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叫我？」劉晨裝作有些詫異指了指自己。

「嗯，是我叫你，不過我可不是姐姐，你該叫我阿姨。」王萊很有學者的氣質，說話的語調都透著知性的氣息，淡淡的語氣說道。

「不是吧，你看著也就比我大幾歲而已。」劉晨很「吃驚」回道，拍點兒小馬屁總不會錯，而且，王萊看起來確實很顯小，也不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大半還是發自內心讚歎。

說著，劉晨在她旁邊坐下。

王萊呵呵笑道：「我女兒都快上高中了，哪裏還是什麼姐姐。」

看得出來，心情還不錯，被別人誇讚，女人總是會很開心，特別是三十歲出頭的女人，被誇成妙齡的少女，那更是內心喜悅。

接著說道：「我看你一遍跑步一邊背誦，真是勤奮好學的好孩子，是不是準備考戲劇學院？」

「是呀。」

「你沒有老師指導吧。」

「沒有啊，找不著，你怎知道呢？」劉晨表現得很天真。

好感不錯，王萊笑道：「那些數理化英語之類多背誦還有用，藝術的學習靠背誦可不行。」

兩人交談起來。

「姐，我叫劉晨，來自慶州，我要考導演系……」

「導演系啊，那你知道一部電影的基本構成是什麼嗎？」

來之前，劉晨還是做了些準備，超級學霸，本就記憶力和理解力超強，把國內外八十多本電影的相關書籍都看了一遍。

「一部電影的構成需要六個基本部門的合作：編、導、演、攝、錄、美，最重要的當屬導演，導演是電影藝術創作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把電影文學劇本搬上銀幕的總負責人，是用演員表達自己思想的人。主要職責是：與主要創作人員研究和分析劇本，為劇本找到恰當的表達形式，負責整部劇的藝術準則；與製片人聯合提名和推薦演員角色人選……」。

「小劉，書背的不錯，只是方向完全搞錯了，剛才聽你說，你的文化課特別棒，如果好好學習，說不定還能成市裏的狀元呢，為什麼要考戲劇學院導演系呢？你知道文藝院校的文化課恰恰是不考數學的嗎？多可惜。」

在問了這個問題之後，王萊也停下來，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她心中的一個極大的疑問，要知道她每年面對這麼多的考生，還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大多數考藝術學院的學生，都是因為文化課學不好，尤其是文科和理科都必考的數學學不好，而這個小夥子恰好相反，她很好奇。

劉晨眼神堅定，道：「當年魯迅先生到日本學醫，感嘆國人的思想麻木不仁，認為學醫只能醫治國人的身體，卻改變不了根上的思想，於是棄醫從文，如今電影最具有國際性，影響力最大，有位先哲曾說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我雖不才，棄學從影，願追隨先哲為中華文化的崛起而奮鬥！」

為什麼考藝術院校，幾乎是每個考生面試必回答的問題，回答自然也是千奇百怪，沒想到聽到這麼一個答案。

王萊皺了皺眉頭，這明顯不是她想聽到的答案，總歸是有特定的事情才導致轉變，魯迅先生因為學醫的時候從影片裡看到了麻木不仁的國人，如今是和平年代，怎麼會有如此大的轉變呢？心裏更是好奇。

「難道你還想拍華夏的電影到美國上映嗎？你難道不知道華人主演的電影幾乎無法在美國及歐洲國家上映？即便上映，也都是小規模的試映，票房很不好。」

「小劉，還是忘了這個虛妄的夢想吧，戲劇學院根本不需要考數學，偏偏你的數學最強，回家高考吧，不要參合到文藝圈，你的想法實在太幼稚了。」

王萊一向脾氣不好，少有的語重心長，對這個素未蒙面的少年還挺有好感。

面對質疑，劉晨坐正了身體，輕笑道：「1972年，李小龍先生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猛龍過江》甫一上映就打破了亞洲電影票房紀錄，在美國放映時，取得了驚人的票房，擊敗了很多同期上映的一級荷裡活大片，荷裡活新的功夫片由此誕生，Kungfu一詞被寫入英文字典。」

