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放學之後。

席洛剛剛回到陳瑤家裏，她還沒來得及放下書包，口袋裏林青支援給她的那支山寨小手機就一陣猛響。

席洛接起電話，壓在耳邊——

「洛洛——」席羽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席洛輕喚了一聲二哥。

「嗯，在做什麼？」

這兩個人的例行開場白。

「剛放學，你呢？」

「我？」席羽唯輕笑，笑聲如小小的刷子一樣輕拂過席洛的臉，「我在看，為什麼今年的梧桐絮會像羽毛一樣，逐著陽光，一直飛……」

梧桐絮？

席洛怔了一下，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邊的席羽唯也沉默下來，很安靜，很耐心地等著。

過了許久，席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二哥，你在哪兒？！」

「你樓下。」

「你等我！」

席洛扔掉書包，匆匆下樓，三步並做兩步走。

過了樓梯口，就看到了停在對面梧桐樹下的車，車下的男子穿著白色的襯衫配黑色長褲，秀眉蘭目，唇瓣之上始終掛著溫雅的笑。

有他在的地方，就有陽光的味道。

席洛大步奔了過去，一頭扎進他懷裏，「二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告訴我！」

席羽唯連忙穩住她的身體，身後的車裏拿出一張濕巾摁在她額頭上，輕輕幫她擦汗。

「慢一點，我又不會走。當心摔著。」

這聲音如春日山澗流水，輕易就能化了人心，讓人安定下來。

席洛吐了吐舌頭，「好久好久沒見到二哥了，跑得快也正常嘛！」

席羽唯收回自己的手，雅緻的手指做梳，慢慢摩挲了一下她的頭髮，「怎麼把頭髮給剪短了？二哥都快不認識你了，又長高了，又長大了。」

上次相見還是去年的事，如今算算，三百多天沒見了。

世易時移，不管是看得見的，還是看不的見的地方，都有很多都不同了。

「我貪涼，就剪了，」席洛笑了笑，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垂。

頭髮已經快蓋住耳朵了，幸好長得快，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麼給二哥說。

要是二哥知道了自己剃頭的事，肯定又會數落她一頓。

席羽唯輕笑，眸光中帶著淡淡的縱容，「也好看。」

「二哥，你為什麼會回來？回來多久？」席洛抱住他的臂膀搖了搖。

心裏是滿滿的愉悅。

二哥回來了，真好，真好！

「陪你考試，等你成績出來之後，我接你去S省，好不好？」

席洛一怔。

本來應該高興的事，可是，她此刻竟是不受控地想起了那天山頂夜色——

那漫天的星辰，那微醺的山風，那輝煌的燈火，還有，還有——

喬北辰說，我給你一個留下來的理由……

「洛洛？」席羽唯幫她打開車門，「怎麼走神了？」

「沒，」席洛回神，「哦，有點餓了……」

席羽唯失笑，「先上車，我們去吃飯。」

席洛應了一聲，鑽進車裏。

………………

原本以為吃飯會去外面的餐館吃，所以當席羽唯把車子停在席家別墅的門外時，席洛還是有點緩不過神來。

席羽唯下車，繞過車頭走到她這一側，「下來吧。」

席洛看了一眼別墅裏面，有些窘迫地搖頭，「還是不要了……」

「這裏是你家，你還能去哪兒？」席羽唯打開車門，「總不能老住同學那裏吧？你都住多久了……」

他以為她一直住在陳瑤家，沒有去過別處。

自然，也不知道她和喬北辰的事。

席洛咬唇，「要不我還是不進去了，我就在這裏等你吧，二哥。」

「下來吧，同學家還是自己家好，你說是不是？」席羽唯扣住她的小手，將她往下面帶。

以前的每一次，她在席家受了委屈或者是被席輕她們欺負了之後，都會偷偷跑出去，蹲在街角不肯回家，席羽唯都會這樣把自己帶回去。

手牽手回家，這是他們之間的小習慣。

所以他也隻以為這次依舊是家裏的人讓她受了委屈，所以她才出去住的。

可，席洛卻微微退縮了一下，手，不自在地在他的掌心裏輕握成拳。

「怎麼了？」席羽唯察覺到她的異樣。

「有點熱，」席洛笑了笑，還是把手從他掌心裏抽了出來。

不知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己，她掌心向上，攤開，「你看，我都出汗了。」

席羽唯依舊給了她一個乾淨溫和的笑容，輕輕推開面前的鐵門，「先回家吃個飯，如果實在不喜歡，二哥在送你回陳瑤家。」

席洛鬆了一口氣，跟在席羽唯身後走進席家。

心裏，依舊是忐忑的。

院子裏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極為熟悉，中式的庭院永遠透著一股嚴肅的感覺。

只可惜，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她永遠只能覺得熟悉，而不是歸屬。

蘇雲一早聽說席羽唯會回來，高興地等在玄關處，可看到他身後的席洛時，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誰讓你回來的？！你還好意思回來？！你——」

「媽，」席羽唯將席洛護在身後，「我接席洛回來的，你要是不喜歡，連我也一併趕走吧！」

這樣的話，從小到大，席羽唯說過很多次。

每一次，都讓席洛感動，心酸。

她悄悄拉了拉席羽唯的衣擺，「二哥……」

畢竟蘇雲是自己的養母，席家對她再不周到，她也不希望看到席羽唯和自己的母親因為她而翻臉。

席羽唯無聲地與蘇雲對視，眼中沒有任何的退縮。

蘇雲最終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她無奈咬牙，「進來吧！不就是多雙碗筷嗎？」

席羽唯對席洛輕笑一聲，「進來吧，乖。」

席洛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跟著他一起進了餐廳。

今天席家的人到得很齊全，除去常年不樂意回家的養父席天君之外，連常年忙著生意的席家大哥席羽湛都回來了。

席羽唯帶著席洛過去，對眾人淡然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席輕見到席洛，冷哼了一聲，「你還好意思來？小姨還在醫院裏沒出院呢！」

「席輕！」蘇雲喝了她一聲。

「小姨怎麼了？」席羽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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