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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言之隱》46、
杜別的目光被晨光照亮,從側面望過來。禾藍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遠處的花圃發獃,偶爾看一下天空,視線放得很遠。

她的眼神分明帶了點隱晦的滄桑。

杜別不喜歡她這樣的眼神,離記憶裡的女孩越來越遠。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她應該是纖弱美好,富有活力的那個人,會說會笑,會捉弄人,也會幹壞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如此遙遠……

「我有點悶,想出去走走。」過了一會兒,禾藍這樣對他說。

杜別欣然答應下來。和禾藍和在一起的日子,不管是去哪兒,他都樂意。

越野車在山道上行駛,速度不是很快,迎面而來的風從絆開的車窗灌入,吹得人髮絲輕揚。禾藍在窗口往外面望,暗暗觀察沿路的地勢。不過,杜別很謹慎,只是帶她在小鎮內區繞圈,並不帶她出去,顯然在防備著她。

禾藍也不急,安安靜靜地坐在車裏。

杜別把車停在一家飯館門口,「餓了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禾藍沒有答應,徑自下了車。

杜別選了二樓靠窗的一個位置,正對著平地的陽台,外面建了一個水池,幾盆淡紫色的大麗花開地正盛,沿著水池邊擺放著。微風吹過,花瓣片片凋零,在水面上漂移。

老闆殷勤地為他們介紹各種菜肴,杜別點了炭燒蝦、豬頸肉、咖喱蟹和一大碗椰奶湯。服務員還特地幫他們拿了小盤子,盛上了一點白醬油。

杜別給她盛了點椰奶湯,把碗推到她面前,「嘗一嘗,你小時候最喜歡吃的。」

禾藍拿杓子盛了一點,香菇和紅咖喱醬在嘴裏嚼了嚼,配著一點椰奶的清香,清淡又爽口,是她以前最喜歡的。不過,這麼多年過去,她在南江生活了許久,很多的習性也改變了。

杜別問,「喜歡嗎?」

禾藍沉默了一瞬,「……在內地南江,我喝慣了普通的香蔥雞湯。」尤其是白潛做的,別的什麼也比不上。

杜別的笑容有些龜裂。

禾藍道,「有些事情會隨著時間而改變,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杜別,忘記那些事吧。」

「……」杜別放下了杓子,輕微的一聲響,碰在了碗裏,「……你可以忘記那些仇人嗎?」

禾藍沒有答。

杜別輕笑,彷彿終於找到一個反駁她的借口,「自己都做不到,憑什麼要我忘了?」說到最後,他的臉色已經偏冷,蒼白秀氣的一張臉,晴空裏的雲一樣白。

禾藍怕激怒他,只是點到即止。出乎她的意料,杜別沒有生氣,只是看著她輕輕地笑,轉頭望向了窗外的大麗花。

淺紫色並不明艷,清清冷冷的貴氣。

明明是很漂亮的顏色,可是人各有所愛,他就是喜歡白色。清清雅雅,卻很溫婉。血液裡的餘熱被風吹冷了,禾藍的話在他的耳邊沉澱,變成了一個夢魘,和他的理智和感性糾纏。

他恨,卻生不了她的氣。

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白潛而起,如果他死了,禾藍就會回到他的身邊!其實,她只是一時被誘惑而已。那個少年,眉眼太過濃麗,精緻地不像一個大活人,一看就是專門勾引女人的。他沒有什麼比不上他,所以,禾藍只是一時看不清而已。

仇恨的轉移很快,他寧願這麼去想。

「我有點不舒服,想去上個廁所。」禾藍這麼道,杜別點點頭,和老闆說了一聲。老闆把他們帶進傳菜的走廊,穿過一道紅漆木門,把他們帶到了衛生間門口。禾藍看著杜別,「你不會要跟我進去吧?」

