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不殺，這對凌歧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對於西格莉德來講卻是天大的難題，這個聰明的女孩只是驚怒了一霎，就在接下來的瞬間，冷靜下來，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又被一一否決。

「你不能殺我，因為我還有用。」

凌歧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個女孩那麼識趣，立刻就抓住了活下去唯一的生機。

「哦？怎麼說！」

他應了一聲，示意女孩繼續。

「『自由反抗軍』，是由我和貝恩共同建立、領導的，若我死了，貝恩將是唯一的領導人，您該知道他對您的態度。」

「若我死在這裏，貝恩更會將你視為死敵，只怕會衝動的直接帶兵來犯。」

「假如你放我回去，我卻可以成為你在外面的耳目，為你們從中斡旋。」

「甚至，若您放過我，在必要的時候，我可以讓反抗軍成為你手中最鋒利的尖刀。」

西格莉德表現的十分鎮定，凌歧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恐懼、以及虛與委蛇，但也讚賞她的決斷。

「呵呵，你說的很對，但是，你莫非以為，我就不懂你的心思？我們之間的仇恨早已深埋，這不光是我和貝恩的事情。你雖然比那個小子更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惜你做的還是不夠！」

「與其我現在放你回去，不如我立刻殺了你，然後再派人幹掉你那寶貝弟弟，一盤散沙的什麼反抗軍，又憑什麼與我為敵？屆時還不是任我予取予求？」

「再說，你認為我會缺少耳目嗎？尖刀？嗤~」

凌歧搖了搖頭，否決了西格莉德的提議。

西格莉德光潔的額頭上出現了一滴滴細密的汗水，她能感覺到凌歧身上越來越濃的殺意，那給人真實不虛的感覺，留給她的時間顯然已經不多了。

汗液將女孩金色的捲髮黏在額前，她顧不得擦拭，就在凌歧抬腿朝她走去的時候，立刻失聲驚呼道：

「等等！阿門洲的目標不光是你，我們是天然的盟友！」

「阿門洲的來人不光要對付你，他們還要驅逐孤山上的巴德爾特，更要清洗人類世界，讓精靈重新成為中土大陸的主人！」

「而且，我可以為你做事，做任何事情，只要你想的話！」

說到最後，西格莉德艱難的睜開眼來，目光中卻滿是絕望，但就算再絕望，她也不能死，必須苟且偷生，因為她還有個弟弟，那是她唯一的親人。

做為一個有能力又有麗色的妙齡少女，西格莉德最近也不知面對過多少張貴族老爺的醜陋嘴臉，試圖將她收入「麾下」。

若非她實力不弱，又有貝恩這個同樣實力不俗的領軍者弟弟，相互依靠，只怕她早已成為某個貴族老爺的禁臠。

中土大陸並不是沒有女將軍，也不是沒有女貴族，只是從來沒有過能獨當一面的女梟雄，更沒有什麼見鬼的女皇帝。

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她西格莉德也一樣，她不甘心，卻早就有了覺悟。

可是，比起心中的白馬王子，面前帥氣的男人和那些醜陋的貴族一樣令她反感，只是她已經沒有選擇。若是現在她手上有什麼毒藥能讓凌歧控制自已，她一定會毫不猶豫主動貢獻出來，忍辱方能負重。

對於那在說出口以後就令西格莉德懊惱後悔的話，凌歧根本就沒在意，這女孩還是太年輕，對於人性的理解浮於表面，更不了解凌歧。

倒是她之前說的，關於阿門洲的真實意圖...

清洗人類世界，讓精靈重新成為中土大陸的主人？

這種瘋狂的想法，真的是維拉們會有的？

凌歧知道精靈是維拉的寵兒，因為他們天生優秀，因為他們天生不朽，也因為他們天生淡泊，所以更適合成為高等生命的僕人和服務者。

但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中土大陸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比精靈晚生無數年的人類，才是中土大陸合適的主人。

就連許多精靈，為了延續後代，也選擇和人類結合，比如「林奇」、「埃爾隆德」都是這一趨勢下的精華產物。

而一部分精靈甚至主動放棄了永生，諾曼諾爾人的祖先就是如此，他們保留了部分精靈的力量，同時又有著不錯的繁殖能力，只是失去了永恆的生命，以及天性的淡然。

無欲無求並不適合生存在凡人的世界，人類的確比精靈更適合成為任何初級自然位面的主人，因為他們能生養，因為他們有慾望。在一次次自我毀滅的過程中，往往才能迸發出更多的智慧火花，戰爭除了會帶來和平，更會帶來無數新技術新體制的萌芽。

人類和維拉、阿門洲的關係，雖然不如精靈和他們那麼親近，但是仍然有許多人夢想著能成為阿門洲的居民。在保留先祖崇拜的同時，人類對於維拉，尤其是維拉之首伊露維塔，也是相當尊敬的。

