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一般平靜安寧。

宋鷹一瘸一拐地走在熟悉的小道上，此刻秋天已經到了尾聲，凌冬的寒意開始時不時地衝擊著他的身體，再過些日子，應該就會下雪了吧？

這條路很平坦，一直通往郊區的老矮房子裡中間並沒有什麼岔口。

當他抬腳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無力感……

不知怎的，在這條平坦的路上他越走越緩，越走越艱難，好似每走一步都是一種鑽心痛一般。

他年輕的時候是一個極為驕傲的人，縱然再大的打擊都未讓他低過頭，也從未讓他屈服過。

但這些年他卻以乞討為生，視人臉色而食，看慣了人世間的冷暖，嘗遍了各種酸甜苦辣。

一個如此驕傲的人到底為何墮落到如此地步？

當驕傲被踩在腳下以後所剩下的還有什麼呢？

「呼！」他微微抬起頭看著天邊的月牙，感受著周圍輕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剎那間，他感覺到一股說不出來的死寂感，好似這條路已經走到盡頭，無論再走都走不去了。

他艱難得抬頭，看到前方火光衝天，更有陣陣焦味傳來，讓他心臟冰至頂點。

一片葉子從樹上飄落下來，他瞳孔一縮，止住身形雙拳緊握，死死盯著前方。

「宋鷹，苟且了這般長時間，你也累了。」

一個長衫男子忽然從前方慢慢走來，嘴角帶著笑容。

「李念青！」宋鷹聲音有些憎意，身體微不可查地顫了顫，這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的嘴中咬出來的。

「是我，沒想到這麼長時間不見，你變了這麼多，變得如此蒼老了。」李念青依舊慢慢地朝宋鷹走過來，他身後跟著一個魁梧的男人，緊緊跟著李念青，如影子一般無論他怎麼走，男人都與他平行保持三步距離。

「是啊，我今天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宋鷹直視著李念青，他隱忍多年，身體早凝聚一股無法言說的殺意，似乎透過那雙猙獰的眼神直刺李念青而來。

「技不如人，要怪只能怪你當初太傲，而我也太喜歡毀掉像你這樣高傲的人。」李念青搖頭。

「你……」宋鷹深呼一口氣，知道此刻李念青已是暗勁高手，而自己僅僅只是明勁巔峰，別看只差一條線，但實力卻是天差地別。

心慢慢得沉寂下去，沉寂下去，直至冰點，但隨後又產生一股強烈的不甘。

「我給你一個機會這次，你若敗了，我只會打廢你另一條腿不會要你性命，如何？」李念青看著宋鷹便如同看一個可憐蟲一樣，他的臉上始終帶著這種淺淺笑容，但誰也無法忽視這種淺淺笑容下所隱藏著的殺機。

他並不是一個仁慈的人，而且他殺的人太多了。

「哼！」宋鷹閉上眼睛，理智告訴他，自己只能選擇離開，但身體的那股恨意卻漸漸地衝上大腦，如惡魔一樣提醒他隱忍了這麼多年，是時候宣洩這一份帶著絕望的憤怒了！

他雙拳緊握，終於慢慢抬起。

李念青笑容更濃了……

………………………………………………

寧不凡時不時抬頭傻笑地看著悶頭吃飯的楊宗堯，覺得楊宗堯實在是很有趣。

此刻楊宗堯坐在美婦面前如同小綿羊一般老實，甚至還為下午所毀壞的院子而覺愧疚，這模樣再不復下午交戰時的兇悍猛烈了……

沒想到楊宗堯也有這麼一面。

「你也有這麼一天的。」楊宗堯瞧了瞧坐在寧不凡旁邊的楊曦，有些氣悶地小聲嘟囔了一句。

「我？當然不會。」寧不凡搖搖頭一時間也沒明白楊宗堯的意思所指。他忽然想起了艾米麗，覺得艾米麗是一個性格溫和如天使般的女孩子，如果自己與她在一起絕對不會和楊宗堯一樣怕老婆的。

