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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母養兒手劄》10|立威
成國公府也是個人丁單薄的。

老國公一生就有兩個兒子。

大兒子叫高斌,小兒子叫高斐。

高斌在宣文三十一年的那場風波裡沒了,高斐就是現在的成國公。

高斌膝下還有個女兒,只是這個女兒來的也不湊巧。

高斌髮妻周氏,聽得夫君戰死的噩耗痛不欲生,請了大夫來看,居然把出了喜脈。

本來是一樁好事,卻偏偏夾在了那樣的風波裡。

周氏心如死灰,生下女兒高汐沒多久就鬱鬱而終。

高汐自小就養在老太太身邊,袁璐到現在還沒見過。

只是聽花媽媽說過,她打聽到這大姑娘聽說是個端莊穩重的性子,且有些內向,平時話也不多。

這六歲大的女孩兒,端莊穩重是如何的樣子,袁璐還真是想不出來。

不過既然她已經決定要暫時管好這個家,那麼這個大姑娘以後肯定也是要打交道的。

拿到了對牌,袁璐也不拖遝,想著要把除了幾個主人屋子裏的其餘下人都集中起來訓訓話。

她身邊丫鬟不夠,婆子倒是多的很。

她如今要找的也不過是府裡做些粗活和尋常走動的下人,讓婆子去請倒也沒什麼失理的。

且她叮囑了那些去喊人的婆子,人若願意來便給個體面請著,若遇到橫的,不拘著對方是誰,直接打了,打乖了再揪過來。

這國公府開府也不過六年的功夫,也沒有養出那種待了大半輩子、底子硬到敢跟主人叫囂的刁奴。

只有幾個婆子,從前服侍過老國公,不過也只是那種隨便買來的粗使丫頭。

老太太如今都沒把他們調進自己屋裏,放在外面看看門,掃掃地罷了。

偏其中兩個婆子拿喬,聽說是夫人有請,便推說自己身上的不爽利,等改日好了再去給夫人請安。

來請她們的正是那連馬都能放平的錢婆子。

錢婆子來請人時也是頗為規矩的,一口一個老姐姐叫的十分親熱。

那兩個婆子說完話就準備讓她走了,誰知道錢婆子卻忽然變了臉,上去一人就是給她們一腳,踹得她們兩個倒仰在地。錢婆子又把那個領頭說話的從地上揪起來,照著臉上就是兩個大耳刮子。

那屋裏本有幾個看熱鬧的,此時見錢婆子忽然發難,竟也不敢去攔。

錢婆子將那兩個張狂的婆子一手一個揪在手裏,冷哼道:「夫人寬厚派我來請,本是做奴婢的,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身子不爽利是吧?我去問問夫人能不能給你們找大夫看看!」

兩個婆子叫罵著掙扎,卻隻覺得錢婆子的兩隻手跟石頭似的硬,叫她們掙不開半分。

屋子裏的其他人也不敢再看熱鬧了,火燒屁股似的往袁璐的院子裏跑過去。

袁璐那頭已經來了好些人,庭院裏站了個滿滿當當。

見人沒到齊,她也不出去,隻坐在堂屋裏喝茶。

人群裡本有些哄鬧,有個婆子小聲抱怨:「我那灶上還生著火呢。人都喊來了,連個看火的小丫頭都沒人留,也不知做什麼。」

她旁邊的媳婦子也說:「不知道哩,夫人一回來就先打了一通人,然後被老夫人喊去了,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現在又把大夥兒都叫來了。」

這下人之間消息最為靈通。袁璐這點子事情其實早就傳遍全府了。一時眾人議論紛紛。

直到錢婆子揪著兩個婆子過來,眾人自覺地給她讓了個道兒。

綠水看在眼中,此時就跑進去稟報說:「夫人,錢婆子揪著兩個人來了。瞧著都是修理過的。」

袁璐放了茶盅就出去了。

錢婆子見了袁璐,把手裏的兩人往地上一摜,自己利落地行了個禮,口中恭敬地道:「老奴把人帶來了,還請夫人發落。」

那兩個婆子連哭帶嚎地爬到袁璐身邊,「夫人明鑒哪!老奴可是伺候過國公爺的人吶!還請夫人做主啊。」

袁璐下意識地退後了半步,在丫鬟搬來的椅子上坐定,也並不去瞧那兩個哭得如喪考妣的婆子,隻問錢婆子道:「為何打了她們?」

兩個婆子一聽,這是夫人要幫她們出頭呀!立刻爭前恐後、七嘴八舌地講起來。

袁璐不耐煩地瞥了她們一眼。

兩個婆子見她氣勢威嚴,神態嚴肅,也不敢造次了,乖乖地閉上了嘴。

錢婆子卻是不慌不忙地稟報道:「老奴去她們屋裏去請。她們先問我是何人。老奴答是夫人。那領頭的婆子便問我是哪個夫人。老奴心想,這府裡的夫人攏共您一位,但還是說了我國公夫人。誰料那婆子聽了卻是哼笑一聲,說自己身上不爽利……」

袁璐擺了擺手,錢婆子就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袁璐都氣笑了:「你們來跟我說說,這國公府還有哪位夫人?」

