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舅家是要留到年初二才走。

樓下的那間房就讓給他們一家三口睡，閣樓上還有兩件房，顧湘和顧媽媽就搬上去睡了。

晚上躺被窩裏，顧湘跟她媽咬著耳朵說悄悄話。

「我是真不喜歡舅媽。」

顧媽媽以為她說的大舅媽，就說：「小孩子家家哪裏有什麼討厭不討厭的。你大舅媽就那張嘴，其實她心也沒多壞。」

顧湘把腿架到她媽小腿上撒嬌：「她還老佔外公外婆的便宜，老回來要錢，過年也沒送個像樣的禮物。小舅媽也是，每次都在旁邊煽風點火，恨不得你跟大舅媽掐起來。」

她說的顧媽媽心裏都有數，但是還是跟她說：「自己心理要有數，但是你作為小輩，不能頂嘴讓長輩沒面子。」

「那這麼說，大舅媽這麼做還是對的咯？」

顧媽媽擰了她一下：「都說自己心理有數就行。你外公外公婆年紀這麼大了，難道因為這點事鬧起來嗎？這不是讓他們操心麽。」

顧湘沒話說了，她媽這種息事寧人的包子心態還是很頑固的。

小舅舅家第二天就走了，他們還要去小舅媽娘家拜年。

顧湘和顧媽媽本來準備留到年初四，但是年初三的晚上開始下雨了，第二天早上暗蒙蒙的，地裡還特別不好走。

一場雨下了兩天，她們娘倆就留到了初六才走。

顧湘在外婆家住的這一個星期，早飯都是在床上吃的，然後看會兒電視，等太陽完全出來了再穿衣服起床。

晚上還有宵夜，有時候是雞湯，有時候吃豬腳。

臉色都被養的更加紅潤了。

年初六顧湘剛回家，奶奶那邊就打電話過來問她怎麼還不去拜年。

按照他們這裏的習俗，近親都是在初七以前拜完的。

顧湘下午就去了。

顧爸爸下午出去有事了，家裏就爺爺奶奶和後媽在。

奶奶看到她就塞給她一個大紅包，還拉著她的手，誇她現在臉圓圓的好看多了。

顧湘下意識地就摸了把臉。

好像確實胖了點，下巴上又肉嘟嘟的了，二下巴又要出來了。

顧湘跟奶奶說了好一會兒話，看他們起色都挺好，生活上也沒有什麼不順心。

一直到吃晚飯顧爸爸才回來。

而且還是因為奶奶打電話去說了顧湘來了，他才回來的。

顧湘也挺久沒看到她爸了。

顧爸爸穿了一件新的皮衣，皮子亮的很。

看樣子就不便宜。

他一看到顧湘就先給她包了紅包，也誇她現在養的好了。

顧湘就想起來她小時候有一次過年，她爸也買了件皮衣。

結果她過年放擦炮的時候點到了手，隨手就旁邊一扔，正好就扔她爸身上了，把皮衣炸了個洞。

顧媽媽嚇了一跳，當時就要修理她。

還好奶奶攔著，說大過年的不能打孩子。

不過那時候顧爸爸和顧媽媽還沒離婚。

她爸還沒現在這麼縱著他。

正好晚飯前還得點個鞭炮。

顧爸爸也想到這個事兒了，還逗顧湘說：「丫丫，你點歸點，可別往爸爸身上扔。」

爺爺奶奶都想到這個事兒了，一家子樂個不停。

後媽因為不知道裏面的事情，就在旁邊尷尬地陪著笑。

奶奶家的菜更外婆家的很不同。

外婆家的菜是自己種了自己炒的，雞鴨鵝也是自己養的。

奶奶家的菜一吃就知道是買的，香腸只找人灌的，雞是買的醃好的。

也不是說不好吃，只是顧湘嘴巴這幾天養的有點刁，吃起來就不是特別香。

比如說香腸裡的肉就是肥肉多，瘦肉少。

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油不說，還嘗不出瘦肉味兒，一點都不好吃。

奶奶看顧湘胃口不是很好，就問她菜是不是不和胃口，想吃什麼說了讓顧爸爸給她買。

大晚上的顧湘也不能真的讓她爸出去買菜。

而且過年期間外面也沒什麼店開著。

顧湘只能硬著頭皮多吃菜。

一頓飯下來少說吃了兩斤油。

吃過晚飯，奶奶還想留顧湘住。

顧湘是真覺得住別人家不舒服，夏天的時候還好說，沖把澡就能睡。

冬天在外面睡就麻煩多了。

奶奶也沒勉強她，讓顧爸爸把她送回家了。

顧爸爸直接把她送到樓門口，看著顧湘進了樓道才走。

顧媽媽正在客廳裡看電視，嗑瓜子。

