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顧媽媽對顧湘這種不問過她，就把錢收下來的行為是非常不贊同的，直接的後果就是顧媽媽後面的幾天一直都緊盯她。

還不停追問她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瞞著。

顧湘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她媽安撫下來。

她這學期開學以來就開始去補課了。

補課那家的男老師姓李，教數學。女老師姓趙，教物理。

這時候的物理還是比較容易補的，教的都是生活中能接觸到的一些知識。所以教物理的女老師還是挺多的，但是顧湘記得到了高中，幾乎就沒見過教物理的女老師了。

因為顧湘自己的基礎本來就不錯，兩個老師還都挺喜歡她。

她之前因為家裏的事情請了兩次假，趙老師就把試卷給她讓她拿回去寫。

這其實是很少見的。

這兩個老師對自己出的題都看的挺緊的，一般都是補習的時候發下去讓他們做，然後當堂分析，分析完之後讓他們把錯題謄下來。

卷子在補習結束前是要收回去的。

顧湘一般都是周六去。

前半個上午上數學，後半個上午上物理。

他們10個學生坐一個教室。每個人都能兼顧到。

這10個人裏面，顧湘覺得有一個是眼熟的，是隔壁2班的一個男生，但是名字叫不出來。

其他的都是沒見過的其他的學生。

大家基礎都不差，老師出的題目也相對難一些。

就算有學的程度不同的，還有單獨輔導的時間另外算。

有人領著學了以後，顧湘也覺得輕鬆了不少。

帶了她幾次以後，趙老師就私下找過顧媽媽。她覺得按照顧湘現在的情況是沒有必要來補習的，一般上補習的就是要麼是訓練的不夠，要麼是上課注意力不夠集中的。

像顧湘這樣上課人鎮聽，下課還主動給自己制定學習計劃，並且能夠嚴格執行的學生，已經是好學生的榜樣了。

顧媽媽看得很開，說：「隨她吧，她說在願意學，我還能不讓她學。」

趙老師是真跟顧媽媽交上朋友了，過年前他們家好多事都是顧媽媽想辦法幫著解決的。她想著顧湘既然底子好又認真，那很可能就是上學期期末考考差了，退不了，所以才發憤圖強了。

然後找顧媽媽一問，顧媽媽聽了就說是，畢竟按照她閨女往年年級第一來說，考第二確實算退步。

趙老師也就明白過來了。

顧湘這頭上著補習班，在學校裡也就覺得壓力沒那麼大了。

她之前考差了就容易跟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一直到快月考的時候，大家都開始複習了。

唐露露跟她說這次可得用心了，全班都聽說柴子禦現在背書背的可好了。他理科本來就是強項，現在文科也搞上去了，要考過他就很難了。

顧湘一拍腦袋，她把小黑胖給忘了！明明過年的時候她答應的好好地，打著包票說要幫他借書。結果開學之後又是搬家，又是上補習班，她把這事兒拋到九霄雲外了。

顧湘趕緊去問柴子禦借了。

柴子禦一聽還以為是顧湘自己想看，還跟她說：「借當然沒問題，但是我翻得挺舊的了。還有點臟，你別嫌棄啊。」

男生大部分都不愛惜書本，顧湘早就知道，所以也沒當回事。

等柴子禦把書放到她手裏，顧湘是真吃了一驚，這人是看著白白凈凈的，怎麼書就像是粉碎機裡搶救回來的一樣。

封面和裏面的脫節了不說，邊邊角角全都卷的跟狗啃的一樣。

柴子禦看顧湘的臉色變幻不定，還解釋說：「我就在家裏自己看的，所以隨便翻了翻。你拿去吧，反正都這樣了，也不用還我了。」

顧湘小心翼翼地捧著書，就怕它半路分家：「我弟要借，他可能也不會太寶貝。你這書都散成這樣了，我怕他看完就散成一頁一頁的了。」

「你拿著吧，反正我都翻爛了。」

顧湘「哎」了一聲，把那本爛的跟武林秘籍殘頁似的書小心地放進了書包裡。

放學得時候她去找了一趟小黑胖。

顧湘想著他是住校生，那麼放學後肯定是先去吃個晚飯，然後回教室寫作業。她就把書放他桌肚裏，再留個條給他就行。

但是小黑胖一個人還在教室裡呢。

他一看到顧湘，就把手裏的東西往桌肚裏放。

顧湘說：「你藏什麼呢？」

他有點尷尬：「沒，沒什麼。」

顧湘也沒多問，把那本書遞給他，「之前答應幫你借的，但是一直給忘記了。你別怪我啊。「

「不怪不怪，」小黑胖站起來接過，然後顧湘就看見他桌肚裏有什麼東西滾到了地上。

仔細一看，桌腿旁躺著半個吃剩的白饅頭。

「你晚飯就吃這個？」

小黑胖連連搖手：「不是啊，我就今天不想出去了。」

顧湘撥開他，底下身往他桌肚裏看了看。裏面還有一罐打開的老乾媽，看樣子已經被吃了一小半。

「你晚飯吃這個那你晚上餓不餓啊？」

「還好，不餓。我宿舍裡還有家裏帶來的餅。」

「宿舍裡也沒有微波爐和煤氣灶吧，你晚上怎麼吃啊？」

小黑胖低著頭，「就著熱水吃，也不涼。」

顧湘也沒繼續追問什麼，隻說：「那行，我回家了。你吃晚飯吧。」

小黑胖把東西收了收，說：「天都這麼黑了，我送你到校門外吧。」

「別，學校燈都亮著呢，你別管我了，我不怕。」

顧湘趕緊走了。小黑胖自尊心挺強的，她怕他尷尬。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

因為顧湘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沒有飯吃餓肚子的時候，大部分也就是這樣湊這一下。