「怎麼會?」杜別笑道,「只要你不耍花樣。」

禾藍轉身進了廁所。

廁所很大,左邊是偌大一個洗手台,台上放置著肥皂,右邊是一排隔間廁所,緊緊挨著。禾藍匆匆看了一下,發現隔間裡都沒有人。她都快絕望了,心想著不如賭一賭,把自己準備好的東西藏在垃圾桶裡。她知道,這地方很窮苦,就算是這樣被丟棄的廁所紙簍裡的垃圾,定時也有人會來翻。如果上天給她這個機會,讓人發現,也許……

希望很渺茫,也得試一試。

他一定找她快找瘋了。

出門後,杜別脫下外套給她披上。這個小鎮地理位置特殊,白天熱地像火爐,晚上氣溫卻降地很快,一直是兩個極端。不知底細的外地人來這兒旅遊,要是沒有準備好衣服,一冷一熱,肯定會生病。

禾藍無比複雜地拉緊了身上的衣服,用它裹住自己的身體。

回了別墅,禾藍快速地洗了個澡,穿著衣服就上了床。雖然杜別沒對她做什麼,她心裏卻總是有種不安全的感覺。

夜半的時候,耳邊似乎有什麼響動。禾藍慢慢睜開迷濛的眼,杜別正坐在她床邊,手裏拿著根針管,拉過她的手臂。禾藍猛然驚醒,但已經來不及,他把針頭準確地推進她的靜脈,一陣冰涼的液體就滑進了她的血管。

「你幹什麼?」禾藍嚇得肝膽俱裂,猛然推開他,抱住被子退到了另一邊床角。

「放心,不是媚~葯,只是一點鬆弛肌肉的葯而已。」

「為什麼要這麼做?」禾藍明顯感到體力在流逝,不受控制地摔到床上。她現在一點力氣都沒有,身體軟軟地像團棉花。

杜別沒有生氣,繞著床走了一圈,到她身邊坐下來,輕柔地撫摸她略微漲紅的臉頰,「你想逃走,所以,我只能那麼做了。你以為把東西放在廁所的衛生紙簍裡,我就發現不了嗎?那個餐館老闆是我的人,你去過的地方,每一個角落他都會查看,連隻蒼蠅都飛不走。」

「你……」禾藍覺得,他已經偏執地有些病態。

「不要離開我,他不會比我好。」杜別低下頭,把臉貼在她的手背上,另一隻搭在她的小腹上,抱著她安心地睡了過去。

這個晚上,他睡得很香,禾藍卻怎麼也睡不著。

杜別不會放鬆警惕,他只會看她看得更緊。禾藍心頭有些煩躁,急於想見到白潛的心在不停地動,她真的不想呆在這裏了。她隻想早一點見到他,早一點……

她終於太累了睡過去,迷迷糊糊中還在想著怎麼出去…

白潛不在的這幾天,她簡直度日如年。

人,總是離開才知道珍貴。禾藍坐在陽台上發獃,身體無力地動不了,簡直像行屍走肉一樣。身後的門「吱呀」一聲開了,杜別進來,給她端了一杯熱牛奶,「喝一點吧,你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了。」

禾藍根本就不看他。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但是,我希望你能諒解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我很害怕……」他伏下來,從下面仰視她。

禾藍索性閉上了眼睛,扶住輪椅的扶手,就推進了室內。因為肌肉無力,她推地很艱難,但是,也擺脫了身後的他。

杜別再也忍不了她這種漠然了,手中杯子「砰」地一聲砸在地上,「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嗎?」

禾藍在輪椅裡閉著眼睛假寐。

杜別跨進了門內,死死地盯著她,捉了她的手,把她從輪椅裡拖起來,推倒在床上。禾藍被他深深壓進床裡,綿軟的床鋪凹陷了一半。她蒼白著一張臉,冷冷地看著他,眼底沒有流露出一點生氣。

囂張的*就那麼停歇了,杜別的額頭冒出了汗,被她這種目光看到自慚形穢,難受地快要死了。他痛苦地抱住頭,像個孩子一樣哭哭笑笑,摔倒在床裡。

「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明明自己才是掌控者,這一刻他卻覺得,她才是牽線的那個人。而他,只是一個木偶而已。如果他能不那麼在乎她,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苦?如果他能忘了記憶裡那個禾藍,是不是就會好受一點?