「難道你以為你是李小龍嗎？看看這些年，在荷裡活混的最好的三個華人，程龍，開創戲耍、逗趣的功夫風格，到了荷裡活不過是小醜，逗大家一樂；李廉傑，一代宗師形象深入人心，正氣凜然，到了荷裡活之後，不過只能出演身材矮小、心裏變－態的反派；鄒潤發，賭神之後再無人能夠超越，到了荷裡活，最多不過演個小角色的壞蛋。」

「你還太年輕太幼稚了！」

「姐，我雖年輕卻不幼稚，有得是一股銳氣和決心。」

王萊不由得心煩，脾氣也上來了，見過太多不切實際的年輕人，喝道：「這真應該生活在古代，真不知道腦子裏怎麼想的，不好好學習文化課，搞電影？！做夢吧，還讓世界震驚呢，你倒是讓我震驚不小，這已經不是夢想了，這是妄想，百分之一百的妄想。」

「搞娛樂，拍電影，那就是燒錢，其他都是廢話，在文藝圈，夢想這東西最要不得，你這種天真的人根本沒辦法生存，趕緊收拾包裹回家吧。」

「每一個夢想都不應被嘲笑，不管結果如何，我必然能夠無愧於心，這就足夠了！」劉晨眼神明亮，絲毫不退縮。

王萊更是憤怒，「小孩子這麼強呢，將來有你苦頭吃，別說那些大理想了，戲劇學院，你都考不上，純粹是浪費時間，你懂什麼藝術？你以為背點書就行了？」

還真著急上火了，真是出自關係，劉晨心下有點不忍，不是為了跟王威見面，真不想欺騙她，看得出她是一個熱心腸的好人。

「我相信事在人為，只要肯努力，肯吃苦，沒有做不到的人。」

王萊一時愣住，彷彿從眼前倔強的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她就是不肯放下原則，才顯得與周遭格格不入，既改變不了世界，那就封閉自己，住在自己的世界，她心裏很苦悶。

心口一陣發疼。

「姐，你沒事吧？」

「口袋裏有葯，幫我拿出來一下。」

吃了葯又喝了水，她才平靜下來，情緒依舊有些不對。

劉晨堅持要送她回家，最後，王萊還是同意了。

很大的房子，至少得140平方，很有文藝風。

王萊把劉晨帶到了她的書房，說是書房其實是不太合適的，因為這書房實在太大，放置了太多的光碟，還有投影儀，很多電影相關的書籍。

兩人坐下之後，王萊的表情一直很嚴肅，看看劉晨遲疑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有個私人問題一直想問你。」

「啥？姐，你隻管問。」

「你的文化課很優秀，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一下子轉變過來，要考戲劇學院的？」

劉晨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半是演戲，半是真實的情感，幽幽地說了起來。

當時到國外參加數學奧賽的時候，我們華夏一行六人全部獲得了金獎，而我創紀錄取得了第一名，而且是滿分的成績，那一刻為國爭光我很自豪。

但是和美國的學生交流的時候，我們的三位同學爭相圍上去介紹自己，說將來的夢想就是到美國讀書，留在美國，拿到綠卡。

當時美國同學們哄堂大笑，說你們華夏人腦子聰明考試靈光有什麼用，最大的夢想就是拿到一個我們生下來就有的美國公民身份，你們的國家進口我們先進設備，看我們荷裡活的電影，接受我們的文化，哈哈哈……

那笑聲，至今回想起來還是那麼的刺耳。

華夏文化被西方文化侵蝕的太厲害了，如今的學生，學英語，崇拜外國人，在外國混的垃圾的人，到了華夏都能成為某些英語培訓機構的老師，得到學生們的欽佩和討好。

人模狗樣的用自己很爛的母語明目張膽地騙錢，大把的華夏女學生對著本國的少年不屑一顧，卻對這些一身體味的外來肥佬，趨之若鶩，以認識幾個老外為榮，爭相獻身的事情都常有發生。