看到顧湘回來就問她冷不冷，說著插了取暖器，讓她靠著坐下。

顧湘說不冷。

吃飯的時候爺爺奶奶那裏和她爸車裏都開空調了。

顧湘換了個家裏穿的舊棉襖，跑廚房裏去了。

家裏吃的東西很多。

她是在晚飯油膩的吃太多了，回來車上又挺悶，她有點犯噁心。

看到她媽泡了糯米，就用糯米煮了個粥。

顧媽媽看到她在廚房忙活，就問她：「怎麼了？這麼快又餓了？沒吃飽啊？」

顧湘說：「哪兒能啊，我吃的挺多。就是爺爺奶奶那裏的菜都是買的半現成的，特別油，我有點想吐。」

顧媽媽進廚房一看，發現她在煮粥，「糯米不好消化，吃了更難受。」

顧湘覺得胃裏一陣一陣反上來，跑去客廳裡就著保溫杯喝了一大杯熱茶。

然後就跑馬桶上摳喉嚨催吐了。

顧媽媽之前還沒當回事，現在看她吐的哇哇的，也著急了：「要不要緊？要不要去看醫生。」

顧湘搖搖手，等吐的差不多了就去接了自來水漱口。

催吐方面她也算拿手了。

知道在吐之前要灌很多水，這樣胃裏粘稠的消化物才能順利滑出來。

而且她本來就自己犯噁心，所以其實也不難受。

就是看著嚇人點，像吃壞了東西。

顧媽媽就讓她去沙發上坐著喝點熱茶。

她換上高壓鍋給她煮粥，沒一會兒就做好了。

糯米粥裡放上幾杓白糖攪著吃，又甜又糯。

顧湘吃了一碗，覺得胃裏舒服多了。

第二天正好顧湘姨媽來了。

她痛經在冬天的時候會嚴重很多，這下子就痛了個死去活來。

還有點拉肚子。

顧媽媽看她這上吐下瀉的，就覺得她肯定吃壞肚子了，要帶她去醫院檢查。

顧湘其實很早就準備去醫院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

因為按照老一輩的想法，正月裡上醫院是很不吉利的。

現在她媽既然開口了，顧湘當然同意。

不過她看的不是腸胃門診，而是婦科。

顧媽媽上輩子是得了宮頸癌過世的。

光是B超做一個80塊，價格還是不便宜的。

但是顧媽媽肯定不會省這個錢，她覺得顧湘說得對——那個老中醫的葯都吃了好幾個月了，她的痛經還是沒變化，最好還是做個全面檢查安心一點。

顧湘拉著她媽一起掛了號。

顧媽媽起先還不肯，覺得浪費錢，她身上雖然偶爾會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是這個年紀常有的。

顧湘就勸她媽說：「你勸著我看病吃藥，是在乎我，將心比心，我也想在乎你。今年拜年的時候鳳萍阿姨不是還在說她動了個子宮肌瘤的手術嗎？這種檢查的錢不能省！你要是心疼錢，今天的檢查錢都我出。」

她身上還有著她爸和奶奶兩個紅包，加起來有小一千塊。

顧湘說的很認真。

這半年來她表現得成熟了很多，顧媽媽很多時候都會跟她商量事情了。

這時候聽她這麼說更覺得她懂事，也就聽她的了。

顧湘特別緊張，手心裏都冒汗了，背後寒濕濕的一片。

而且對著她媽還得裝作若無其事。

檢查出來，顧湘身上是好的。

顧媽媽身上不太好，不過也不是多大問題，就是有些炎症。

聽到醫生這麼說以後，顧媽媽還低聲埋怨顧湘說：「我就說我沒事，浪費錢。」

在寫藥方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女醫生，聽到了就抬頭推了推眼鏡說：「你這個炎症看著不嚴重，但是發展下去，很可能就會使宮頸糜爛！再發展下去就可能是宮頸癌了！」

女醫生這話說的有點重。

不過也是為了病人好，現在太多人不把小病放心上了，等到來不及了才來看，那還有什麼用。

真當醫生是大羅神仙呢！

顧湘不由地打了個抖。

顧媽媽看閨女嚇得小臉煞白的，趕緊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

她自己也不敢不當回事了，忙去仔細問了問醫生開的葯的服用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