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媛所說，劉晨的所見所聞，境界擺在那兒，這註定是一次很牛逼的發言。

孫樹人在介紹了劉晨的身份後，迎來雷鳴般的掌聲，劉晨在慶州一中的名頭實在太大太大了。

劉晨看著下面黑壓壓的同學，心裏很明白，不管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絕大多數人都要落榜的事實，雖然沒有任何準備，可突然心裏就充斥著一股氣，想要表達。

「同學們，在這個世界上，在成功者的隊伍裏面，很多人並不見得很聰明，在失敗者的隊伍裏面很多人並不見得愚笨。其實，有一樣東西比聰明的腦袋更重要，那就是人的心靈和意志，一個人的貧窮很大的程度是心靈的貧窮，一個人的成功很大程度是意志的成功！」

開頭總要來一段套話，鼓舞人心的熱血。

「我認識一個朋友，特別想給大家分享一下他的經歷，為了方便就稱呼他為老常吧，那是上個世紀80年代，那時候高中讀兩年，高考升學率很低，大約在10%左右，當然，現在我們慶州的升學率也高不了多少。」

「老常在82年第一次參加高考，牛B大了！第一志願清北，第二志願江大，第三志願浙大。最後考上哪一所了呢？」

劉晨故意一個停頓，很樸素的話語引起廣大同學的共鳴。

「一所都沒考上，落榜了。而且考了一個很丟人的分數，大家想知道嗎？」

「想。」很翻轉的結果，一群同學鬨笑著，沖淡心中少許的緊張。

「老常隻考了269分，離那年大專錄取分數線相差將近200分。有的同學可能會在心裏罵：老常腦子有病啊？成績那麼差，還好意思報考清北、江大！」劉晨說著輕聲笑道，「確實有病，什麼病？虛榮心病。老常當時想，反正考不上，還不如報清北、江大，說起來也好聽一點。」

別人問：考上沒有？

沒。

真沒用！

不是我沒用，實在是清北、江大太難考了呀。

「我相信今年高考之後在場不少同學都會這麼乾。」

眾人鬨笑，都發自內心喜愛這位超牛學長的發言，人家那麼牛，說話還那麼平易近人。

蕭國平撇撇嘴，恨不能嗔道：「高考之後我就報江大。」

顧媛不禁感慨，嘖嘖，看看人家講得多好，把同學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我怎麼就做不到呢？這小子真是沒一點兒準備嗎？手裏握著花了兩個星期寫好的演講稿真想丟掉，太假大空太套話了，她發誓一定不能被人看到這份稿子。

劉晨繼續道：「那個暑假，老常呆在家裏，跟坐牢似的，特別難受。村裏人對他指指點點。『喏，大家看看，這就是大學生，四隻眼的！』『整天抱本書看有個屁用』，鄉村就是這樣，大家的眼光都比較實在。」

慶州一中經濟不太發達，還是農村學子居多，而且大多家境困難，心裏壓力巨大，成績卻都很一般，基本處在本科線附近，聽到這裏感同身受。

「整個暑假，老常連眼鏡都不敢戴，唯恐被人嘲笑。是個人都有自尊，老常實在被罵得受不了，在心裏狠狠地說：狗眼看人低！我一定要考上大學！成為村裏的第一個大學生！於是乎，老常同學在83年插班複習了一年，結果考上沒有呢？」

鄉村的孩子緊張地吞著口水，他們絕大部分都要復讀，復讀一年就能考上大學已經很好了，似乎老常做到的話，他們也增加了一份幾率。

「當然是……沒有，離分數線還差50多分呢，84年到複習班裏去專門又複習了一年，考上沒有？還沒有，仍然差了3分。」

不少同學都快緊張地站不穩了，復讀兩三年幾乎就是他們的宿命。

「老常的母親是一位奇女子，對他深感絕望，罰他上山去砍松樹，結果松樹一根都沒砍倒，老常卻把自己的左腳給砍了一斧子。那年沒有再複習，而是到初中裡去做了一名英語代課老師。」

「那時候老常很自卑，對別人的態度異常敏感。心情很痛苦很矛盾，不參加高考不甘心，參加高考？又覺得沒信心，特別害怕再次失敗。直到後來在一本書上看到丹麥童話作家，安徒生同學的求學經歷，我大為感動，決定向他學習，大家肯定都知道安徒生童話，知道他求學故事的舉手好嗎？」

寥寥無幾。

高中的孩子們還有空看閑書啊，如果問那些物理學家、化學家的生平，恐怕還知道一點。

「我就不給大家科普了，高考之後可以查查看，於是乎，老常同學毅然決然地背著破書包，跑到大江海，準備去找江大知名教授、大數學家鄧真，幹什麼？」劉晨停頓片刻，蕭國平恨恨地瞪了一眼過去，她都不得不承認這壞傢夥簡直有說書的天分，她都想知道下文。

