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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喝醉
平城中有喜事了,宮中已經擇選好高涼王娶婦的良辰吉日。

這日,到了黃昏時候,高涼王著吉服乘車前往燕王府。

這次的昏禮是照著漢人的六禮辦的,鮮卑人的下新婿還有催妝一概都沒有看見,肅穆的簡直是在辦喪事一樣。

蕭斌將蕭大娘送走,那些陪嫁的媵侍們扶著盛裝的新婦子小心翼翼的往外面走,新婦手裏拿著一隻團扇,將面容遮住。

等到高涼王請新婦上車,並且親自上車駕車繞燕王府三圈離去之後,所有的人都送了一口氣。

古六禮實在是太累人,偏偏太皇太后已經讓秘書省制定了宗室諸王完婚按照漢人六禮的禮儀制度。

新婦子一走,後院就得了消息,除了新婦子的生母有些戀戀不捨之外,其他的姬妾帶著自己的孩子散去了。

蕭麗華這次也到了燕王府看熱鬧,畢竟是宗室娶妻,場面要比一般貴族娶妻要大的多。不過這熱鬧還真的沒看到多少。

這漢人古禮,昏禮等同喪禮,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肅穆有餘而喜慶不足。眼下北朝的風俗,是漢人和鮮卑人的混雜交融,六禮有,可是上門親迎的時候,鮮卑人的弄新婿很有趣,看著也熱鬧。

蕭麗華看了看四周,瞧見一個十分瘦的女孩站在那裏,那女孩著鮮卑人的打扮,她很瘦,腰間的束帶一束,感覺那腰都快沒了。而且瘦骨嶙峋的,顯得那雙眼睛格外的凸出。人瘦過頭了就不好看了,不管男女都是如此,蕭麗華見到拿個女孩嚇了一大跳,這麼大晚上的,照明全靠那些壯婢手中的火把,人瘦成那個樣子,眼睛又那麼大骨碌骨碌的,想不被嚇到也難。

「哎呀!」她不小心驚呼出聲。

那個女孩子聽到聲音轉過頭來,她看到蕭麗華楞了楞,想起她自己如今的這副模樣,有些驚慌的抬起手來遮擋,腳下加快步子,幾個男裝侍女也垂下頭跟在她身邊,急匆匆的走了。

蕭麗華目送那個女孩一路遠去,她眉頭都快打一個結了,她轉過頭來問旁邊一個僕婦,「方才的小娘子是誰?」

今日是高涼王和蕭家大娘的好日子,別看著昏禮肅穆到這種地步,但是來的人都是蕭家的親屬,其他的宗室也來了不少。當然,除了那個前段時間被太皇太后打了的京兆王,京兆王被勒令在家反省,不知道反省到何年何月才能出來。

那僕婦是燕王府的,見到博陽侯家的小娘子發問,僕婦立刻恭謹答道,「那是四娘子。」

「四娘?!」蕭麗華險些把眼珠子給瞪出來,她雖然看不上蕭嬅以後作死的那個作派,但是也承認蕭嬅的長相也算是整齊的,怎麼如今瞧著四分像人六分像鬼的?

「四娘怎麼變成那樣了?」蕭麗華是嫡出,關起門來,嫡出比庶出高一頭,蕭麗華擺出一副堂姊關心妹妹的架勢來,也沒有人覺得不對。

「前幾個月四娘子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後,身子骨就沒有以前那麼好了。如今還沒養回來呢。」後院裏的事,誰能瞞過誰去,尤其四娘子身邊的那些侍女也時不時拿四娘子的事出來說嘴。

「……」蕭麗華難得的對這個一向看不上眼的堂妹有了些許同情,這個模樣少說也得養上一年半載了,還好蕭嬅年輕,只要多注意點,早點胖回去也不是問題,瘦成那樣,又不是那種凹凸有致的,簡直是太嚇人了。

「這可真可惜了。」蕭麗華嘆口氣,也不知道是甚麼病病成這麼一副樣子。不過她的注意力沒有放在蕭嬅身上多久,就開始左右張望起來

「二娘?」蕭麗華身後的貼身侍兒見著她站在那裏一會,看樣子是在等甚麼人,「二娘子可是在等三娘子?」

侍兒在蕭麗華身邊伺候的久了,自然知道自家小娘子和誰交好。

「三娘子今日沒有回來。」僕婦多嘴答道。

「……」蕭麗華聞言蹙了蹙眉頭,「沒有回來?」

相處的時間久了,蕭麗華對蕭妙音的性子也了解到幾分,這位大蕭後如今的性子和歷史上記載的跋扈很不一樣,甚至還相當的謹慎,上回蕭大生辰,她都從宮中趕回來了,怎麼這次大姊出嫁她怎麼不來了,蕭妙音看上去也不是這麼厚此薄彼的人啊。