可是意難忘,忘不了。有些事情,早就像血肉一樣長進他的身體裡,怎麼都忘不了。人的心,哪怕再硬,總得有什麼地方是軟的。不然,不就和沒心一樣嗎?人無心,怎麼活?

——人無心,不可能活。

「你想著他會來救你嗎?」杜別收斂了心裏的苦澀,對她道,「我會帶你離開,然後藏起來,讓他永遠也找不到。」

「我到天涯海角,他也會找到的。除非——」禾藍露齒一笑,清冷脆聲,「你殺了我。」

杜別嚇得流了一後背的冷汗。

殺了她?那不如殺了他吧。他踉蹌著逃了出去,匆忙中,連門都沒帶上。禾藍看著他離開,才收回視線。

現在,她也就這種伎倆了。杜別對她,恐怕沒多少耐心了。原本以為,他會去找白潛,和他短兵交接,但是現在看來,他似乎有別的打算。也許,他有什麼別的計劃……

日子平靜地不像日子。

雨夜,無星。

窗外沙沙沙沙的聲音把禾藍驚醒了,是大雨篩過葉片的聲音。

她躺在床上,微微蹙著眉。雨聲很響,打在芭蕉葉上,聽著很亂。在這樣雜亂的夜雨聲中,隱隱交雜著一些悶響。一會兒,窗外劃過一道閃電,一瞬照亮了室內,聲音更大了。

禾藍終於辨認出來——那是槍聲。

她驚喜地從床上起來。這幾天,她很安靜,杜別沒有再給她打葯。所以,她雖然無力,還能勉強行走。

但也只是勉強而已,才走了幾步,因為著急了一點,她腳下一軟就摔倒在地上。禾藍咬緊了牙,用手肘撐著向前匍匐,爬了很久,終於爬到了陽台上。

下面已經混戰成一團,分不清彼此。槍聲和雨聲交織在一起,聽得地人振聾發聵。

黑夜裏的閃電照亮了禾藍慘白的臉,卻讓她的心激動地快要跳出來。雖然她沒有看到白潛,但是,她認出了那方為首突擊的人——是穆棱和林忠。

激戰了半個小時,房門從外面被人猛然撞開,幾個士兵衝進來,「禾藍小姐,有人襲擊,快和我們走。」

禾藍抓住窗框,堅決地搖頭。

隊長頭痛不已。戰爭前線出了點問題,引起了內亂,杜別一大早就去了,臨行前交代他要好好看住禾藍,不準有任何閃失。沒想到杜別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一幫人來偷襲。

「得罪了。」隊長收了刀,朝她走來。

禾藍撐著窗框挪到角落裏,隨手抓了旁邊的晾衣架。

「禾藍小姐,希望你配合一點,我不想傷害你。」隊長無奈,隻好去伸手抓住她扣在一起。

這時,陽台上的玻璃窗「哐當」一聲,寸寸碎裂。

穆棱從裂開的縫隙中迅疾穿過,一刀割斷了隊長的喉嚨。

隊長捂著喉嚨,似乎還沒有從這種變故中回過神,死死盯著眼前面無表情的少女,然後「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身體還在不斷抽搐。

鮮血如噴泉般猝然湧出,濺地地上、屋頂、玻璃上全是。

一時無人敢上前。

穆棱舔了一下刀上的血,眼神說不出地亢奮。後面的士兵死死盯著她,幾人分開了步子,呈現一個半包圍的圓圈,拿著刀把她們圍在陽台上。不過,又唯恐她們跳窗而逃,不敢離得太遠。彈藥已經絕了,之前的槍也不知是不是被對手浸了水,全部開不了,用冷兵器對戰,他們心裏確實緊張。