劉晨接著道：「老常想讓鄧教授保舉他免試上大學，多麼異想天開的雄偉計劃啊！簡直比吹牛皮吹上月球還要神！可惜鄧教授不在，鬼使神差，他卻找到了當時江海大學校長，馬校長是個女人，態度很和藹，她沒有取笑老常，而是開導說：高考制度是國家教育部統一制定，對誰都不能破例，因此你的忙我幫不上。」

然後她帶老常在江海大學那麼大的校園裏走了一圈，邊走邊說：「喏，你看，那些就是大學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他們並沒有三頭六臂呀。因此你應當回去繼續努力，你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祝你成功！」

「這次江海之行，對老常震撼很大，距離85年高考還有8個月，回去以後，老常就在家自學，85年高考直接報考了江海大學，很幸運被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老常感慨萬千，想當初學習基礎那麼差，複習三年都考不上本科，竟然也能跳過龍門，成了天之驕子的江海大學學生。原因到底在哪裏呢？大家自己去想吧，我可以保證這絕對是真人真事，這位老常目前就是江大一位知名教授。」

「大家都知道，我去年是咱們省的理科狀元。」劉晨侃侃而談。

蕭國平撇嘴道：「臭屁，臭屁。」

蘇強還站在她旁邊，直接給兩小弟一人一巴掌，喝道：「你們特麽放屁不知道跑遠點兒？」

只可惜這番表演，蕭妹子直接無視。

劉晨道：「我記得有位記者問我，你得省狀元覺得意外嗎？我說：一點也不，我對自己超級自信，我對高考的成功有必勝的信念。」

孫樹人、顧媛等老師心說，你不意外，我們可意外死了，當時都傻眼了。

「怎樣才能在備戰高考的最後三天始終保持自信心呢？那就是一定找到自信的根。再給大家講個小故事，19世紀初，法國有個年輕人，窮困潦倒，他從鄉下流浪到首都巴黎。他找到父親的一位朋友，希望他能幫自己找一份工作，混碗飯吃。」

「父親的朋友問：年輕人，你有什麼特長嗎？年輕人說：我沒有特長，我很自卑。」

你精通數學嗎？

不精通。

你精通歷史嗎？

不精通。

你懂法律嗎？

不懂。

你懂會計嗎？

不懂。

哎呀，年輕人，那你找工作就有點難了，不過沒關係，你先把住的地方寫下來，我幫你慢慢找。

年輕人寫好住址後交給他，父親的朋友一看立刻豎起了大拇指：年輕人，你的字寫得很漂亮嘛，這就是你的優點啊！

什麼？字寫得漂亮也算是優點嗎？

當然算優點！你不要小看自己，你應該找一個好一點的工作。

年輕人想：既然我能把字寫得很漂亮，那麼我也能把文章寫得很漂亮。

年輕人越想越興奮，終於找到了自信心。經過不懈地努力，幾年後，他成了大作家，寫出了世界名著《三個火槍手》和《基督山伯爵》，這個年輕人就是大仲馬。

同學們的反應有些茫然。

劉晨笑道：「好吧，這可能跟大家目前的狀態不太接近，那我們說個有趣的故事。從前有個秀才跟你們一樣，準備進京去趕考，臨行前他做了三個稀奇古怪的夢，他很想知道夢的朕兆，便到姑媽家裏去解夢。」

姑媽不在，漂亮的表妹接待了他。秀才說：第一個夢，我把一棵大白菜種在牆頭上了。

表妹解釋說：「那叫豈有此理！」

「第二個夢，下雨天，我身上穿著蓑衣，手裏還打著一把雨傘呢。」

「那叫多此一舉！」

「第三個夢，我和表妹你赤身裸A體地躺在同一張床上，背靠背。」

表妹羞紅了臉罵道：「那叫白日做夢！」

聽了表妹的解釋，秀才心情十分沮喪。

回家的路上湊巧碰到了姑媽，姑媽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就問：「你這是怎麼了?」

「我在白日做夢。」

眾同學大聲笑了出來。

「你到底怎麼了?」姑媽追問。

秀才於是就把剛才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姑媽聽了哈哈大笑說：「恭喜你啦！第一個夢，牆上種菜，種得那麼高，那不是高種嗎？這次進京你肯定高中狀元。第二個夢，雨中打傘，那不是高舉嗎？你這次一定高中舉人。第三個夢嘛，你和表妹躺在同一張床上，背靠背，傻小子，你該翻身啦！」

顧媛臉上一紅，心說，劉晨怎麼跟學生們說這些呀。

反而是同學們沒一個覺得奇怪，心領神會的笑著，這個年紀的孩子，網絡又開始普及，什麼知識不懂呀，最後幾個月談戀愛成雙成對的學生可不少，雖然沒幾個敢幹最後一步，樓樓抱抱摸摸總是在所難免。

劉晨道：「同樣的三個夢，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解釋，而不同的解釋會對人產生不同的影響。就是這個道理！」

斬釘截鐵，一改剛才的輕鬆。

「人是暗示動物。積極的暗示帶來自信，消極的暗示帶來自卑。美國有一位心理學大師到華夏一所學校考察，班主任老師說：大師，聽說您對天才兒童很有研究，能不能幫我們也挑幾個？」

