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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步生蓮》舊人
臨近年關,道觀中原本就有許多事情,沒想到今日還會出這種事,要不是道觀在山上,恐怕這會官府已經找上門來了。道士們提水滅火,煉丹藥的房間是毀的差不多了,瓦礫遍地,燒的烏黑的木樑散亂在地上,清則身上的道袍被燒焦了好幾處,他也來不及去換,連忙就去傷者。

出事的時候他就在煉丹房的不遠處,反應過來後迅速的讓小道士拎水桶的拎水桶,提土的提土。

清則衝進去把那煉丹的道士給背了出來,這會那道士躺在榻上,叫的撕心裂肺。

「人怎麼樣了?」清則聽著屋子裏頭的鬼哭狼嚎,問外頭的師兄。

「人沒事,不過手指少了兩根。」清則的師兄說著就搖搖頭,「這南邊來的道士真會折騰,這才多久就鬧出這樣的事來?」

「新年裏,別人說是辭舊迎新,咱門這裏是真的燒舊迎新了,這年關下山也請不到工匠。」師兄說著嘆了口氣。

「人沒事就好,」清則道,「人總比屋子重要,等到開春再請人來修繕就好。」

「話是這麼說,可是……」師兄一想起請工匠又要花費錢米布,不得不垂下臉來。出家修道還是逃不開俗物的煩惱。做和尚有錢,但是道士卻窮啊。

師兄弟兩個在門外說了一會話,裏頭的道士出來要人進去幫忙清理傷口,清則進去了,屋子裏一股濃厚的難聞味道,混合血腥味和其他煉丹藥材的氣味。

他走到那個受傷道士的身邊,按住那個道士的手。原先救人的時候沒想太多,這會直視傷口才發現整個手掌上鮮血淋漓,斷口處白骨森森。

「好了好了,別動。」負責處理傷口的道士取了乾淨的布條,將搗好的葯敷在傷口上,然後層層包裹起來。

「哎,真的是,竟然鬧出這麼大的事。」

「竟然出了這樣的事,還真讓人措手不及。」清則沒想到今日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那會他去知觀那裏正好遇見告退出來的蕭妙音。

那會見到她安好,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

畢竟煉丹房和知觀所在的地方挨的不遠,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就不好了。

清則對這個女冠下意識的在自己能力所及之內多加照拂些,世上女子生存不易,她前面又有一段坎坷經歷。清則見著傷口包紮好,放開手向後退了一步。

見著榻上的傷者痛的滿頭大汗,他跟著收拾好東西的道士出去,「待會等他好下來,還是問一下到底發生了何事,免得以後還有此類事情發生。」

煉丹的時候狀況百出,甚至有時候煉丹的道士自己也不知道煉出了甚麼東西。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再次發生,清則覺得應該是要問清楚的。

「還是等人好了再說吧。」

道觀中出了這樣的事,雖然受傷的人不多,但觀中的藥草有些吃緊,此刻要是去林子採藥已經是不合時宜,冬日裏百物凋零,哪裏來的那麼多藥草?

無法之下只能下山採買,幸好這幾日沒有下雪,不然地面上又是厚厚一層冰雪,人想要下去難的很。

清則帶著幾個師弟收拾下山,採買點藥物回來。從山上下去,還要坐一會的騾車才到平城,平城東西二市午時開市,臨近夕食時分關市,所以來去匆匆,半刻都不敢耽誤。北朝雖然不如南朝那麼富庶,但國都之內還是有應該的繁華樣子。

東西二市中,清則眼風瞟見一間商鋪中販賣的女子所用的花黃,他只是瞟了一眼,旁邊經過的鮮卑女子見他面容俊美身姿挺拔,嘻嘻哈哈笑著就抓起幾個棗子扔在他身上。

「哪家小郎,姓甚名甚啊?」北朝女子生性奔放,幾個圍上來就對清則調笑。

清則面上難堪,隻好說了幾句自己是出家修道的,帶著師弟們逃也似的跑走。

逃開了,小師弟們半是羨慕的道,「還是師兄長得好。」

清則聽到這話腳下一頓,差點沒氣死,「你們都給我住口!」這話說出來帶了三四分的火氣,小師弟們一聽,立刻噤聲。

這個師兄長得好,性格也挺好,但可能就是這樣,發起火來也格外的嚇人。

清則這一發作,幾個小道士立刻就安靜了,一直到每個人都背著麻袋準備回山上去,也沒有人再多說一句話。

採購完必要的生活用品還有妖物,就準備回去。一刻都不在平城多呆,年輕人都喜歡熱鬧的地方,小道士們瞧著熱鬧的平城眼巴巴的,瞧著有幾分可憐,但是清則卻是一眼都沒看,好似多看一眼就會汙了雙眼似的。

