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王

大庭廣眾之下，有些事情不好深究也不好去談。

所以，在談完了中州王龐統的屍體不在遼國這個問題之後，就沒有繼續談下去了。

遼國的風俗和大宋是不同的，所以在宴請賓客的時候所表演的節目也是有區別的。不同於大宋舞姬的靈美秀麗，舞蹈展現出來的更多的是野性，像……狼。

宴會過後，倒也算是賓至如歸。

披著那件狐裘回到驛館，公孫策的心情真的是說不出的複雜。他實在是想不通，堂堂的中州王龐統，怎麼就能假死來遼國當大王呢？這完全就不符合那個人驕傲的性格啊，而且，他不止一次和自己說他多麼厭惡大遼，又怎麼會把自己變成一個遼人？

有些事情，就算心裏猜測可能是誤會，可能是意外，但當血淋淋的現實擺在面前的時候，卻由不得自己不信了。

公孫策神情低落，展昭和白玉堂卻在一邊說悄悄話，好吧，主要是展昭抓著白玉堂說悄悄話：「我說小白，你說公孫大哥是不是命犯那張臉啊，怎麼每次遇到這張臉的人都會出現不對勁兒的事情呢？」

白玉堂很複雜的盯著展昭看了好一會兒，看的展昭都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的時候，白玉堂方才用一種你這個貓終於聰明了點的語氣說：「你說的不錯，公孫大哥就是命犯那張臉。」

其實白玉堂剛剛盯著展昭的時候並非是放空，而是想起了一年前發生的一件事，一件只有他和龐統知道，沒有其他人知道的一個秘密。

那一日在畫舫再次相遇，把酒言歡，之後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客棧的時候，一個不小心親了那喝醉的貓的嘴唇，剎那間就有一種酒醒了的感覺，頓時覺得臉火辣辣的，心裏也燒的厲害，很的有一種馬上去水裏遊個泳的想法。顯然，咱們的五爺肯定是醉糊塗了，不然怎麼連自己不會游泳的事兒都忘記了。而那一剎那，不知怎麼，白玉堂想起那一日禦花園裏，當今聖上撲向龐統的那一個畫面。

喝的有點小醉的白玉堂把展昭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之後，便不管不顧的就去找了龐統。他很順利的找到龐統，而當時的龐統，也就是王燁也是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臉色有些微紅的錦毛鼠白玉堂，也不主動開口，就等著這個年輕好看的少俠說出來意。

白玉堂到底是個大俠，糾結了一會兒之後也不扭捏，於是他很直接的問：「男人和男人不小心嘴碰嘴之後心跳的特別快臉還熱是怎麼回事。」

本來笑眯眯喝茶看白玉堂糾結的王燁一口茶就噴出來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白玉堂，十分好奇的問：「你說的那個男人，可是展昭？」

白玉堂的臉更紅了，有些惱羞成怒的說：「就問你是怎麼回事，你管是誰呢！不說就算了！」

王燁心想，果然是展昭啊……於是他也樂得添一把渾水，便笑眯眯的說：「白賢弟，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吶，原因就是你喜歡上了他呀。」

白玉堂愣住了，心裏的不解和種種都迎刃而解般有了結果。

白玉堂從回憶中醒來，然後輕輕捏了捏展昭的臉：「貓兒，餓不餓？」

展昭被捏了臉也是愣了下，還不等說話，外面就傳來了蕭大人的聲音：「公孫大人，可是休息了？」

一直發獃的公孫策站起身打開了門：「並未，不知蕭大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那蕭大人看公孫策還穿著官服也是鬆了一口氣，笑著說：「並非是本官有事兒，而是……大王有請。」

展昭一下子就不樂意了，從後面走過來，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半擋在公孫策面前：「有什麼事情非要談不可？就算是國家大事也要明日再議吧！」

蕭大人也不在乎展昭的失禮，仍舊笑得彬彬有禮：「大王說了，公孫大人今日做的那首詩他十分喜歡，之前答應公孫公子的事情還沒有兌現，還請公子跟隨本官前去見大王，兌現大王之前的承諾。」

「好，我跟你去。」公孫策嘆息一聲，心想那個人果然是變了，變得更像是王者。以前他會給自己時間去思考，現在卻用十分強硬的手段讓他去接受。

作為公孫策的忠實護衛，展昭很不放心的說：「公孫大哥……不如讓我和小白跟著去吧……」

公孫策本是想要拒絕的，畢竟有其他人在的話，很多事情都不好說。可還不等他拒絕，蕭大人便率先道：「大王說只見公孫大人一個人。」

公孫策拍了拍展昭的肩膀，安撫道：「無礙，我們是以和談使的身份來大遼的，正所謂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無論如何遼主也不會對我不利的。」