「想不到大師滿口答應：OK，現在就挑吧。大師在教室裡走了一圈，邊走邊指點：你、你，還有你！點到誰，誰就會眼睛發光立刻發出一聲尖叫：啊哈，我是神童！」

「老師也感到驚奇不已：什麼？他們是神童？我以前怎麼就看不出來呢？但不管怎樣，老師還是信了，為什麼？因為人家畢竟是大師嘛。從此以後，大家對那幾個神童，刮目相看。一年後，美國專家又來到這個班，問班主任：請問，我去年挑的那幾個神童，靈不靈啊？班主任說：別提多靈了，這幾個孩子現在的表現呀，一個個都很優秀！大師，您能告訴我其中的奧秘嗎？你們猜是什麼？大師一聽就笑了：我是隨便亂點的呀。」

劉晨說完指著下面眾人，「你，你，你，你們所有人都不笨。人跟人其實差不多，關鍵在於你是否相信自己。相信自己，你就會變成一隻鷹，能夠在藍天白雲下自由地飛翔。懷疑自己，你就會變成一隻醜小鴨，只能在地面上尋找食物吃。這三天，大家都想出一個身上與眾不同的點，然後告訴自己，我是宇宙中獨一無二的存在，有條件的同學可以對著鏡子說。」

畢竟是大狀元，別人說這話，大家當耳旁風，劉晨一說，大家紛紛跟著話音去想。

劉晨知道，不管怎麼開解這些孩子，終歸要倒下一大片，總要有人失敗。

「高考並不可怕，失敗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這是你們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考驗，因為失敗而頹喪，因為失敗而不敢再有想法，因為失敗而自暴自棄就不再相信自己能創造奇跡。」

「我唯一對你們的要求和期許，就是上了大學要多讀書，即使不上大學，也不能放棄讀書，那有同學會問了，讀書有什麼用呢？我都在家養豬種田了。」

「如果用比較文藝的套話來說，腳步不能丈量的地方，文字可以；眼睛到不了的地方，文字可以。今天多學一點知識，明天就少一句求人的話。」

「今年初時，我到美國哈佛大學交流。」

劉晨剛說完，下面的同學就炸了，哈佛大學，很多同學都知道，天哪，那可是世界名校，聽說出過很多美國總統呢，對這些小城的孩子來說高山仰止遠不可攀，江大、清北對他們來說，已是不可觸碰的夢想，心裏都是感嘆，學長實在太牛了，不愧是我們慶州一中的驕傲，省狀元啊。

這時候，在慶州，如果能夠出國，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值得吹噓很久很久，更不要說到國外讀書，還是巨牛學校。

「有人問我哈佛大學和江大有什麼區別？其實沒什麼大區別，半年時間，我也沒去聽任何一堂課，而是整天泡在哈燕圖書館，要真說跟國內名校的區別，圖書館藏書更豐富，而且有很多漢語繁體字的孤本書，甚至很多阿拉伯語書籍，我讀了很多書，但大部分在幾天之後就都忘記了，你說這樣的閱讀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要我說有意義，當我們還是個孩子時，吃過很多食物，現在已經記不起來吃過什麼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它們中的一部分已經長成我們的骨頭和肉。不管什麼時候，你讀過的書其實早已融進你的骨血，只要一個觸動點，就會噴薄而出。」

這是劉晨此刻最終極的感受，希望能給這些註定要落榜再痛苦幾年的孩子，打開青春期苦悶世界的一扇窗戶。

「有些女孩子可能會產生疑問，女生上那麼久的學、讀那麼多的書，最終不還是要回到一座平凡的城市，打一份平常的工，嫁作人婦，洗衣煮飯，相夫教子，何苦折騰？不如現在輕鬆自在一些，好好地享受當下，正如我認識的一位朋友，讀了著名的江大，甚至讀到博士，畢業之後很快就嫁做人婦，全職在家，有人就問她了，你讀了那麼多的書，現在一點也用不上，多虧啊，早知道就不要讀了。」

「我這個朋友笑了笑說了一段話，讀過的書就是我們走過的路，不存在用與無用，就算最終跌入繁瑣，洗盡鉛華，同樣的工作，卻有不一樣的心境，同樣的家庭，卻有不一樣的情調，同樣的後代，卻有不一樣的素養。」

最後，劉晨看著眾人，懇切道：「最後，我也不祝大家都能金榜題名，那明顯不現實，我最希望你們能夠做到一點，那就是不留遺憾，最後再教大家一個小方法，最後三天不要再做題了，也不要再熬夜臨陣磨槍了，就把所有的書本翻閱一遍，心情不定的時候就翻，不用去思考，看過就忘也沒關係。」

劉晨這番演講，或多或少，對每個人都有觸動，老師們沉思，學生們爆發雷鳴般的掌聲、喊叫聲，慶州一中這一片的天空似乎都震顫，那動靜實在不小，就連在音霸考察的孟菲斯都注意到了，不解地問道：「哇，那邊是什麼地方？軍隊嗎？發生了什麼事？」

老傢夥明顯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