「自從上回大郎君生辰之後,三娘子便再也沒回來過了。」僕婦答道。

「……」蕭麗華點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侍兒,侍兒會意,拿出銅半兩給那個僕婦。

僕婦拿了好處,笑得臉上的褶皺都快湊到一塊去了。

別人告訴了消息,多少都要給點好處的,不然下回說不定想要知道些東西就難了。

蕭麗華深諳此道。

僕婦收了錢感嘆博陽侯家的二娘子就是出手大方,不像那個四娘子,指揮人做事,也不給人半點盼頭。

小慕容氏老早就在那裏等女兒了,今日蕭大娘出嫁,長公主也過來了。長公主是王府中諸多庶出娘子郎君的嫡母,漢人六禮又需要有母親在,長公主也必須過來,總不能讓那些上不了枱面的生母來吧?

長公主最近心情有些不太好,陳留公主已經被冊封為長公主,她這個姑祖母倒是和侄孫女一樣了。宮中兩位陛下都沒有繼續給她冊封大長公主的意思,她也不敢跑到東宮面前提這件事。

大娘被高涼王接走之後,長公主派人去找兒子,和她一同回長公主府。

蕭斌和長公主說了幾句話,兩人都是半路夫妻,而且年輕的時候相處的也並不是很好,如今年紀大了,相敬如冰,想要破解已經是不太可能了。

蕭拓這會正纏著蕭佻,在蕭拓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裏頭,兄長蕭佻厲害多了,能文能武,而且如今還進了秘書省,天知道秘書省裡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些士族。蕭拓和一些士族少年打過交道,那些士族對著他這個,基本上兩隻鼻孔朝天。蕭拓原本就上不是個多麼乖的少年,私底下沒少下手把人給整的哭爹喊娘。

因此對堂堂正正就佔了士族位置的大哥,蕭拓是從內心裏佩服。

蕭佻對著面前坐著喋喋不休的弟弟,腦仁一陣疼,「二郎,你這麼老是跑到我這裏來,長公主恐怕會不高興。」當年的事他還記得,不過一碼事歸一碼,當年長公主做過的事,蕭佻不會把帳算在蕭拓頭上,甚至對這個弟弟還算可以。

「阿兄嫌棄兒話多?」蕭拓一聽下意識的就是覺得大哥嫌棄他的話太多了,他這個年紀正好是最不喜歡受爺娘拘束的時候,就算平日裏對著長公主,他也不太想和阿娘多說幾句話。

「你話的確是多。」蕭佻對著弟弟不會講客氣,一句話就把蕭拓打擊的體無完膚,「不過長公主那邊恐怕也不希望你和我來往過密。」蕭佻想起長公主的那張臉,心中就一陣嘔,他和京兆王鬧出那件事,長公主還不知道怎麼在一旁看笑話,怎麼會讓他這個浪蕩子弟帶壞了她的好兒子?

「阿娘怎麼樣是她自己想的。」蕭拓坐在那裏滿臉的不高興,「她只顧著自己,從來沒有想過我想如何。」

「你這話可別說到外面去。」蕭佻挑眼瞥了弟弟一眼,他將圈爐上燒好的滾水倒進放有茶餅的茶盞中。茶盞是青瓷的,上面有開冰紋痕蔓延開來。

「兒這話也只是會說給兄長一人聽而已,就算是阿爺,我也不會講。」蕭拓挺起胸脯打包票,看得蕭佻好笑。

正說著話的時候,幾個長公主身邊的女官來了,見到蕭拓連連下拜,「郎君,長公主讓郎君回去。」倒是把對面坐著的蕭佻給無視過去了。

蕭佻也不在意,他知道這些宮中女官的臭毛病,他看了眼弟弟,「你回去吧,要是有甚麼事,長公主生吃了我的心都有。」

說罷,他毫不在意女官那剮肉一樣的眼神,他拿起茶托,觀賞著茶湯上的變化,雲霧氤氳一般的熱氣中,他淡淡開口,「兩位老娘子,年紀大了就莫要使勁瞪眼睛。」蕭佻含笑抬首,指尖在自己的眼角上輕輕一劃,「這裏的褶子會看得很清楚。」