趕在宵禁之前出了城,又在郊外老農家裏過了一宿,大清早的隨便啃了幾口乾糧就上路了。

冬日的代地冷的很,走起來渾身都暖和了。上了山道到一處院落的門口前,裏頭一個高大的人提著一把掃帚出來。看來是剛剛做過打掃。

清則見到那個人,腳下步子加快了向她走去。

小道士們悚然一驚,然後有人認出那個打掃的家人來,那不就是平常跟在那個女冠身後的人嘛!

「道長……?」阿難才打掃完院子,瞧著清則背著一個大包袱走過來嚇了一跳,「道長這是到哪裏去了?」

「不過是下山採買一些東西。」清則說話的時候,眉毛髮梢裡沾染的寒氣還沒有散盡,「方才我想起,最近天氣乾燥,若是不小心火燭容易出事。」他也是看到阿難才想起這麼一件事來的。

蕭妙音出身燕王府,自小錦衣玉食,不知道這些生活裡的常識,而且看服侍她的幾個侍女恐怕也是一樣的人,能靠得住的也只有這個女生男相的阿難。

「啊,這事我記著了。」阿難見著清則就有些舌頭擼不直,她原本想讓清則進去坐一坐,喝口熱湯再趕路,可是娘子今日還有客人……

「道長還有其他的事麽?」阿難問道。

「你家主人身體底子並不是很好,山中人煙稀少,為了保險起見,最好還是每日裏多動一下。有益身心。」說完這句,清則背起麻袋上的東西就走。

阿難看著清則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掉,連忙追上幾步,她嘆口氣看到後面的跟著的那幾個小道士,她咧嘴笑了笑。

幾個小道士立刻遭雷劈一樣垂頭趕緊走。

蕭妙音在屋子裏招待貓兒這座大佛,貓兒也不知道怎麼了,自己好好的王府不呆最喜歡跑她這裏。反正每次來,就是要她提防山上的那些道士,再就是把她的住所挑剔一遍。

貓兒一副無賴樣的半躺在坐席上,拉開一卷她抄寫完了的書卷,看著上面筆鋒,他挑了挑眉頭,「你聽說了沒?」

「嗯?」蕭妙音坐在另外一邊,她將一卷書在書立上展開,聽到貓兒來這麼一句她抬起眼。「怎麼了?」

「清河王妃。」貓兒撇了撇嘴角,「也就是你的那位從姊,我的二嫂,最近又乾出一件大事來了。」

「她?」蕭妙音最近沒怎麼見過蕭麗華了,這山離平城有點遠,尤其這會交通不方便,來回一次就要吃了滿嘴的灰。蕭麗華不來她還覺得正常,像貓兒這種時不時就來跑一次的,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清河王妃又做了甚麼?」蕭妙音已經能確定這位堂姐應該和她一樣都是穿越出來的,不過堂姐有那個資本,她就在一旁看著。

「她呀,」貓兒雙手枕在腦後,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她最近開了家商鋪。」

「商鋪?」蕭妙音不知道貓兒為什麼要說起這個,「這不是很正常麽?」她這位從姊還未出嫁前,就開始做這些了,如今又開了一家算什麼稀奇?

「這商鋪啊它不賣布匹不也不賣粟米。」貓兒瞧著她不當回事的樣子,琥珀色的眼裏浮起帶著些許腳狡黠的笑意,「賣書。」說著,貓兒揚了揚手裏的書卷。

「那也沒甚麼。」蕭妙音輕輕哼了一句,「平城裏也有地方是賣書的。」

「清河王妃賣的書可和那些書商的不一樣。」貓兒哈哈一笑,在席上孩子氣的打了一個滾,「她書肆中的書比其他書商的要價要便宜了一半不止,不知道讓多少人恨上她呢。」

「便宜一半不止?」蕭妙音想了想,「這不是在做虧本買賣麽。」這會印刷術還沒有系統的出現,傳下來的書幾乎全是靠手抄。會認字的人少,更別提能夠寫的一手好字的了,這可和那些蓄養的奴婢不一樣,不是有錢就能找的到人的。這人工費就少不了,還別提這會筆墨紙張都貴。

算下來成本費就高的嚇人,這會平民們讀不起書也有這個因素在。但是蕭麗華將價格壓得這麼低,就算想要搞壟斷也弄不了,士族們都有自己祖傳的書籍。那都是密不外傳的珍寶。她做這個做什麼?

