禮的低於十萬兩，他就會勃然大怒，不但不會幫忙，而且還會以反腐倡廉的罪名把那個人治罪，有些人就被錦衣衛活活的打死了，所以你還是不要動這個念頭為好。」

「如此可惡嘛，那我們不是死路一條。」唐通這次是真的驚訝了。暗想，沒想到錢孫愛這小子比我還黑。

「是啊，所以我讓你趕快想個辦法出來。」左世雄再次嘆氣。

「其實，也並不是死路一條我還有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只是不敢說呀。」

左世雄噌的一下子站起來，」真的有這樣好辦法，那還不趕緊說出來，你想急死我呀。」唐通猶豫了一下：「這是個釜底抽薪的辦法——若只是我自己有難我是萬萬不敢想的，我，我這可全都是為了左將軍你呀。」

左世雄不耐煩的說：「好了好了，我知道唐老將軍是個有良心重義氣的人，對我實在不錯，將來我會報答閣下，現在趕快把你得注意說出來吧。」

「其實這個主意嘛，我想既然錢孫愛把持大明朝的朝政，咱們在大明朝沒有活路，是不是，投奔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