頓時蕭拓就見著這兩個女官臉色綠了,但凡女子,不管年紀如何,最愛聽的就是別人說她年輕,肌膚光滑,而不是被說年紀大了,臉上有褶子了,尤其還是從這麼一個年輕俊俏的郎君口中說出來的。

「妾奉長公主之命,前來接郎君。」女官花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將心頭上的火壓下,蕭拓知道是這些女官無禮在先,所以蕭佻才會反擊。

「我知道了。」蕭拓含糊答了一句,他轉過頭看著蕭佻,「大兄,那兒下次再來?」

「掃榻以待。」蕭佻笑道。修長手指撫弄著青瓷茶托,他生的好,肌膚白皙,甚至連手也生的好看。

蕭拓有些羨慕的瞥了一眼大兄的好樣貌,和女官走了。

蕭佻等到蕭拓走後,乾脆將手上茶盞往面前的幾案上一擱,過了一會他起身向外面走去。

蕭斌這會還沒睡下,也沒在糾結到底是去舊人那裏,還是看看那些新得的鮮嫩新人。昏禮實在是太磨人,他已非青壯,這麼一來隻覺得疲累。

「郎主,大郎君求見。」家人稟告道。

「大郎?」蕭斌聽說兒子來見他,覺得十分奇怪,「讓他進來吧。」

過了一會一個身形修長的青年進來在家人擺好的茵蓐上坐下。

「阿爺,兒這次來,是為了新婦之事來的。」蕭佻開口就是開門見山。

「你想明白了?」蕭斌很是高興。長子這年紀已經到了娶婦的時候,再拖下去可不太妙。

「誰家都可以,唯獨太原郭氏和趙郡李氏不行。」蕭佻道,若是他娶了郭三的妹妹,恐怕高季明頭一個就要和他鬧割袍斷義。

「你?!」蕭斌險些被氣死,「你當能說下一個士族女很容易?」

「不容易,但也不難。」蕭佻俊美的臉上浮現一抹微笑,「郭家肯賣女兒,難道其他家裏就不肯了?」

經過幾十年的戰亂,漢人世家不知道有多少就折在戰亂裏面,如今那些士族家道中落,有的不過是一個名頭,守著祖宗留下的姓氏。只要肯出豐厚的聘禮,難道其他士族就不肯了?

那也未必。

當年就是清河崔氏還不是將女兒嫁給羯人,哪怕女兒被折磨致死,也沒見著清河崔氏上門討要公道。

「郭氏門風有汙。」蕭佻道。

「……」蕭斌知道自己這個兒子性子倔強,已經做好決定的事,哪怕是按著他的頭,他也不會屈服的。

「我倒是要看看,這回能說到哪一家!」蕭斌險些被氣的不行。

蕭佻一笑。

隨著高涼王昏事圓滿,陳留長公主和宋王劉衡的昏事又擺在眼前。

最近陳留長公主悶悶不樂,蘭陵公主瞧著這實在是不像樣子,見過哪個要出嫁的小娘子整日裏仇大苦深的?要是被人捅到太皇太后那裏,指不定還會被說成什麼樣。蘭陵公主請了蕭妙音,陪著陳留長公主散心起來。

陳留長公主見到蕭妙音總算是露出點笑容來。不過這笑容裡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就當真不知道了。

「長公主今日這眉心的花鈿甚是好看。」蕭妙音已經十三歲了,身子向上竄的比十二歲的時候還厲害,她長得快這會兒已經是窈窕淑女的模樣了。甚至身高隻比十六七歲的陳留長公主矮了那麼一星半點。

「是嗎?」陳留長公主伸手摸了一下眉心的花鈿,今日貼在眉間的花鈿是一枚紅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還是司衣選的好。」陳留長公主順著蕭妙音的話說起衣飾之類女子間從來不會落後的話題,她瞥了一眼蕭妙音白裏透紅的服色,口氣中帶了些許羨慕,「三娘好顏色,肌膚也白,若是戴這個,還會更好看些。」