穆棱壓根沒有想過要逃走。

這把三棱軍刀在她手裏輕鬆地晃了一下,轉到了左手,血跡在月色下已經變成了暗紅色,又不斷有新鮮的血染上去,沿著深深的血槽裡不斷淌下,在她腳下匯成一條紅色的小溪。她又舔了一下刀上的血,插入了軍靴裡,直接拔出了後背上的武士刀。

刀身在月色下折射出一道冷芒,映出她嗜血的眼睛、沒有表情的臉。

「一起上吧。」她對幾人勾勾手。

這樣的侮辱,是個男人都受不了,他們對視一眼,提了刀就一起衝上去。

「撲哧」一聲,穆棱俯身一割,把一人攔腰斬斷,頭也不回,足尖在地上一點,整個人凌空而起,藉著牆面的衝擊力一提身子,右腳橫空掃出,直接把一個士兵破窗踢出。

樓下傳來懾人的慘叫,禾藍往下一望,看到了一具破碎的屍體,只剩一層皮還連著。

她捂住嘴,差點吐出來。

不是沒見過死人,但是,這實在太血腥了。

激戰還在繼續,地上的殘肢斷臂越來越多。

刀光在月色下閃動,雪白的牆面上濺滿了星星點點的血珠。不過短短兩分鐘,地上只剩下了一個士兵,捂著斷掉的左手不斷抽搐。

穆棱朝他走過去,刀尖在地上劃出一道深刻的血痕。

「不……不要殺我……」這個士兵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之前給禾藍買過東西,禾藍大聲道,「不要殺他!」

穆棱把刀高高抬起,猛地下墜一插,鮮血濺了滿臉。

禾藍愣在原地。

穆棱把刀收回後背的刀鞘裡,面無表情地走到她身邊,對她伸出手,「走了。」

禾藍冷冰冰地看著她。

穆棱無所謂,乾脆把她提到肩上,一拳轟開剩下的碎玻璃,攀著窗欞和外面的牆面,幾個縱躍輕鬆落地。

林忠趕了過來,看著她滿身的血忍不住道,「都叫你速戰速決了,怎麼還這樣亂開殺戒?」

穆棱扛著禾藍直接出了園子,像隻靈巧的貓,悄無聲息消失在夜色裡。林忠無可奈何,和氣喘籲籲的周七一起追了上去。

下山的灌木叢裡停著他們早就準備好的越野車,穆棱丟了禾藍進去,踩下發動機,直接衝出山道,一路風馳電掣。

禾藍還沉浸在剛才的殺戮中。

那個少年……

這個地方有很多人該殺,但是,那個少年只是因為家裏窮才參軍的孩子而已。他也沒對她做過什麼,之前她拜託他去給自己買點蛋餅回來,他也是笑著應了聲就回去。這幾天下來,雖然他們不是很熟,關係也不算太差。

……就那麼死在她面前……

禾藍回頭去看穆棱。

穆棱似乎感受到她的視線,回頭冷冷嗤了聲,「幹嘛這麼看著我?小心我剜了你的眼睛。」

禾藍沒有退縮,還是很冷淡地看著她。

穆棱莫名覺得心裏煩躁,猛地踩住油門,加大了車行的速度。車子立馬提速,像閃電一樣衝出。車後座的林忠和周七措不及防,猛地撞到後面的車座上。

周七罵道,「你發什麼瘋啊?」

一柄軍刀插到他的臉旁,深深契入了車座裡。

周七咽了咽口水,不敢大聲了,只在心裏暗罵幾聲。

這丫頭今天發什麼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spartal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11-1004:18:21

穆棱是個狠角色,你們看粗來了咩?我寫女強是不是也很有范兒,所以,姐姐之前弱真是是人設和劇情問題啊,以後不準再吐槽介個了~~哼~~╭(╯^╰)╮

我昨天又沒碼字,今天又睡了懶覺~~裸奔真是苦逼~~嗚嗚嗚~~

/(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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