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筆怎麼了？」她的手已經收緊，像一小團溫軟的棉花糖一樣把他的手扣在掌心裏。

喬北辰頓了頓，艱澀地再度開口，「那支筆，只是因為我知道莫元安喜歡書法，所以帶去和他品鑒的而已。那支筆是古董筆，已經買不到了，他很喜歡。」

「這樣啊？」

席洛絲毫不懷疑他的話，只是失望地垂眸，咬了咬唇，忍住自己的失望的眼淚。

她忍得辛苦，眼角也紅起來，眼裏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

喬北辰心尖狠狠被掐了一下，他忍不住反手握住她的小手，倏地用了力。

「你捏疼我了……」席洛小聲抗議。

他這才驚覺自己力道太大，連忙放手，又心疼她又惱恨自己，神色複雜萬分。

「對不起……」他說。

「沒事，不疼了，」她往他懷裏蹭了蹭，忍住自己的淚意，「老爺子還在外面，我先出去了。不能讓他老人家等太久。」

她怕老爺子起疑心。

喬北辰輕輕摩挲了一下她的脊背，拍了拍，不知是在安撫她，還是在安撫他自己。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放開她，「你先出去吧。」

「嗯。」

……………………

席洛重新回到車上，老爺子盯著她，「席洛，你眼睛怎麼紅紅的？誰欺負你了？」

「沒，剛才我喝水，嗆著了。」

老爺子唔了一聲，「車還學嗎？還是你繼續去喝水再嗆一會兒？」

席洛：「……」

她知道這個謊話有點蹩腳，但是老爺子你這樣拆穿我真的好嗎？

後面的教練連忙打圓場，「老爺子，開始吧？這學車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相信席小姐可以的。」

老爺子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撇了撇嘴，很隨意地開口，「女人都是馬路殺。喬北辰呢？哪兒去了？」

席洛手一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我不知道啊……」

「你當然不知道了，我又沒問你，」老爺子又奇怪地掃了她一眼。

教練指了指車窗外，「來了。」

喬北辰站在窗外，敲了敲他們的窗戶，老爺子把車窗降下來。

「厲靳言那邊有點事，我必須馬上去醫院一趟，下午晚一點回來。」

老爺子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打發了他，「去吧去吧。」

等喬北辰走遠，他才又道，「以前去哪兒從來不交代的，今天怎麼忽然懂事了？」

席洛更緊張，「我也不知道啊……」

「沒問你，你怎麼老覺得我在問你？」老爺子眯了眯眼，已經有精光從眼裏迸出來。

席洛嚇得再也不敢亂應，「我們開車吧，開車吧……」

………………

喬北辰徑直到了醫院，厲家的人包括慕冰傾在內都已經等在了病房門外，陸錦川也在。

從國外的專家請到了，說的卻也是一樣的話——

能不能醒來，要看運氣。

厲家頓時愁雲慘淡，陸錦川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喬北辰安慰了厲家的老人一會兒，陸厲兩家的繼承人當場承諾了要全力幫扶厲家，這才讓這壓抑的氣氛得到了稍許的緩解。

唯有慕冰傾，始終不言不語，連最後送陸錦川和喬北辰出來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來，安安靜靜地回去。

喬北辰靠在車門邊上，「有煙嗎？」

陸錦川遞過來一盒。

喬北辰抽出一根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北辰，要是靳言這一直不醒，那……」

「沒有一直，他一定會醒！」喬北辰不容置喙地打斷他的話，「要是連我們都不相信他會醒來，那世界上還有多少人期待著他醒來？！」

陸錦川微微怔了怔，旋即點頭，「是，他一定會醒來！你呢？你怎麼了？我見你今天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

「這麼明顯？」喬北辰自嘲一笑，抬手磕了磕煙灰，「我今天對席洛撒謊了，感覺的確糟糕透了。」

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很多其他的謊言來掩蓋，這種滾雪球的滋味顯然並不好受。

陸錦川沉吟了片刻，「如果你想和她長長久久，那麼最好不要騙她。」

沒有哪種感情是可以用謊言維持的，甚至連最牢固的親情都經不起欺騙，更何況是吹彈可破的愛情？

他雖然弔兒郎當，但也懂這個道理。

喬北辰默了默，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去個地方。」

「不要我陪你嗎？」

「不必。」

………………………………

城南別墅。

夏日正濃，喬北辰立在老別墅門口，周遭那些高聳入雲的參天樹木在他臉上投下厚厚陰翳。

門口保鏢們圍了足足兩層，院子裏還有不斷巡邏的人。

為首的保鏢叫喬誠，長得五大三粗帶著一副墨鏡，他年少的時候被喬北辰從街頭救回來，自此就跟了喬家姓，對喬北辰很是忠心。

見到喬北辰，他即刻就奔了過來，立刻打開大門，「喬少。」

「我來看看他。」

「是。」

保鏢們自動站成筆直的兩排，恭恭敬敬地看著喬北辰上樓。

走到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到二樓最末的臥室外面，推門卻不入內。

窗邊坐著一個佝僂的側影，他那潦草的鬍鬚和被皺紋勾勒出的深刻輪廓，以及貼著頭皮的花白頭髮，都毫無預兆地撞入喬北辰眼中。

他如一座雕塑，即便聽到聲音，也沒有回頭。

可這副模樣，卻讓喬北辰的心口越發地緊擰……

他看了不到十秒，就關上門，往後重重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幾乎是用逃避的步伐走出了別墅。

喬誠見他出來，忙迎了過去，有些為難地開口，「少爺，老太太那邊，真的不知會一聲嗎？」

這個人從美國回來的事可不是什麼小事，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說不定會另有安排。

若這樣瞞著，只怕到時候後果他們這些做保鏢的根本承擔不起。

喬北辰薄唇緊抿，許久之後，還是緩沉卻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許讓老太太知道任何的消息，一切後果我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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