不過小黑胖是男孩子，胃口比她大多了，晚上應該很不好過吧。

挨餓這種事，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懂的。它跟你餓著不吃減肥不同，減肥的時候你知道你是有的吃的，只要你點點頭，當然會有家裏人上趕著喂你。

可是這種跟生活的窘迫截然不同，但你必須算計著一頓吃幾塊錢的時候，你會覺得整個人生都是沒有希望的。

生理上的作用會直接反應到心裏上。

你會沮喪，會傷心，會對未來失望透頂。

顧湘回家的時候情緒還不是很高。

顧媽媽一下就看出來了，「怎麼了啊？在學校不開心啊？」

顧湘看著她媽就覺得心裏酸酸的，像是被誰攥著掐了一把。

她吸吸鼻子，搖頭：「不是啊，就是看到小……陳浩吃晚飯就拿一個饅頭蘸著老乾媽吃，太可憐了。媽，他們家真的那麼苦難啊？」

顧媽媽一聽也是吃驚不小，「那孩子連飯都不吃了？！」

「可不是嘛，我去的時候他還藏呢，不讓我看見。」

「浩浩他爸過年的時候還說加了工資呢，怎麼這孩子現在這樣。」顧媽媽想了想，「我打個電話過去問問。」

顧媽媽就給小黑胖爸爸打了個電話。

小黑胖爸爸聽到這事兒也心疼的不得了。這雖然是頭一回發現，但是顧湘說她看到那瓶老乾媽都吃了一小半了，很可能這學期開學以來他都是那麼對付晚飯的。

小黑盤爸爸在電話裡說：「他寒假回來的時候跟我說過那邊吃飯貴，一碗面都要五塊錢。他說他吃一碗都吃不飽。我就讓他帶了一些家裏做的餅去，讓他半夜肚子餓的時候吃一點。可我也沒讓他這麼省啊。」

顧媽媽就安慰她說：「孩子長大了，懂事了，想著家裏呢。」

小黑胖爸爸一聽就更不是滋味了，「家裏雖然不富裕，可是也沒到吃不上飯的地步啊。我明天就去學校再給他送點錢。」

「這肯定不是錢的事，你就算給了他錢，他在外面要是不肯花。你還能天天來看著？」

小黑胖爸爸也急，他兒子有多倔，他自己知道。

顧湘就給出主意說，讓小黑胖住到家裏來。反正現在屋子多，小黑胖就回來吃頓晚飯，睡一晚。周末還回家。其實也不是特別費事。

顧媽媽疼他跟自家子侄一樣，當時就把這個主意在電話裡說了。

小黑胖爸爸一聽當然也覺得好，就是覺得太麻煩她們了。

顧媽媽說：「麻煩啥啊，我們家兩老在家裏，平時還不是讓你幫忙的地方還少嗎？怎麼現在跟我見外啊。」

「那平時都是小事，我隨便搭把手就行。再說咱們村裏都沾著親，我幫一把也是應該的。可現在浩浩要住到你們家，那得添不少麻煩。」

「你都說是親戚了，那就別跟我客氣了。」顧媽媽拍了板，「不就三年嘛，讓浩浩在我們這住啊。」

這周末，小黑胖爸爸特地來了一趟。就是帶著他來辦手續和搬家的。

學校還算人性化，小黑胖這學期住了四周的校，學校就隻扣了一個月的宿舍費。其他的都退回來了。

小黑胖聽說要搬到顧湘家住，剛開始還不肯。

小黑胖爸爸上來就是一個腦袋瓜子，「還不是為了你嘛！你要再不好好學，都對不起你姑！」

顧媽媽也勸他說：「姑可不把你當外人，平時家裏就我和你姐兩個人，現在房子住的大晚上還怪嚇人的。你來了可得幫著做不少事呢。」

小黑胖就趕緊保證說以後家裏的重活都交給他。

於是奶奶家一樓的最後一件空著的客房就給他住了。

顧湘本來是想讓他住到樓上去的，畢竟最後一間房並不是很寬敞，放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小方桌就放不下其他的了。

而二樓的房間都是他爸這幾年發家以後，經常會帶朋友回來，特別重新裝過的。每個房間佈置的都很好。

但是小黑胖不肯上去住，簡直跟她們一樣住在一樓。

顧媽媽也說住一起好照應。

顧湘也很大方地表示可以把樓上的書房分半間給他用，但是小黑胖說在自己屋裏寫作業就行。

平時一放學就跟顧湘一起去店裏吃晚飯，吃過晚飯搶著把碗洗了，幫著顧媽媽掃地拖地。

回家以後就鑽進房間裡寫作業，寫完了出來還幫著打掃廚房廁所什麼的。睡前還要把煤氣，門窗都親自檢查一遍。

有這麼一個勞模在身邊，顧湘是覺得自己越來越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