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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養兒手劄》12| 貴妾
泓哥兒的身上的傷上過葯之後,青青紫紫的痕跡更重了。

但是好歹沒有破皮,也就看著可怖些。

但他身上的熱一直沒有退下去,嘴唇都乾的起皮了,夜裏還經常被夢魘著。

袁璐時不時地去看他,每次瞧見他揮舞著雙手直喊「娘」,心頭就跟被人掐了一把似的。

她前一天下的帖子,去的人回來說已經送進去了,主人家也看過了。

第二天,袁璐換了身象牙白的提花綃窄袖薄衫,頭上戴了枝梅花白玉簪,一身素凈地就去了。

因知道郡王妃是她二姐姐的故人,袁璐也沒有帶多少了,隻帶了身邊四個人,另外調了車夫和幾個小廝跟著。

到了郡王府,門房都還算客氣。不多會兒,已有人將袁璐等人迎了進去。

郡王府的規格建制雖和國公府相差不大,但其內裡的雕樑畫棟、富麗堂皇就不是區區國公府可以比擬的了。

一路看下來,袁璐也在心裏打算盤,照理說皇帝應該不太喜歡這個侄子才對,怎麼這裏處處顯示的都是非比尋常的華麗?

待行至一個奇花異草頗多的院子,拿帶路的丫鬟福身道:「我家夫人在裏面恭候夫人。」

袁璐點了點頭,走進去卻發現裏面並未有人。

袁璐心道這夫人架子竟這般大,但面上並未露出半分。

她落座後,有丫鬟上來奉茶。

茶色翠綠,茶香清高,入口便覺得甘鮮,是正宗的六安瓜片。

袁璐抿了口就放下了茶盅。

六安瓜片能消暑解渴生津,盛夏飲用為佳。

袁璐的奶奶就很愛喝這個。

且不說現在的季節並不是特別適合喝這茶,何況她剛喝的時候就發現這茶並不是今春的新茶。

先把人撂這裏,又用陳茶來招呼客人?呵,這郡王妃真是好大的陣仗!

袁璐剛理了理衣擺準備走。

卻見一婦人被丫鬟簇擁著進來。這婦人身穿輕紫色黃玫瑰紋樣彩暈錦直領小褙子,下面配了條胭脂色色彩綉團雲紋八幅裙,頭梳飛天髻,髮髻上更是滿頭珠翠。

大紅大紫的袁璐都覺得看著眼花。

這人一進來就朝袁璐福了福身,笑道:「妾身有事來晚,怠慢了姐姐。」那張艷光逼人的笑臉可不像是怕被怪罪的樣子。

袁璐皺了皺眉,史媽媽說郡王妃的父親位列三公。這樣的人家可不像是會養出這種的女兒來。她看向呂媽媽,呂媽媽輕輕地搖了搖頭。

袁璐又朝青江使了個眼色,青江一點點向後靠,一轉身就出去了。

袁璐並不說什麼,隻同她微微笑了笑。

那婦人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了一通道:「姐姐這身裝扮著實簡單了些,妹妹這裏尚有些首飾,當做賠禮可好?」

袁璐依舊但笑不語,對於今天來的目的閉口不談。

那婦人便讓人捧上了一匣子珠寶,直接在袁璐面前打開。

這匣子珠寶看著雖成色不過,但跟之前東宮裏賞出來的當然不能比。

那頭青江假意要去如廁,塞了個荷包給帶路的小丫鬟套話,沒兩句就把那婦人的身份套了出來。

那小丫鬟還洋洋自得地道:「我家夫人早年生了大公子,真是再得寵不過的了。這兩年大公子愈發得寵,我家夫人也越來越有臉面了,便是連正式王妃都得讓我們夫人三分呢!」

青江當即就回去把這話向袁璐稟了。

袁璐聽了立刻起身,冷哼道:「慶成郡王府好大的威風,傷我成國公府的公子在先。事後竟不說上面賠禮道歉,反倒在我來時派個侍妾羞辱我!真真是好大的臉面!我倒要去問問,這世上究竟這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道理了!」

說罷也不再理會那婦人,徑自帶人走了。

一路上倒是沒人攔著,袁璐上了馬車卻並不回去,而是讓人調轉馬頭,直接遞牌子到了太子妃那裏。

因為是臨時起意,遞了牌子他們也只能在宮門外頭等著。

一盞茶以後,才有宮女來領她們進去。

入了宮門就得靠步行了。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袁璐才到了她大姐姐所在的東宮。

難怪老太太要把這事兒交給她處理,老人家就是要進宮告禦狀也沒那個體力!