「她書肆中的書,據我知道的,不是讓人用手抄出來的。」貓兒閑閑道,他其實也是聽清河王提起來的,清河王在小事上從來不去管嬌妻,不過私下裏還是和兄弟們說一說,他說過自己妻子讓人拿出去賣的書籍不是讓人一筆筆抄出來的。

「那是甚麼?」蕭妙音這話問出口,心裏其實給出了答案。

「清河王妃讓人把一卷書在木板上刻出來,當然裏頭肯定是花費了些功夫,刻好了墨紙一鋪就是一卷書,這個最多就是費些工匠的工錢,要求工匠手藝好罷了。」貓兒說起來都有些佩服,這法子看似簡單,可是又有哪幾個人能夠想到而且還做出來的?

可惜他這位二嫂生做了女兒聲。

「你不知道,外面那些士族私下說她甚麼。」貓兒沖蕭妙音一笑,「說她褻瀆倉頡,不敬聖人。」

「一群隻曉得胡說八道的東西。」蕭妙音這次罕見的動了怒,「賣書籍的人又不止她一個,之前怎麼不做聲。」

「如今那書肆明面上沒說是清河王妃的物產,那些士族知道了也只能在心裏罵,明白上不能把她怎麼樣。」

「一樣的。」蕭妙音吐出一口濁氣,「這些士族平常看著就裝模作樣,如今更是……」她說到這裏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誰要太皇太后重用他們呢。」貓兒當著蕭妙音的面,也不遮遮掩掩,「畢竟人才還是士族那裏多。」

蕭妙音看他一眼,嘆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哪怕她心裏再討厭士族,也不得不承認,在底蘊方面,士族這類百年簪纓家族的確是要比寒門高了許多不止。

有些士族子談吐舉止得體讓人如沐春風,相比較起來,寒門子就落了下層。何況治國方面,士族知道的要比那些鮮卑人多得多,不用士族又用誰呢。

「看來,二嫂是找到怎麼讓士族難受的法子了。」貓兒對士族沒好感也沒惡感,他外家羅氏也是寒門,最近羅夫人有心讓他娶個世家女子。這讓他非常煩躁,他前頭還有幾個兄長沒有婚配,這麼著急來忙他的王妃,到底是這麼回事。

而且此時完全是太皇太后拍板,到時候辛辛苦苦找到人,太皇太后揮揮手,做的一切都白做了,有這個必要麼?

「這種最多是讓那些士族看不慣而已。」蕭妙音搖搖頭,將書立上的書卷收起來,「要真的動士族的根基,其實當年太武帝的辦法才是最有效的。」

「嗯?」貓兒一個鯉魚打挺起來,直直的看著她,有些不相信從她口裏能夠說出這句話出來。

平常貴女就算喜歡打獵,看著滴血的獵物都會嚇得痛哭。

「當年五胡進入中原,洛陽的士族向長江以南遷徙,有多少家族就在胡人和流民的夾擊上沒了的?」蕭妙音藉助在宮廷裡的便利看了不少書,這會離那個時代並不是很遠,記載也有。裏頭有不少士族不是死在胡人的手裏,而是喪命在流民的手裏。

歷史上也有不少針對士族的舉措,例如隋朝的科舉制度,但是這些辦法見效都比較緩慢,需要一兩百年的時間才能看出效果,其中還要其他不少對士族進行壓製的舉措。

反而比不上殺戮更有效,看似簡單粗暴,但是卻十分有效的。

「人死就沒有半點希望了,士族也是一樣。」蕭妙音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浮出奇怪的笑容,「清河崔氏經過當年那一次重創,如今可不是大不如從前?」

太武帝下手非常狠,當年重用,但是翻臉無情起來也格外嚇人,清河崔氏連帶著一串兒的姻親都被砍了腦袋。

古代重家族,也是因為大家抱在一團好取暖,如今人都死了不少,自然也談不上這個問題了。

「那你的意思是,清河王妃做這些沒有半點用?」貓兒看著她,他想要從她那張俏麗的臉上看出什麼。他知道她不是一個只有一張臉和身段的女子,但說出那些話還是有些讓他意想不到。