在凌歧了解的中土大陸歷史、包括秘史記載中，唯一一次人類和阿門洲的衝突，發生在許多許多年前。努曼諾爾人最偉大的皇帝、黃金大帝亞爾·法拉松，在索倫的蠱惑下，為了獲得永生，率領軍隊攻打阿門洲。

毫無疑問，他失敗了，簡直就是慘敗，去神國攻打神靈，還是以凡人之軀，就算有無窮無盡的軍隊又有屁用。

縱然如此，據說伊露維塔也沒有殺掉這些人，只是把他們石化，鎮壓在了無底深洞之中，等到世界末日，魔苟斯從宇外回來，這些人又會被釋放，協助維拉一起對抗魔苟斯，將功補過。

伊露維塔究竟有沒有滅掉法拉松，那大概只有當事者自己才知道。

可是雙方力量的比對，的確在當年就已經被證實，那唯一一次衝突，也恰證明了人類是合格的「子民」。

大多數人都識時務，既然能相處的愉快，又是自然界的選擇，何必費心換一批生靈主宰大陸呢？

從歷史來看，阿門洲的維拉們，對於中土大陸並不怎麼上心，將這裏視如敝履。連中土大陸大部分殘餘的精靈，也都整天夢想著回歸故鄉。讓他們做新世界的主人，他們願意嗎？

維拉們根本沒有清洗人類的必要，根源是中土大陸並非高等生命眼中的樂土，這和他們一貫的主張亦相悖！它們要對付凌歧，那還道理可言，要對付人類，未免就危言聳聽！

最終，凌歧沒有殺掉西格莉德，非是因為她真假難辨的話，也非因為她自薦自獻的誘惑，而是因為屍羅凱旋而歸，在飽餐一頓後，成功帶回了凌歧想要的那個男孩。

有人質在手，凌歧也就不介意讓西格莉德發揮一下餘熱。

原本他讓屍羅把姐弟兩人捉來，也是準備那麼做的，留一個，放一個。

他懶得專門培養可能與自己為敵的人，卻不介意放養，更不介意收穫現成的果實。

能抓住，就抓住，不能抓住，就殺掉，這是他對屍羅的命令，也是他一貫的主張。

慶幸自己留住一命的西格莉德，大概還不知道弟弟已經落入人手，否則在絕望憤怒之餘，心思也會變得更加複雜，最終結果卻是唯一被註定的，不管她因此更苦惱還是更絕望，她都會變得更聽話。

最簡單的手段往往最有效果，所以無下限的聰明人才能混的更好，他們可以用最直接的手段解決最麻煩的問題。

成功往往與道德無關，那只是一個與失敗相反的結果。

西格莉德帶著凌歧的命令離開，起初根本就沒想過要去完成，因為凌歧竟然沒有對她使用任何手段，毒藥禁止或是奪走一些她最寶貴的東西。

然而凌歧相信，她的態度很快就會改變。

五天后，洛汗的聖盔谷，如今國內最強勢的少壯派代表性人物、艾迪，一把捏爛了手中信箋，臉上時而憤怒，時而慌張，忽青忽白，就像個唱戲的在玩變臉。

直到良久之後，他才勉強對著來人擠出一絲笑容，故作輕鬆道：

「茲事體大，不知美麗的北方之花西格莉德小姐，是否有空親自前來、與我會晤。」

面對著高踞主座的洛汗國第三護國軍第一統帥艾迪·莫拉，滿臉疲憊卻難掩軍旅氣質的來使，無奈異常的笑道：

「很抱歉，大人。西格莉德將軍，在我離開隊伍時，就已經馬不停蹄的率軍南下。聽說南邊的剛鐸局勢不妙，還有許多邪惡勢力等待她去擊潰驅逐...」

艾迪聽到這話，臉色反而平靜下來。

南下驅逐邪惡，救援剛鐸？這種鬼話，傻子才信！

前段時間聽說北方貴族已經基本被打殘，孤山下的一戰讓他們連老本都蝕乾淨，如今龜縮在幽暗密林背後，好像連新家都又快守不住，他們還有心情派人南下驅逐邪惡，援助友邦？

而且，信上的內容、口吻、措辭，分明是以西方那位新崛起的卡利姆多王的名義發出的，也就是他們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隊長大人，堂皇發佈的隊伍召集令。

疑惑著聲名鵲起的北方之花怎麼忽然就成了西方之王的喉舌，埃迪莫拉很快想到了西格莉德的目標所在。

這個女人在這時候南下，毫無疑問不是去打擊什麼邪惡，而是充當信使去召集另一位離隊者了！

輪迴世界讓他看到了無盡的機遇，被人拋棄則從最初的災難變成如今的大幸，又聽說隊伍中的三大強者已經鬧翻，艾迪自認時機已到，沒想到這時候最強的隊長竟然又想起了自己，偏偏他樹大招風，還躲不過去。

艾迪愁眉深鎖，摩挲著漸漸發掘出一些妙用的「百寶鐲」，考慮著究竟該怎麼應對這次「召集令」，以及囚室裡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