「兒還年少,戴不得這個的。」蕭妙音笑嘻嘻的,她平常所謂的花鈿,只是讓宮人們拿著金箔給剪出一點小巧的花貼在眉心上,要不幹脆就讓會畫工的宮人在額頭上畫個梅花。南朝有壽陽公主的梅花妝,她正好可以拿來在自己身上試一試。

「還年少呢?」蘭陵公主笑道,她看了看蕭妙音的個子,「都和我差不多了,恐怕再過兩年我就得叫你一聲阿嫂了。」

「這話兒可不敢。」蕭妙音垂下頭,拿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出來,在宮中沒有本錢就不要做出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說不定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瞧這小心的。」蘭陵公主和陳留長公主就是在宮廷中長大的,瞧見蕭妙音這樣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好吧,就不拿這個說你了。」

「我聽說前段時間你家大姊出嫁,你怎麼沒回去?」蘭陵公主問道。

蕭妙音如今還未嫁,姊姊出嫁也應當去的,而且嫁的人還是高涼王。

「……」蕭妙音笑得有些為難,不是她不想去,而是拓跋演壓根就不樂意讓她回去,他還記得自己上回在燕王府落水的事,怎麼也不太願意她回去。

她原本就不是甚麼昏禮上缺不了的人,缺不了的是燕王和博陵長公主。拓跋演乾脆把她留在宮中,沒讓她走了。

「……好了,別問了,問這麼多,你嘴裏又閑了?」陳留長公主心下知道十有八】九是天子的意思,她回頭在果盤裏抓了一顆烏梅,就塞在蘭陵公主的口中。

蘭陵公主咬著梅子一笑不說話了。

「如今正好。」陳留長公主原先還對蕭妙音多少有些看法,如今也看開了,這嫁誰不嫁誰都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瞧瞧她的姑祖母,年輕的時候多麼肆意,結果阿兄一開口還不是下嫁蕭家?

「我也當真羨慕你和陛下。」陳留長公主輕輕的笑了笑。

蕭妙音聽著她的話語,有些心酸。

「長公主……」

「不過,也沒有多少關係。」陳留長公主一笑,眼眸上閃爍著光亮,「就算我和宋王過不下去,也不必和平常婦人那樣容忍。」

陳留長公主是君,宋王是臣,日子過不下去還有其他許多樂子。

難道各玩各的貴族夫婦還少了?就算陳留長公主懷上別的男人的孩子,宋王也只有捏著鼻子認下的份。

「所以我還真的沒有必要自怨自艾。」少女嘴角挑起一抹笑。

蕭妙音頓時對這些公主們無限羨慕。

這份羨慕一直到了回昭陽殿。她讓宮人拿來一些桂花釀,自酌自飲。

秦女官見著規勸道,「只是喝酒對臟腑無益,三娘子要不也用點菜肴?」

白日裏喝酒傳出去未免有些不好,不過天子樂意慣著蕭妙音,哪怕蕭妙音指著天上的月亮說是方的,天子也會點頭說『哎呀,這圓月變方月了』

秦女官在蕭妙音身邊幾年,眼瞧著這對小兒女感情起來的,知道就算喝酒只要不過分,也不會有人去多事,宮中說了算的是太皇太后,哪怕天子居住在西宮,也難保太皇太后不會管到這邊來。

秦女官這話說的是為了蕭妙音好,蕭妙音十三四歲的年紀,才剛剛長好,喝酒之類的實在不宜過多,會傷胃的。

「好。」蕭妙音道。

宮中的桂花釀比在燕王府中喝到的要醇厚的多,桂花花瓣漂浮在酒液上,花香盈盈裊裊,拿起金杯一口飲下,桂花香便在口中瀰漫開來。

蕭妙音想起宮中的那些貴人,不由得有些鬱卒。她原本也不想要和旁人比,有時候根本就比不來,在燕王府中她就知曉這個道理,嫡庶之間是根本沒辦法比的,嫡出是有母親的那一份資源,根本就沒法比,她也就和庶出的那些兄弟姊妹們搶。

