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剛鬣面色陰晴不定，但很快就面對現實，有幾分真顏色，片刻便有了決斷。`

「佛寶...不是那樣好拿的！」

「就算你身邊有那隻猴子，還有一些其他幫手，但是，成功的希望，仍然不大！」

「你們不了解天庭...和西方教的厲害，更不了解為了這次西行大計，雙方究竟投入了多少！又願意為此犧牲...多少！」

「你真以為，那佛寶就是一塊肥肉？雖然我不了解佛門最新的計劃，但它絕對不是什麼肥肉！它是一個誘餌，也是一塊骨頭！一塊能崩斷牙齒的硬骨頭！」

「西遊之事，是大勢，阻不得，誰阻誰死！」

「再說，就算你真的手段通天，有些微可能取得佛寶，逃之夭夭，俺老朱做了那事...卻必死無疑！」

「這賠本的買賣，我不幹。我寧願現在就被你打死，即使你把我打得魂飛魄散，也不過早一點合眼，老朱我左右不虧。」

朱剛鬣十分光棍的說著，有這態度，其實已經不錯。

凌歧自然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並不是在堅定的拒絕，所以笑道：

「我是來尋求合作的，又不是來要你命的！」

凌歧的話讓朱剛鬣眼睛一亮，接下來這人說的，讓朱剛鬣臉上更多了幾分神采。

「我要的只是佛寶，不求其餘。你幫我，剩下的...能得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

「假如你覺得我的計劃有問題，可以提出來，大家一起商量！」

「朱老弟，千萬不要把我當成仇人！」

「我是真見你可憐，想拉你一把！」

「你若恩將仇報，我也只能以直報怨。你若把我當成好人，我才是真的大好人吶！」

凌歧恬不知恥說著，老朱臉皮更厚，竟然對凌歧流露出幾分感激。

若非凌歧身經百戰，這時都要為老朱的表演嘆服。

說服朱剛鬣的過程，比凌歧想想的還要簡單。

當然，這也是因為，在得知部分真相後，老朱的確有了反水的心思。否則他不會看不出自己祭出最大的那張底牌時，凌歧在暗中動了手腳。只是老朱難得糊塗，雙方這才一拍即合。

識時務的朱剛鬣，答應配合凌歧的行動，並且表示要通過夫人卵二姐，聯繫一些「同道中人」。

之後，凌歧如幽靈般的離開了雲棧洞，這過程是在朱剛鬣眼皮子底下發生了。某豬不知是忘了還是故意，並未撤去禁製，凌歧也默契的沒有提這點小小的要求。

見著凌歧幾乎是憑空消失，真的像凡人面對幽靈一樣，莫名出現，突兀不見，朱剛鬣心中忍不住湧出一股寒意！

他好歹也是修鍊三十六天罡變化達到精熟之境的仙人，稱一句變化大師也不為過。能在他眼前如此千變萬化，連他都發現不了，更繞開他佈置了幾十年的禁製，輕鬆脫身，這等手段，超乎想像！

