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王

李統領跪在地上，這個驕傲的男人此時卻沒有抬起頭的勇氣，只是單純的因為這個坐在龍椅上的女人給他帶來了太大的壓迫感。假如說以前有個女人敢坐在龍椅上，李統領肯定會二話不說的拿刀砍過去，斬了這個大逆不道的女人。

可如今他只能跪倒在地上承受著女人那屬於帝王的高高在上的威壓，因為這種壓迫感額角都流出了汗水。但他也抽空在心裏吐槽說，怪不得唐玄宗李世民當年不寵她，這樣的女人誰敢寵？倒是唐高宗李治有膽子，這種一看就野心勃勃的女人也敢扶持寵愛。

其實李統領也可以說是冤枉唐高宗李治了，畢竟李治當年喜歡過的那個武媚娘可不是如今的武曌那君臨天下的樣子。而是出塵絕色完全一個綰綰那樣性格的女子。

武曌把玩著手中的玉石，漫不經心的說：「李統領，沒有朕的允許……你竟膽敢隨意離開都城，朕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才讓你有了這樣大的膽子。」

李統領跪在地上咬牙磕了個頭：「皇上容稟，實在是事態緊張，來不及求旨就出城了，還請皇上容臣說清楚來龍去脈，若是皇上還覺得臣罪無可恕，臣甘願受罰。

武曌放下了手中的玉石，似笑非笑道：「哦？既然李統領那麼理直氣壯，那麼朕就允許你說清前因後果。」

其實李統領也看不準武曌是不是生氣了，心中埋怨自己過於衝動，但卻也強忍著壓力道：「其實臣這次出都城是因為皇上的一個故人……」

武曌心中一動，心想那個探子發現的白髮男子當真是李君羨不成？她突然就不想聽李統領廢話了，便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故人？是什麼人敢稱為朕的故人。」

李統領有些懷疑武曌是不是清楚他所有的行蹤包括他見到的人，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有說過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但此時已經大腦空白的他什麼都想不起來，最後只能幹巴巴的說：「他就在殿外等候皇上傳召。」

「既然如此，那就讓他進來，朕要看看這個故人。」武曌著說，但他緊握的雙手似乎證明她此時非同一般的緊張。

而後，武曌就看到了那個午夜夢回的時候總會看到的人。

他穿著白色的衣衫，容顏還是當初相見的時候那般俊美，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老態，好似歲月完全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只是那頭烏黑的長發已經變成了銀白，白的讓武曌那顆多年未曾炙熱過的心，跳的如此……熱烈。

若是說王燁的出現讓武曌激動又悲傷，那麼武曌帶給王燁的感覺就是驚艷了。

他的記憶裡有武曌的純在，那是一個純潔卻不失妖嬈的潔白的女子。純潔和妖嬈本是兩個極端，但當年的武曌就是給人一種無意散發魅惑的純潔的矛盾的感覺。他本以為當了皇帝的武曌會失去當年那種感覺，但事實證明武曌還是當年的那般樣子。她沒有和其他位高權重的女人穿著華貴的衣服還有艷麗的妝容，她仍舊是素麵朝天，飄然若仙，政治和朝堂這個大染缸並未把她變色，他一如當初白紙的樣子。而事實上，武曌的氣場早就是君臨天下的樣子，只是她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身上的氣息莫名恢復了當年的模樣。

其實對於為何當了皇帝之後不濃妝艷抹這件事，上官婉兒曾問過武曌的。

那時候武曌輕柔摸了摸上官婉兒的髮絲：「那些要靠妝容服飾來撐起自己的女人，都是沒有自信的女人。朕已經當了皇帝，已經不需要用打扮來取悅帝王，自然是穿自己最喜歡的衣服，化最喜歡的妝容。「

當然，這些話都是題外話，李君羨不知道，王燁也不知道。所以現在兩個人遙遙相望，基本上都在心中感嘆對方似乎……並未變過。

李統領看著這遙遙相望的場面，咬了咬牙未曾打破這種寂靜就退了下去，房間裡也只剩下了王燁和武曌兩個人。

王燁覺得一直這樣看下去，可能會看到天荒地老。便在這個氣氛有些迷醉的時候，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猛然想起某本書籍裡寫過的一句話——我們多年未曾相見，再見似有萬語千言，最後都化作一句你還好嗎？