可是在宮中幾年,見多了富貴之後,對天潢貴胄這四個字有了更多的體會。

例如小皇帝,哪怕天子的權力被太皇太后攥在手裏,可是他還是天子,只要他一日在那個位置上,那麼就能掌握很多人的生死榮辱。

菜肴很快就擺了上來,都是些清淡菜蔬,她也不拿箸,只是這麼喝酒。秦女官瞧著這孩子竟然真的隻喝酒不吃東西墊一墊肚子,擔心的不得了。

「三娘子,用點水芹。」秦女官連連勸道。這時候不是出水芹的季節,宮中帝後所用的菜蔬都是溫泉宮那邊送過來的。

因為引有溫泉,哪怕是滴水成冰的冬季,溫泉宮也能產出菜蔬來。

「阿秦,我心裏有些難受。」蕭妙音抿了抿酒,坐在那裏悶悶道。

「三娘子,莫要如此。」秦女官在宮中呆了這麼久,風風雨雨見得多了,見著蕭妙音這樣多少都能猜到點,「這在宮中,就是莫要多想。想了也沒用。」

宮中人多少都是想著要往上爬的,中官宮人都一個樣,不過野心再大,想的再多又有個甚麼用處,運氣不到,心思花費的再多也是付諸東流。這樣的事秦女官都看了好多了。

「三娘子隻管放寬心便是。」秦女官嘆口氣道,在這個小娘子身邊服侍了這麼幾年,都有點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看了。

「有太皇太后在,三娘子的前途一定不會差。」秦女官打包票。

從來只聽說過想讓娘家侄女做中宮皇后的,如今三娘子都和天子這麼感情深厚了,這不正好是太皇太后想要看到的麽?

拓跋演到西殿的時候,就聞到一股濃厚的桂花香,花香混了酒氣,格外醺人。

他走到內殿裏一看,穿著天水碧色襦裙的少女這會兒臉紅紅趴在案幾上,她原本就生的白,被這麼一醉,白嫩嫩的肌膚下浮出兩朵緋雲,眼裏含著脈脈水光。似乎只要用手去輕輕一碰,那裏頭就會盪出漣漪來。

「這是怎麼了?」拓跋演還是頭一次瞧見她醉成這樣,平日她也愛小酌幾杯,不過都很節製,喝個兩杯就停住不喝了,如今是怎麼回事?

「啟稟陛下,三娘子今日似乎心情不暢,一回到殿中就喝了桂花釀。」秦女官答道。

「大郎……」蕭妙音紅著臉,隔著兩汪水光看過去,眼前的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切。她醉了,說話又是十足的撒嬌,聽到拓跋演一顆心立刻就軟了下來。

「白日裏好好的喝甚麼酒?」拓跋演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蕭妙音順勢一躺就躺在了他的懷裏。

少女身體柔軟還帶著甜甜的桂花香,他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懷中少女模樣早已經長開,狹長的眉眼中透著一股慵懶的嫵媚多情。

他指尖在她微燙的面頰上滑過,一股欲求從心底升起,他這年紀原本就是在知人事,對男女之事好奇又騷動的時候。兩人已經有過了親密的舉動,她如此模樣,他也有些不受控制。

「因為心裏有些難受。」蕭妙音喝了酒之後,腦子不比平常清楚,舉動也比往常大膽許多,她抓起拓跋演的手就貼在自己胸口上。

柔軟的感覺就貼在手心,拓跋演腦中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要說十二歲的小少女還是帶著濃厚的稚嫩的話,現在的她已經窈窕婀娜,如同一支雨後的離娘枝,鮮紅的花瓣上滾動著水珠,鮮妍而動人。