孟奇離開時沒有隱藏行跡，直接以諸果之因的手段逆轉因果，繞開禁製，以分身代替實體，這等手段，雖然也讓朱剛鬣震驚，但由於對方是在逃命，終究被看輕，並不如何驚恐。

可是凌歧在他面前玩的一手，就是**裸的下馬威！

能夠瞬間消失，自然也能瞬間出現，當然也能瞬間將他斬殺！

這其中縱使有些區別，也顯出了神通廣大！

如果說，孟奇的手段，是奇術，不明覺厲，驚世駭俗但並不讓人感到沉甸甸的壓力。

凌歧的手段，就是以法力、境界欺人，朱剛鬣能看出他走時施展了某種變化，只是看不透、看不破！

面對這等強者，除非有著相當的實力，否則像朱剛鬣這種，弱一點都要被吃得死死，何況弱了一大截！

朱剛鬣這才意識到，恐怕從頭到尾，自己的小命都捏在別人手中。若非他識時務，方才只要稍有拒絕之意，就要吃大苦頭，若是真的拒絕了，大概當場就會被打死！

老朱原本還想試試凌歧的深淺，沒想到撥開水草之後，見到的不是清澈的河底，不是深不可測的淵潭，而是鱷魚的血盆大口！

「呵...如此也好！」

看著空蕩蕩的洞府，朱剛鬣自失一笑。

既然已經決定上船，那對方手段越是厲害，自己豈不就越安全？

這本是很容易理解的道理，偏偏那人實在讓人忌憚，力量強大又百無禁忌，如此方才影響了他的正常判斷！

離開雲棧洞，被老朱妖魔化的凌歧，沒有理會暗中察覺到一些不妥，又大膽潛回來的孟奇。

他先前利用西遊之事逼迫朱剛鬣向孟奇出手，只是想讓這個不大不小的麻煩提前離開，另外也是藉機試探一下這位「老朋友」，看看他有什麼長進，倒沒必要真弄死他。

左右他和孟奇並無深仇大恨，幾次接觸，吃虧的也是對方。

他了解孟奇，知道他的性格，並非那種偏激並且小肚雞腸的人，除了迂腐一點，很有豪傑之風。

這樣的人，其實很好利用。只要和他「以誠相待」，讓他覺得你付出了真心，那無論之前做過什麼，有多少仇恨，都能一筆勾銷。少許算計，就能把這個自命正義的傢夥坑到死。

說好聽的，孟奇這種人是重情重義，說難聽點，那就是抱著天真不放。

凌歧自然不屑對孟奇玩什麼兄弟情深的把戲，倒不是他不屑利用感情，而是孟奇根本沒有讓他費那麼大心力的資格。

孟奇在他眼裏，還沒那麼重要，只是有些利用價值罷了。

這次再見，他見到孟奇時，的確有些驚訝，有些吃不準對方的身份。一來，此孟奇和彼孟奇，實力實在差得太遠。當然這不是重點，畢竟諸世界時間線不同，發生什麼都不足為奇。更重要的是，他再感覺不到孟奇背後那股高高在上的注視力！

這說明要麼此孟奇非彼孟奇，要麼此孟奇已經成功斬斷了和幕後黑手的聯繫。

這絕不意味著，孟奇背後已經沒人。這反而說明，他的後台比之前感覺到的更大！

假如孟奇真的擺脫了幕後黑手的掌控，凌歧也只會感慨這人命數之奇，命運之力的強大，受到命運的眷顧之深，不會認為這是他自己的本事！

憑孟奇此人底線一大把的心態，隨隨便便就被束縛手腳，是絕對沒這種翻天的本事的！

孟奇身上，的確有許多優點，但這只是獲得旁人認同的優點，絕非走向成功的必須。遑論孟奇的成功都不是什麼結交英雄好漢、爭霸天下，而是逆天。抱著什麼都想要的可笑心態，什麼都不肯放棄、不肯犧牲、不肯自省，皇帝都當不好，怎麼去逆天？

像孟奇這類人並不少見，穿越者被前世記憶和受到教育嚴重禁錮，幾乎被洗了腦，是很常見的事情，就像方源最開始穿越到蠱師世界的時候。

這等人，若沒有「真實幸運」，早晚被玩死，多少人幫都沒用，因為不同的社會有不同的規則，不能拋棄過去接受新生，就將和新的社會格格不入。

道德倫理規矩，都只是當前社會的產物，不是根本，唯有捨得二字，凝著成功的精髓。

孟奇可以成為英雄，也可以成為好漢，但絕對不會是笑到最後的成功者。

英雄好漢需要的是氣魄，是一顆敢於犧牲的心，是無懼生死的氣概。成功者需要的，卻是活著，要活到最後！

所以孟奇此人，他能成功，就肯定是某種意義上的「主角」，也就是根本無視客觀規律，都有可能辦成一些事，怎麼作死都不會死！

這甚至不需要去觀察他的命運，只要不是當局者迷，從蛛絲馬跡都能看出來。

這類人，不礙事，不阻路，凌歧也懶得費力剷除。

若把孟奇換做便宜徒弟方源那種，就算對方不是主角，凌歧多半也要將他控制在手中才放心。

只有魔頭才明白魔頭的可怕，所幸即使方源，也有知見障，未必就是他自己的，也有可能是被強加的，總之還有弱點！

孟奇不是方源，所以凌歧不擔心他壞事，他甚至很期待孟奇帶給他更多的驚喜。

淡淡掃了孟奇藏身處一眼，當那個男人有所感應，看向天空時，看到的已是一片蔚藍。

凌歧飛遁迅速，彈指間就到了福陵山北二十裏外的小福山，截住了恰好靜極思動的九頭蟲。

九頭蟲實力強大，修為比凌歧還要高出一線，卻沒有凌歧的諸多手段，因此在追到福陵山後，就在凌歧的建議下，負責在外圍堵截，凌歧則繼續跟蹤孟奇。

九頭蟲顯然對雲棧洞中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只是看到了那通天大河的垂落，有些心癢難耐！

若是沒有凌歧，或者他來的再晚一些，說不得九頭蟲已經出手，要強闖雲棧洞。這廝倒不是擔心凌歧，純粹是怕分不到羹。

這時，見著凌歧歸來，福陵山外的通天長河卻仍在，九頭蟲禁不住目光閃動，起了別的心思。

凌歧也沒解釋，憑九頭蟲瞎想。

他代表的不是一個人，還有猴子，所以處於絕對的強勢一方，不需要過於顧忌旁人的想法。

凌歧將雲棧洞中見到朱剛鬣的事情有選擇說了，也透露了此人天蓬元帥的來歷，這沒什麼好隱瞞的。

九頭蟲不知信沒信，反正看起來是信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既然證實福陵山只是藏著一頭被貶下凡間的豬妖，沒什麼好寶貝，有也有主。又聽說豬妖和凌歧有舊，和猴子也認識，九頭蟲當即表示遺憾，準備回去睡大覺。

目送著九頭蟲離開，凌歧又回頭朝著一舉一動都完全在幾人監視下的孟奇，又看了看極遠處一個隱蔽的山坳，失聲一笑，同樣朝著來處的方向歸去。

才幾人，就有許許多多心思，無怪都說天意如刀、人心難測。

莫測的人心，最是熱血，也最是陰冷，最是暖人，也最是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