袁璐被帶進殿內。座上有一宮裝少婦,兩人眉眼間有四五分相似。

太子妃見到她,竟然一下子站了起來,剛邁開兩步,又收回了腳步。

袁璐剛在等候的時候已經向史媽媽請教過宮中的禮節,這時便規規矩矩地給她行了禮。

太子妃綳著臉讓她起來,又揮手讓其他人都下去。

宮女丫鬟前腳剛走,太子妃臉上的臉也綳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了袁璐的手,一路把她拖到座椅上,按著她坐下了。

袁璐被拉的時候還有點懵。

太子妃就捧著她的臉,有些語無倫次地說:「娘親來信兒說你好了,我還不信。如今瞧著,你可真是好了,太好了!」

袁璐的臉都要被她大姐姐的手捏疼了,又聽她說:「人家都說我和你二姐姐長得好,現在看是你最好看,你比咱們娘親都好看。」

袁璐之前雖沒有見過她,但聽她這聲音便回憶起大姐姐在家時,也是這樣輕聲細語的同自己說話,便拉著她兩人坐到一處:「怪我,好了這麼久,竟沒想過進宮來看看您。」

太子妃拿了帕子給她擦過眼淚,又給自己擦,「宮裏好呢,姐姐也好。你和爹娘、哥哥都在外頭好好的就行。你身子剛好,下次有事,你隻讓人拿著牌子來傳話就行。」

袁璐點點頭,剛要說那件事,太子妃已經先開口道:「慶成郡王縱子行兇,這事兒太子爺和聖人都已經知曉了。」

袁璐驚訝道:「竟傳得這樣快?」

太子妃點頭,「聖人耳聰目明,還是他昨日先知道的,傳了我和太子爺去讓我們出面調解一番。」

袁璐蹙眉,這皇帝是要幫著他那侄孫把事兒壓下來?

太子妃又道:「算算時辰,給國公府賞下去的傷葯也應該到了。太子爺今早也領了旨去申飭慶成郡王了。」

袁璐道:「傷我兒的是個十一二歲少年,史媽媽同我說慶成郡王妃嫁入王府才十來年。且頭兩胎都是生的姑娘。今兒我去了,接待我的竟不是郡王妃,而是個濃妝艷抹的如夫人。見了我且不說賠罪,倒是嫌我身上釵環寒酸,拿了一匣子珠寶便要打發我。」

太子妃聽了也氣笑了,忽地站起身道:「欺人太甚!這慶成郡王府真當袁家和高家沒人了不成?一會兒我便去求見聖人,這樣的人家豈是一頓申飭就能教訓的了的。」

袁璐沉吟,心道這事兒既然皇帝有心從中調和,那麼這事兒再拿到他面前說也不太能管用。只是當下也不能和她大姐姐說。

因著有事,太子妃並未多留她,兩人說了一會兒子話就讓她出宮了。

袁璐一走,太子妃臉上的溫情也消失了。這慶成郡王如此不給臉,難看的可不只是成國公府和袁家,便是整個東宮都臉上無光。且她其實早打聽清楚了,打人的並不是慶成郡王家的嫡子,而是個不知道從誰肚子裏爬出來的庶子。

這說出去都要笑掉人家的大牙!

袁璐出宮後經過讓車夫繞了一繞,去了嫁妝裡的那座分給李德全住的宅子。

宅子裏被收拾得很妥當,李德全一家卻全住在下人房裏,並不曾越矩。

李德全和他兒子都去了店鋪裡,只有她媳婦在家。

李德全家的以前就是個做粗活的,沒有親自服侍過主子,此時見到袁璐真是緊張得手都不知道放哪裏。

袁璐問了一些他們日常起居的問題,她磕磕巴巴地答了。

袁璐便讓她找了筆墨,她要給李德全留個字條。

當然這字條並不是她自己寫,她雖然認識繁體字,但是並不會寫,更不用說拿毛筆寫。她口述,青江負責寫。字條上隻兩句話,就是讓李德全回袁府傳兩句話:寵妾滅妻,輕視武將。

袁璐走後,李德全家的捏著燙手的字條就出去找她男人了。

袁璐昨天已經派人把這事兒跟她爹娘說過了。

但成國公府魚龍混雜,她也只是命人大概轉述了下。

如今卻是要派個可以信得過的人去說一些至關重要的話了。

她想著,憑他爹的本事,有這兩句話收拾個沒落的郡王府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她預料的沒錯,袁老爹當天就拿到了這張紙條,再派人去查了查,一切就心知肚明了。

他當天晚上睡覺的都是帶笑的。

沒兩天,整個禦史台的人都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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