武曌突然笑了，但卻不是那種幸福開心激動的笑，而是讓人有些發寒的冷笑：「君臨天下，有何不好……」說到這裏，武曌也發現自己剛剛那句話的戾氣略重，深吸一口氣：「到是你……還好嗎？」

王燁注意到了武曌再說君臨天下哪裏不好的時候那種無奈和悲哀的樣子。王燁立馬就認定了武曌是在演戲而非是在說實話。只有天生就站在高處的人才會說想要去過平凡人的生活和平凡人的日子。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所說的平凡可不是財米油鹽醬醋茶，而是不愁吃穿每天玩玩樂樂卻不用擔負責任。王燁很清楚武曌是在什麼樣的教育下長大的，也知道她走到這一步犧牲了多少。但他更知道她的這種犧牲是多麼的心甘情願和步步算計，這樣的女人是絕對不會感嘆高處不勝寒，和一個人位於高位的寂寞，她這樣說，絕對是想要喚醒他，也就是李君羨的同情心。

說白了，武曌還是愛李君羨的，但是她愛的是記憶裡那個青澀的初戀，那種感情是用來當作記憶懷念的。畢竟有些人，有些事，一旦消失在出現，就會導致美好的記憶消失。

因為沒有人知道，未來的路到底是何種模樣。

王燁本想自己到底要不要按照武曌心中所期待的劇本走，但考慮到這個身體的情況，便道：「昏迷不曉塵世，醒來之後已過八年，物是人非，又哪裏談得上好與不好。」

就算早就心有準備，聽了王燁的話，武曌難免還是驚到了，不可置信的說：「你……居然昏迷了八年……朕……我本還怨你活著為何不來尋我，如今倒是我錯怪了你……君羨……你受苦了。」

王燁笑了，那笑容是記憶中的李君羨經常會對武媚娘露出的帶有著獨特溫柔的笑意，但是這笑容卻帶著絲絲的苦澀：「能再見到你，什麼都不苦了……只是……曾經的你是皇上的妃子，皇上的皇后，如今的你自己成了皇上……不管身份如何，你都不是臣可以觸碰的了……」

「李君羨！」武曌不可置信的瞪著李君羨，似乎不明白他為何都回來了，卻說出了劃清界限的話。

「皇上。」王燁仍舊溫柔的笑著：「其實這次蘇醒本是不打算回來的，但奈何救我之人的朋友就是李統領的侄子。他認出了我的樣子並寫信給了李統領，李統領激動之下就來找我。而我也知道他這樣貿然尋我定然會引發你的猜忌，為了不連累無辜才來見你……不然，我是不打算打擾你的。」

武曌有些脆弱的後退兩步，她的眼中閃爍著痛苦的光：「你可是怪我……奪了李家的江山。」

王燁搖了搖頭，他的目光一如當年那般溫柔凝視著武曌，帶著那纏綿悱惻的愛意：「自古皇帝，能者居之……李治的江山被你奪了，是他沒本事又怎麼能怪你……就像我父王，當初被奪了皇位也只能……如此。我只希望你，能守好這個江山不被外人侵犯，而我會站在你的身後，為你保駕護航。」

「君羨……」武曌看起來十分的感動，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撲倒王燁的懷中哭泣，而王燁也做出明明想把她摟在懷裏安慰，終究卻還是忍耐下來的樣子。

兩人相認，好似說清了誤會也講明了未來，兩個人的情緒都有些激動，當然，這種感覺是裝出來的還是真情實意就仁者見仁了。

緩和之後，武曌道：「你的息王府我都有派人去收拾，現在還能居住……你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早朝，我會在群臣面前宣佈你的回歸……只是，如今沒有戰亂，兵部的位置都被不同勢力分割，大將軍王的位置也早就名存實亡，怕是這兵權……無法給你……」

王燁心中早就有了準備，畢竟他也清楚武曌這樣的人，是不會因為他的回歸就像陷入戀愛的女人一樣把一切都給他的。若是如此，她也不配是他王燁打心眼裏尊重和敬佩的女人了。所以，他仍舊保持著溫柔的笑容：「無礙。既然沒有戰事便也不需要大將軍王，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你身邊守護你的資格罷了。」

武曌心中一動，心中那種說不出的陰暗突然就被這個笑容消失了不少，也許她該試著相信……不……只能說試著給他一個機會，畢竟日久見人心……是真情還是假意，需要時間來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