蕭妙音在宮中享受著各種精細的奉養,長得也比同齡的貴女要快。

「怎麼了?」拓跋演艱難的開口。他微微一收五指,懷中人就不適的輕哼了幾聲。

他立刻沒動作了。

「我好羨慕陳留長公主還有那些大王。」喝了酒,蕭妙音腦子昏昏沉沉的,心裏想什麼也說出來。

「羨慕大姊姊?」拓跋演聽了這話有些驚訝。

「對呀,就算夫婿不滿意,也能再找其他人,而且駙馬都尉也不能說甚麼。」蕭妙音嘟嘟囔囔的,哪裏像她,從能夠下地滿地跑開始,就在為自己和生母的前途發愁。

哪怕是讀書,都是她靠著老黃瓜和常氏那張漂亮臉蛋的優勢給爭取來的,哪裏像真正的貴女們想讀就讀,不必和她似的花費那麼多心思。

「大郎,我心裏難受……」蕭妙音仗著自己喝醉了,百無禁忌,她把頭埋入拓跋演的懷裏開始抽噎起來。

「好了好了,哭甚麼呢?」拓跋演抱著懷裏的寶貝無可奈何,她一哭他就沒辦法,「你不時還有我麽?」

他都沒想到她羨慕公主竟然是為了這事,好氣又好笑。

「可是大郎你會有其他的女人啊。」蕭妙音抬起頭,眼睛紅紅的,「我才不要呢,日日夜裏就等你一個,等來等去都等不到!」

「……」剛剛還在說羨慕公主,現在一下就變成他以後會有嬪妃了。

「我隻寵你一個,好不好?」拓跋演哄道,這話他說的真心實意。后宮中要進多少女人眼下還不是他能說了算。

「不行!」少女的尖叫在內殿裏傳出,讓一旁的秦女官一下子就淌下冷汗。

「為甚麼我就只能你一個,你能有那麼多個?」蕭妙音說著就哭了出來,「不行,不公平!」

「你有那麼多女人,我就你一個,不要不要!」她在拓跋演懷裏甩起頭來,開始耍賴撒潑。

「阿妙,阿妙!」女人不管任何年紀,一旦真的撒潑耍賴,想要製住她還真的不是一般的難。

蕭妙音根本就不管他,哭的紅了眼,甚至連鼻頭都是紅紅的。

內殿裏不管是中官,還是宮人,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能聽到的只有少女的哭聲和天子安慰的聲音。

毛奇在一旁將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毛奇心裏都捏了一把冷汗,這三娘子的膽子也太大了。

「阿妙,阿妙!」拓跋演被懷裏的人蹭來蹭去,火氣越來越旺,再這麼下去他說不定會真的做出點壞事。

「我才不要甚麼諾言呢,」蕭妙音哭的鼻頭都紅了,她眼淚全都擦在他衣襟或者是袖子上,男人口裏說的那些話,她才不會信一個字!

「……」這下子把他的後路也給堵死了。

「我要出宮去,我折騰誰都行。」蕭妙音醉的暈頭轉向,平常的謹小慎微在這會兒也不見了,她說著就要往外面爬。

「到哪裏去?」拓跋演將她一扣,她頓時就爬不出去了。

「回家。」蕭妙音道。

「宮中就是你住的地方,還要到哪裏去?」拓跋演沉聲問道。

「……」蕭妙音紅眼望著他好一會,拓跋演原本以為她酒醒了,誰知她雙手一抬掩面就往旁邊一躺,「你欺負我。」

蕭妙音一雙眼睛紅的和兔子似的,她嗓音帶著哭後的嘶啞。

要是在現代,她想走就走,就算和老公過不來,大不了離婚走人,真的下定決心了哪裏還有辦不成的事,誰也不是離開誰就活不了。

可是這會皇帝不開口,她連離婚都沒有半點可能啊。

「……」拓跋演瞧著蕭妙音紅眼的模樣,嘆了口氣,看向外面守著的中官和女官,「你們都退下。」

得了皇帝這麼一句,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天子喜歡三娘子,哪怕三娘子這麼胡攪蠻纏也不見天子有甚麼發火的跡象,但是對著他們那就不一定了。

內殿中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宮人們還將帷幄放下來,方便裏頭的兩人說話。

「你們男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蕭妙音瞪著床上的承塵,突然開口。「一個個那麼多女人,也不怕得病。」

「噗——」拓跋演原本正在喝水,聽到她飛來這麼一句,差點就把喝到口裏的水給嗆出去。

「……你們笨死了。」蕭妙音從床上翻身起來,拉住拓跋演就開始青少年生理知識科普。

她喝醉了頭腦昏昏沉沉,什麼病什麼交叉感染,說的拓跋演一張白皙的俊秀臉蛋白中投青。

這種事沒人和他說過,更加沒有人敢。哪怕教導他人事,也是事先給他一卷春~宮圖,然後東宮派來年長的宮人。

他知道蕭妙音愛撚酸吃醋,乾脆連宮人都沒要。

不過她明明一個妙齡的小娘子,也是養在宮中的,怎麼對這種風月之事知道的這麼多?