蕭大人對公孫策這麼好說話也是鬆了口氣，畢竟來之前大王還說這次邀請可能有些麻煩呢：「那公孫公子便隨本官走吧……對了，外面天寒，公孫公子記得披上狐裘，不然若是凍壞了，就糟糕了。」

「本官曉得。」公孫策披上白玉堂遞過來的狐裘，便跟著蕭大人走出了驛館，留下擔心的展昭和白玉堂，湊在一起不知道嘰嘰咕咕的說什麼。

這一路上，公孫策都在想，見面之後到底該說些什麼，就這樣想到了面對面，想到了蕭大人退出房間並關緊了門，想到了這個房間只剩他們兩個人。

公孫策深吸一口氣，故作淡定的作揖：「公孫策，見過遼主。」

坐在椅子上的王燁仔細的看著公孫策，他本就虛弱，在白色的狐裘的襯托下顯得更加蒼白，明明是那麼羸弱的人，但卻總會做出一些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表裏不一』，才會讓他住進他的心裏。

王燁嘆息一聲，有些迷茫的說：「有的時候，我都在想，公孫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公孫策心裏也不好受，卻也只能咬著牙說：「人都是會變得，不管是公孫策，還是……中州王。」

事已至此，王燁還是覺得有些話還是問清楚比較好，不然久而久之變成心魔就糟糕了：「公子曾答應願為中州王效力，也隻願為他一個人效力，如今……為何卻願入朝為官了？」

公孫策一愣，萬萬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件事……不由得想起當初聽到中州王戰死的時候那種痛苦，終究還是選擇了說實話：「公孫策曾以為中州王是為了這個大宋的黎民百姓而死去的，既然他不在了，公孫策就要為了中州王繼續保護大宋的黎民百姓，可直到如今，公孫策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多麼的愚蠢。」

王燁選擇性的無視了最後一句話，而是很驚喜的說：「你說，你是為了我才選擇入朝為官的？」

公孫策皺眉，強調道：「是為了中州王，是為了飛星將軍，是為了龐統！」

王燁是真的不明白公孫策到底糾結什麼，也不在這裏打什麼馬虎眼，而是很直接的說：「可你明明就知道我就是你口中的中州王，你口中的飛星將軍，你口中的龐統！」

公孫策後退一步，咬了咬下唇，隨後堅定的說：「不！你是沈良，你是耶律良才，你是遼國的國主！」

公孫策的眼圈發紅，似隨時要流淚一樣，讓龐統忍不住放柔了語氣：「只是一個稱呼而已，就有那麼重要的，我一直都是我！」

公孫策仍舊堅定的搖了搖頭：「不！中州王憎恨遼人，因為遼人一直在侵略大宋的百姓！他不會變成一個遼人！」

王燁從未想過，公孫策對待身為中州王的自己是這麼的有感情，明明現在應該是苦笑的，但此刻卻有一種開心的感覺：「我從未想過，你居然是這般固執的一個人。」

公孫策不懂王燁的開心，所以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我也從未想過，再次見到你，居然……恨不得，未曾相見……」

剛剛的欣喜瞬間被打落懸崖：「好一個未曾相見……公孫策，你好狠啊……不過有句話你說錯了，人都是會變得，但是我卻從未變過。」

「從未變過……」公孫策睜開了眼睛，似不懂這句從未變過到底指的是什麼。

「是啊，從未變過，只是你從未看透我罷了。」顯然，公孫策對過去的龐統的執著和對現在的否定讓王燁十分的痛苦，所以，他決定打破公孫策的執著：「一開始，一開始留下了耶律良才的命就是因為他和我長得像，可以留作後用。耶律俊才早在拿耶律良才談判的時候就被我的手下殺了，這兩個皇子都是我的飛雲七十二騎假扮的，他們到了遼國，吞噬了大遼的勢力，給遼主下毒！之後讓耶律俊才在必要的時候死去，挑起大宋和大遼的戰爭，在用這個機會脫身換個身份，再殺死另一個繼承人耶律文才，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換身份，還能算計那個一直都讓人討厭的襄陽王一比，還能保住中州王龐統忠義的名聲，還能登上這至高無上的帝位，是不是……有趣極了……」

「你……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你說過，你說過你要保護大宋的子民，保護大宋的國土不被外來人侵犯，你……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公孫策的淚水最後還是流了下來，那似乎是一種信念的崩塌。

而看著公孫策著脆弱的樣子，王燁的內心卻終於有了一種滿足的感覺，他站起身，走到了公孫策的面前，輕輕撫摸他鬢角的長發，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終於承認我就是龐統了，公孫策，你真可憐。」

說著，王燁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惡意的想法，所以他說：「公子既然這麼喜歡大宋，願意為了大宋付出一切。若是我願以永不犯宋換公子常駐大遼，公子，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