一邊看著荷裡活的電影，一邊說自己的國家就一定拍不出《指環王》，拍不出《哈利波特》，造成華夏如今的信仰缺失，總覺得自己低西方一等，不為自己的國家、民族、文化而驕傲。

劉晨很是激憤，沉聲喝道：「想我華夏，大亦載，巍巍中華，有服章之美曰華，有禮儀之大曰夏，何等榮光？歐洲大航海之前，引領世界文化幾千年，竟敵不過外來文化的幾十年侵害，這是有意識的誤導，這是最無恥的娛樂入侵，溫水煮青蛙。」

「同樣璀璨的阿拉伯文化已經日漸凋零，最根本的征服，就是文化的征服。而我們華夏也已在文化淪喪的邊緣，自從明白了這一切，我的心就沒辦法再安靜下來，一心讀我擅長的聖賢書，謀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我做不到充耳不聞，繼續無恥活著。」

吶喊之聲，震耳發聵。

王萊聽了之後，眼睛亮亮地看著這個年輕人，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效仿魯迅先生，希望能夠找回國人喪失的信仰，從文化上樹立起國人的尊嚴和驕傲。

一個國家，少年強則國家強，少年弱則國家弱，如果不能從文化上，以自己的國家自豪，這個國家就無法真正的崛起，即便是GDP每年高速增長，即便是成為全球第一的經濟體，也是無用的。

內心的震動久久不能平息。

王萊也生出一股豪氣，盡自己所能，一定要幫助這個學生一把，沉靜下來說道：「小劉，你的電影理論知識還算紮實，但是拍電影終歸不是理論研究，而要更關注實踐，我想跟你訂一個賭約，給你設置三關課程，如果你都通過的話，將來不管你是拍攝原創短片也好，拍攝電影也罷，我給你找一筆超過一百萬的投資，而且明年戲劇學院專業課考試，我向學院推薦，這樣你就可以不用參加偶然性極大的初試，避免被老師的偏見直接刷掉，如何？」

劉晨心裏很感動，他終究不是真的考生，生出些內疚來，這一刻，他就下了決心，將來，儘可能支持華夏本土的電影業。

「姐，你能推薦？你是？」

「我是戲劇學院的老師。」

「啊！那太好了，姐給我上課，我……可是我也沒多少學費。」

王萊盯著他笑道：「不收任何費用，什麼課程先不完全告訴你，而且第一關不過就沒有下一關的課程，不存在三局兩勝，若是你通不過，證明你並不適合在電影圈中生存，那就放棄報考戲劇學院，安心回家高考吧，好嗎？」

劉晨的表情相當的糾結，這要是過不了，豈不是還沒等到王威來，就被掃地出門了，好不容易取得的好開局，一不小心把自己繞進去了。

矇騙王萊，劉晨心裏已經很過意不去，思考片刻，道：「好，我答應姐。」

若真過不去，他就放棄這個跟王威接觸的機會，一向做事堂堂正正，這次不得已，仍讓劉晨很有心裏壓力。

「這麼快？你就不再考慮考慮？」王萊沒想到他答應的這麼快，「若是你不信守承諾，無論考多少年，戲劇學院都不會錄取你，包括其他藝術學院，我也會打個招呼，不錄取你。」

劉晨笑著搖搖頭道：「不用考慮了，姐都是為了我好。機遇就是挑戰，這世上絕沒有不勞而獲的事。」

王萊很是欣賞他這股勇往直前的精神，若是想在等級森嚴的電影產業中殺出一條血路，沒有這股勁還真是不行，使得她越加看好這個年輕人。

「呵呵，那麼第一關課程非常簡單，什麼是電影？三天后，你來我這裏。」王萊板著臉嚴肅地說道。

劉晨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所謂的三關挑戰如此容易嗎？王老師是要故意放水嗎？只是他馬上想到似乎不會如此簡單，簡單的表象往往是複雜，越簡單的東西越難說明白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