「你從哪裏知道的?」拓跋演雙手拿在面前臉色酡紅的少女肩上,雙目微微眯起。

「書卷上看到的唄~」蕭妙音傻傻笑,「看到沒有,叫你們這些臭男人有那麼多女人。」

拓跋演想要扶額嘆氣,蕭妙音這句話可是把燕王也一塊兒給罵進去了。

「其實也不好哇。」蕭妙音抓過拓跋演的手,輕輕咬了一口,和隻貓似的,「不覺得那些人很可憐嗎?要是有了孩子,會被處死的!」

「……」拓跋演眉頭蹙起來。

蕭妙音這說的是實話,宮中規矩立子殺母。若是妃嬪生下皇長子,那麼皇長子會被立為太子,而生母會被賜死。哪怕賜死之後會被追封皇后,可是人死萬事空,一個追封的皇后有能怎麼樣呢。

「你們這樣笨蛋男人,笨死了。」蕭妙音玩著拓跋演的手喋喋不休的開始吐槽,「真以為女人會為了孩子不顧一切啊,常言道百樣米養百樣人呢,有幾個妃嬪被處死是心甘情願的?」

拓跋演心中一緊。

生母當年被賜死的情形,他多少都聽過一些,何況還被記載在國史裏頭。他的那位生母痛哭不止,和家中兄弟一一告別,在中官的不耐催促下,才哭泣赴死。

這些想要知道並不難,而且再往前翻,那些妃嬪的反應幾乎是大同小異,就沒有一個是心甘情願的。甚至還有鮮卑妃嬪與兒子鋌而走險,為了活命乾脆殺掉皇帝。

「……」拓跋演抬眼看著蕭妙音,蕭妙音容貌柔美,比起北方女子的濃艷,更多的是江南美女的輕柔。不管是長相還是性子,都和太皇太后沒有多少相似的地方。

他手指輕輕揩過她的臉頰,她卻反口一咬,差點就咬住他的指尖。

這是真的喝醉了。

生母當年可有可能不死的,畢竟阿爺已經向太皇太后請求廢黜先祖留下來的規矩,可惜太皇太后以祖製不可廢為由駁回。

其實其中的道理他也能明白,太皇太后原本靠著的就是皇帝養母掌握朝政,若是生母活下來,這個權力勢必會流到生母的手中。

在皇宮中,禮製都沒有血緣好用。

「你還真的說對了。」拓跋演想起自己幼時見著別的弟弟姊妹都有母親,就他一個人沒有。他那會年紀雖小,但也懂的自己為甚麼沒有。

偶爾私下裏也想過,要是自己不是太子,是不是阿娘就能活下來了。

可是世上哪裏有這麼多如果?

只要有皇長子,那麼這樣的慘劇就一定還會有。那些女子的命在東宮的眼裏不值得一個大錢。

「阿妙……」他把那個還在犯糊塗的少女拉過來抱在懷裏。

蕭妙音喝上頭了,渾身發酒熱,難受的很,被他這麼一抱更是難受。她開始哼哼唧唧的想要在他身上找出一塊涼快地方來。

結果換來的是拓跋演體溫飆高。

蕭妙音嫌棄的把拓跋演推了推,身上這麼熱還要抱著她不放,簡直討厭!

拓跋演抱緊了,這會阿妙正醉著,他就算想要做甚麼也不能挑這個時候。

「我們以後生個孩子好不好?」他低聲問道。

「……」蕭妙音在他懷裏疑惑的蹙眉,她努力的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不過她拒絕的十分乾脆,「不要!」

「為何?」拓跋演問道。

「我怕死。」蕭妙音努力的嚴肅起一張小臉答道。然後她又轉過頭想想,「這會生孩子不好,會難產的!」

拓跋演鬆了口氣。

婦人生育過早,會母子都會有危險,甚至母子統統殞命。

他也是覺得還是等她再長大一些才保險。畢竟因為產子而身亡之事在貴族中絲毫不罕見。

原來她只是怕,並不是不想。

「阿妙中意我麽?」拓跋演瞧著如今的蕭妙音獃獃的,基本上都是在說實話,他起了心思,將她圈在懷中低頭問道。

「中意啊。」蕭妙音答得飛快,沒有半點遲疑,「你長得好看,而且身材好。」說著她手就在拓跋演胸上摸了一把佔便宜,「而且還是皇帝,怎麼會不中意。」

她這話沒騙人,拓跋演人長得俊秀高大,這外型哪怕放在後世都是十分出色的,何況他還對她那麼好,她會喜歡也很正常啊。

「……」拓跋演聽到後面那句有些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生氣。他只是抬起她的下巴,低下頭去,任憑她口中殘留的那點桂花香渡到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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