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裏，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是常事，而為了拌幾句嘴失了面子，直接喝農藥也不少。

村裏基本上祖祖輩輩生活在一起，幾百戶人都認識，除了農活就沒其他事，他們的天空只有巴掌大，一輩子活得就是一個面子。

杜寧深知這事兒對老爹的重要意義，老大要是請不來，成了全村的笑料，沒準兒就能尋短見，至少抽一天一夜的悶煙，再不吃不喝躺床上幾天，那都是輕的。

他沒好意思直接說，猶豫再三道：「老大，前天班級聚會你也沒參加，顧老師都去了呢，還問起你好幾次呢，她現在可是全市的名師了，電視台的記者還專門採訪了呢，我們班被成為神奇二班，都是對虧了老大啊，同學們都很感激。」

「我不過是引導一下，也是大家真用功學習了。」劉晨笑道，想起了顧魔女，呵，送了她一個全市名師的稱號，也算是報答她最初的信任啦，小姑娘喜歡看漫畫，偏要裝成一副成熟、嚴肅的樣子，想起她總在班級板著臉就覺得有趣，尤其是高考前緊張成那個樣子，還要在班級裡裝鎮定安撫同學們，也真夠難為，絕對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好老師。

「那個老大，你很忙嗎？參加聚會的時間都沒有？」

「是啊，手頭上很多事情。」最近一直忙著音霸，這才告一段落，心思早就飄飛到蘇城去了，那裏有可愛的苓兒等著呢。

杜寧的臉更苦了。

「哈，你都沒回過學校吧，現在校門口拉了巨大的紅調幅，上面寫著：熱烈慶祝本校劉晨同學取得了徽省狀元，側門口還掛了你一副照片呢，可帥了，同學們看到都嗷嗷來勁，學習熱情可高漲了。」

「是嗎？什麼時候拍的照片？我怎麼都不知道。」劉晨笑了笑。不會是學籍上的照片放大吧，那真有夠傻。

此刻他就能看到學校的大門口，對學校也有著深厚的感情，每一個角落裏都伴著成長的記憶。不僅是前世還有今生，想著每天晚上在體育場上的跑步，孟清清相約小花園見面，國平躲在小樹林裡哭，還有最後帶著大家一起放風箏大聲的嘶吼。這些都是青春時光獨有的印記，值得一輩子銘記。

「哈，你不知道吧，我們放風箏的時候有老師拍了很多照片，其中就有一張老大帶著大家慷慨激昂地唱歌照，非常帥。」

原來是這樣，當時還真沒注意。

「老大，有沒有空呀？」杜寧怯怯地問道，他可不覺得面子能比孟清清兩人還大，老大現在可牛逼了。邀請人家到偏僻的小村子，實在難以出口。

「比較忙，可能這兩天就去江海了。」

「這麼早？我還想跟你見個面聊聊天呢。」

「呵，我們兄弟著什麼急啊，等開學了你再來學校找我不遲，我有點重要的事情必須先去。」

杜寧的臉色更苦了，硬著頭皮道：「老大，你能不能到我家來一趟？」

劉晨聽他語氣不太對，疑道：「怎麼了？有什麼難處嗎？」

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杜寧哀求道：「老大。我知道你很忙，實在難以張口，你得幫我一把啊，都怪我吹了點兒牛皮。他們一下子全當真了，我……我也不知道怎辦了，我媽一大早五點鐘就起床趕集去了，我的三個嬸嬸這會兒就過來幫忙做飯，我老爹把襯衫都套上了，你要是來不了。我就死定了。」

「這麼誇張？不就是吃頓飯嗎？」

「老大，你不懂我們村裏的規矩，但凡哪一家要來尊貴的客人，必然要請家族裏一些叔伯或者關係親近、德高望重的鄉鄰來，我爺爺兄弟四個，堂叔加起來超過十個，幾個外出打工了，在家還有六個，還有村裏的領導，我爹這一早就去屠戶家裏買最新鮮的肉了，你要不來，我家就沒法收場了，我就更慘了。」

杜寧說得可憐兮兮，昨天晚上消息就放出去了，小村子裏晚上又沒別的休閑，就是互相竄門子，這消息迅速就傳開了。

老杜家要請那些人來陪客，這可講究了，杜老爹和幾個堂弟專門蹲院子裏商量了大半晚上，煙都抽掉好幾包，一個處理不好影響巨大，必須身份、名望都能服眾，要不然有人心裏不服，這麼重要的場合，為啥請了那誰陪客不請我？這是瞧不起我，還是跟我關係遠？必須考慮名望、親疏關係綜合來定，相當複雜。

「你這小子，今天中午吃飯，現在你才通知我，時間也太趕了吧。」

「老大，昨天晚上我光顧著著急了，還想著怎麼推脫，等到想給你打電話都晚上十二點了，哪好意思打擾你啊，只能熬到一大早了，我知道你有早起的習慣。」

「哎，我也想去，只是這時間實在太倉促了……」

杜寧心裏拔涼拔涼的，這在城裏根本不是個事，放在鄉村，那可就是大事了呀，面子大過天，老爹最近非常開心，這要是掃了面子，一喜一悲，搞不好就窩出病來。

「老大……」

「臭小子，叔叔阿姨都這麼熱情準備了，我還能不去嘛，把地址告訴我，中午十二點準時到。」

「嗯，老大，嚇死我了，你能來太好了，我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

杜寧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扔下電話直接衝到了前屋，老娘都已經回來了，幾個嬸嬸忙得熱火朝天，還有幾個堂叔也在燒火，興奮地喊道：「我哥們說中午十二點準時過來。」

「啊？誰？」他老娘還沒反應過來。

「就是劉晨，大狀元。」

「趕緊的，老三，你去跟村主任和村長知會一聲，昨晚且交代著，確定好時間告訴他們呢，村裏組織迎接。」

老三是杜寧二爺爺家的三叔，敦實的鄉村漢子，對著杜寧豎起了大拇指，贊道：「寧子就是有出息啊，不僅自個兒厲害，還認識大人物，全省的狀元啊，那是誰都能有福氣請到的嘛，嫂子和大哥好福氣啊。」

「哎呀，瞧你說的，你家小牛兒趕明年上了高中，再過幾年高考，也一準有出息。」

「哪能有那麼大出息哦，先能考上高中我就謝天謝地了。」老三嘆了口氣正要飛奔去通知，杜老爹提著好大一塊肉回來了，一聽消息，連忙道：「成了，老三，你先忙著吧，我去跟主任和村長說一聲。」

杜寧偷偷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幸虧及時給老大打了電話，給請了來，要不然可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