兩個婆子低著頭不敢說話。

袁璐繼續道:「她說的話可有汙衊你們半分?」

兩個婆子一邊磕頭,一邊喊夫人饒命。

袁璐便對著錢婆子道:「你打的好,回頭賞你些酒吃。至於這兩個,還是由你處理吧。一人抽上十個嘴巴子。要是還敢繼續亂說話,打出府去吧。我國公府不養這種目中無人的奴才。」

這打嘴巴子可比打板子嚴重的多。

伺候主子的有幾個沒挨過板子的,可是這打了嘴巴子就再也沒有臉面了。

兩個婆子手上雖然沒有什麼權利,但平時在府裡也會抬著伺候過老國公這件事來漲漲臉面。

當下兩個婆子又哭叫道:「夫人饒命啊……國公爺在世時也沒這樣下過老奴的臉面啊……」

袁璐冷笑道:「既是個怕打的,怎麼說話卻像個不要命的?如若公爹在世,見著你們這樣抬他來欺負主子的刁奴,只怕是真要氣出個好歹來。」又招手讓人上前,「還等什麼呢,嘴裏塞著帕子拉下去打吧。」

錢婆子帶著人就把那兩個哭叫不休的婆子塞著嘴拖下去了。那手段真跟拖兩個麻袋無甚差別。

袁璐拿著帕子掖了掖嘴角,又讓丫鬟給她捧了茶。

而這時,院中已經是死一般的寂靜了。

她喝完茶,動作輕柔地放了茶盅,笑道:「你們個個都是好的,平日府裡也多靠你們。如今老太太既讓我掌家,也還是要多仰仗你們。」

眾人跪了一大片,口中直呼「不敢」。

袁璐讓人拿托盤捧了許多碎銀子出來。

這些碎銀子是陳氏在箱子裏給她裝回來的,用來讓她平時打賞下人的。

她嫁妝裡的都是整錠的,平常時候還真用不到。

袁璐讓丫鬟把這些銀子都分下去,「這些是我給大家的一些彩頭,隻盼著今後咱們府裡一團和氣。」

眾人異口同聲地謝賞,卻連頭都不敢抬。這夫人過去連個面都沒露過,大家都只知道她是個病秧子。如今突然好了,瞧著也是瘦瘦小小,臉色蒼白一個少女模樣,但這手段真是……

且如若是個凶的倒還沒這麼嚇人,偏她講話還不徐不疾,溫聲細語,講話卻跟刀子似的剜人心窩子。這拿到手的銀子竟跟燙人似的!

袁璐滿意地看了她們一眼,道:「好了,都下去吧。今後還照往日裏的來,但如果我再尋人去喊著來問些事情,再有人推脫,我可不像今日這麼好說話了。可知了?」

眾人恭敬地答:「知了。」待袁璐揮手讓她們退下,才戰戰兢兢地走了。

綠水比袁璐還小一歲,性子活潑跳脫,回了屋就說:「咱們姑娘真是個頂厲害的!那麼多婆子媳婦子丫鬟,一下子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呂媽媽聽了就瞪了她一眼。

綠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袁璐笑著拿手指頂了頂她的額頭:「今日不過是立個規矩,叫她們往後不敢小瞧了我。真要收服,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得的。不過這些人只是些走動的,也好拿捏。」

花媽媽給她捏了捏肩,勸道:「來日方長,姐兒身子剛好,也不必急於一時。多思多慮,對身子是極不好的。」

袁璐聽了,卻也不嫌她煩,隻說:「我都知道的,這點子事情不打緊。史媽媽呢?」

呂媽媽說:「史媽媽在自己屋子裏,夫人要見她?我去請。」

袁璐搖搖頭,「她從宮裏出來,我自是敬著她。卻不必這麼養她的性子,院子裏隨便喊個小丫鬟去。」

袁璐上輩子雖然幫著她爸打理過生意。但對如何維持一家子的吃喝拉撒還真是不知從何下手。

史媽媽出身內廷,呂媽媽是她娘親的得力助手,袁璐就想著讓她們二人協理。

兩個媽媽自然十分高興,當下表了忠心。

袁璐又把身邊的人都安排了一通,下午晌老太太那邊送來了家裏的帳本。

袁璐看帳的本事倒是有的,算盤也會打,花了半個時辰從呂媽媽那裏了解到現行的記帳格式,基本上就能順利地自己看帳了。

卻不知道這在其他人眼中已是非常不尋常的事情了,躺了十七年從未睜過眼的人,竟能認字,懂算術。要知道這算帳放到普通人身上不學個大半年也是不可能的,且這人還得有天分才能學會呢!要不然帳房先生也不那麼金貴了。

好在她身邊的人都個頂個的忠心,史媽媽雖是後來的,卻是袁璐的大姐姐——當今的太子妃挑選出來的,嘴上嚴的都撬不開。儘管她們此時心中是驚濤駭浪,面上卻並未表露出來,自然也更不會把這件事往外傳。

老太太本就是等著看熱鬧的,家裏沒見識的婆子媳婦子好收拾。難道還能靠這種手段去收拾前院的帳房和管家?

等小袁氏忙的一團亂,看她好不好意思說要主持中饋!

老太太得意地哼著小調,等她跪到自己眼前求饒的時候,她可得好好敲打敲打這個不知進退的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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