「當然不。」蕭妙音搖搖頭,她怎麼會這麼覺得?只要做出來了就是大大的了不起,她要是說蕭麗華做的那些完全一點用都沒有,那才是怪話。

「至少讓有些人能夠再多買到書。」蕭妙音心下猜測蕭麗華應該不只在平常那幾本書上下功夫。

士族能夠這麼得重用,文化壟斷也是一個原因,能夠推廣那麼一點點也是進步。

「……」貓兒是真的不知道蕭妙音想甚麼了,要他說對付士族那麼慢吞吞的來,還真的不如環首刀下去直接殺了的痛快。那些士族一張嘴簡直能說出個花來,將人忽悠的找不著北,還不如直接來個痛快的。

「你啊還是不明白。」蕭妙音一瞧他那個模樣就知道他想些什麼,她從席上走到那邊的爐子邊,提起上面的壺給自己倒了一盞熱湯。

「有空的話還是多去秘書省,那裏書多,古籍也多,多看些書是有大好處的。」蕭妙音喝了一口手裏的水,感覺自己簡直是將羅夫人和拓跋演的活計接過來看了。

「要是靠殺就能了事的話,那世上還成甚麼樣子。」蕭妙音拿著貓兒沒辦法,他小時候就不太愛看漢家典籍,拓跋演兄弟幾個,就他挨的罰最多。

「秘書省?」貓兒翻了個大白眼,「都是老頭子,不去。以前蕭大在的時候還好,這會都是一群老頭子,有甚麼好去的。」

「你是去看書,還是看人?」蕭妙音簡直拿貓兒的孩子氣沒辦法,「那書裡可不只是有前人的事,多少經驗,受之不盡呢!為人之道,為臣之道。」

「那不就看著朝堂那群人麽?」貓兒哼了一聲,恨不當回事,「去秘書省,還不如到你這裏呢,至少沒有那麼多煩人的東西。」

「……」蕭妙音真的拿他沒辦法了。說他任性,那是真任性,可是要說無藥可救,也不至於。她可沒有多少教導少年往正確人生道路前進的經驗,對著貓兒她也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我這裏偏僻的,也沒有多少好看的。」蕭妙音嘆氣,她讓侍女給貓兒送去一杯熱水。

「……」貓兒看著她垂眼的模樣,嘴唇動了動,過了一會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心裏悶的慌,可是也說不出來,他翻了個身雙眼瞪著屋頂上的房梁。

「三娘,要是阿兄真的想不起你了,不接你回宮了怎麼辦?」貓兒開口問道。

「嗯?」蕭妙音沒想到貓兒會問這個,畢竟小叔子問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奇怪,「那看看蕭家會怎麼樣,要是遭難了,那我還是躲起來好了。」蕭妙音笑笑,「他就算不接我回宮,我也得好好活下去啊,難不成沒了他我還尋死覓活?」

貓兒那雙琥珀色的貓眼眨了眨,然後迅速埋進隱囊裡。

蕭妙音看了一眼,覺得貓兒心思越來越弄不明白了,她對少年心事沒太大的興趣,只是搖搖頭就由貓兒去了。

貓兒不可能在蕭妙音這裏呆一天,他不情不願的離開,在自家莊子上睡了一晚上之後,才回到平城城內。

三日一朝會,這還沒到朝會那一日,所以他也不著急。結果到了府中,家人就上來稟告,「宮中來人了。」

貓兒走上庭內,看見一個中官。那個中官他認得的,就是在天子貼身服侍中官。

毛奇見到貓兒,滿臉都是笑,上來就給貓兒行禮。

天子身邊的中官,說是閹寺,但也不好隨便受他全禮。貓兒連忙側身過去,還答了他一禮。

「外面風大,還是請到屋內說話。」貓兒年紀在兄弟幾個中是最小的,但他還是懂人情的,沒有把毛奇真的當奴婢看待。進了屋子,毛奇說了幾句天子想念親人到時候在一起團聚甚麼的,過了一會,毛奇笑呵呵的抬頭,看了一眼屋內侍立的侍女。

貓兒立刻屏退左右。

等到室內就剩下他和毛奇兩個人之後,毛奇從床上下來,面上帶著和氣的笑,「大王,陛下說他想見一見舊人。」

這舊人是誰,毛奇沒有明說,但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貓兒當著毛奇的面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辦好的。」

毛奇面上的笑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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