楊曦卻是明白楊宗堯眼神中的那一抹深意，想到幾天前的種種，以及艾米麗那常人無法撼動的癡心，她眼神不免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黯然，隨後故作冷臉繼續吃起飯來，但心中，卻不停得問著自己。

我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我對這個可惡的傢夥產生感覺？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這麼平凡，脾氣又這麼差，更沒什麼優點，我怎麼可能……

對，肯定是錯覺而已，她彷彿鬆了口氣一般搖搖頭。

「怎麼了？」楊宗堯感覺到楊曦有些奇怪於是問道。

「沒什麼。」楊曦臉微微一燙，自然是否認。

「宗堯，我還有個菜，你過來給我打打下手。」美婦看了看寧不凡與楊曦，眼神若有所思。

她看著楊宗堯，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額？這個菜不是……哎呀，我怎麼忘了還有一個菜啊。」楊宗堯剛開始疑惑無比，但隨後看到美婦眼神中帶著幾許警告後他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服夫妻兩人成了寧不凡與楊曦的電燈泡了。

這哪成啊，人家小倆口要給他們發展的時間啊……

他點點頭站了起來。

「二叔？菜差不多了，我吃完就走，你們不要燒了吧？」寧不凡奇怪了。

「沒事，沒事，你在這裡多坐會，多坐會，我等下有事情和你說，你別急著走。」

「額……什麼事？現在不能說嗎……」

「現在不能說，總之你先坐著吧。」

看著楊宗堯兩人的背影，寧不凡覺得怪怪的，這兩口子，似乎有什麼東西藏著掖著。

當楊宗堯夫婦走進廚房並關上廚房的們以後，餐廳裡頓時安靜得可怕。

而且這種氣氛很奇怪，似乎已經慢慢開始變質，變得莫名尷尬。

寧不凡吃完後無聊抬頭，恰好與楊曦目光相交在一起，隨後兩人又條件反射般同時低頭，裝模作樣夾菜……

「這菜挺好吃的……二叔手藝不錯」寧不凡打哈哈。

「嗯。」楊曦點點頭。

隨後又是一陣沉默，當沉默到達冰點的時候，楊曦微微抬頭。

「寧不凡……」

「啥？」

「艾米麗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她看上你，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嗯，我會的……」

「哦，這樣就好。」

短暫幾句話後又冷場了，而且氣氛比方才更為尷尬了。

楊曦覺得這間屋子有些壓抑，明明心中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到了嘴邊卻發現說不下去。

有些話，不知怎的，已經不能和當初一樣隨便說出口了。

「那你給她回個電話，報下平安吧，她等你很久了……別讓她擔心。」

「哦……」寧不凡如悶葫蘆一樣點點頭，繼續沉默起來。

「啪！」楊曦將碗狠狠地摔在桌上，臉色極冷盯著寧不凡，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發火，她只知道她忍受不了這種尷尬氣氛了。

「你若是負她，我殺了你！」

「啪！」

「我擦，八婆，吃飯別動手動腳的！」

寧不凡起初嚇了一跳，甚至菜噎在喉嚨裡咳嗽了好長時間才吐出來。

他怒了，拍了拍桌子站起來，狠狠盯著楊曦。

「哼！」楊曦雙手環胸，冷冷瞧著寧不凡。

寧不凡也輸楊曦，也是狠目回瞪，覺得自己不能再任由這八婆任性了。

這般一弄，餐廳又是沉默下來，只是那種尷尬的氣氛卻少很多了。

「嘭！」

這個時候門忽然被撞開了，兩人同事看向門外……

「來，人，快，來……」

一個血肉模糊，幾乎已經看不清面容的人正用雙手一步步艱難地朝前爬過來，他爬過的地方，全是黑色的血液……

他的雙腿已經不見了，從膝蓋處開始，包著一塊紅布……

是宋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