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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娘子》第二百九十五章 垂死掙扎
崔奕廷的官服上有種風塵僕僕的味道,他的臉上卻沒有半點疲憊的神情,反而更加神采熠熠。

婉寧抬起頭來,卻看到崔奕廷本來和煦的笑容,慢慢變得陰沉,「眼睛這是怎麼了?是誰讓你受了委屈?是父親?」

受委屈?曾讓她受委屈的人,要麼已經挫敗的站不起身,要麼正在泥沼裡掙扎,怎麼能在崔奕廷薄弱的父子關係上再添敗筆。

眼看著崔奕廷去看童媽媽和落雨。

落雨嚇得額頭上滿是汗珠,就湊過來瞧她。

婉寧忙道:「沒事,誰能讓我受委屈,」說到這個她眼睛還真的有些癢,忍不住抬起手背去擦眼角,「是不是睡晚了熬紅了眼睛。」

那一雙漂亮的眼睛紅又有些腫。

崔奕廷皺起眉頭看怔愣的落雨,「快去請郎中來。」

落雨忙跑出去。

崔奕廷的目光落下來,仔細地在她眼睛周圍轉悠,眼睛裏滿是懷疑,生怕她是在說謊。

旁邊的童媽媽也忍不住,「二奶奶一直好端端的,方才在屋子裏還沒有這般。」

崔奕廷摟著婉寧進了屋,童媽媽舉了鏡子過來,婉寧仔細一瞧不由地失笑,「沒事,大約是受了風,用冷帕子敷一敷也就好了。」

正是花開的季節,有些花粉過敏也是正常,她有時會覺得眼睛癢,可並沒有放在心上,哪裏會想到崔奕廷大題小做到這種程度。

郎中被請過來,寫了張藥方。

婉寧看著崔奕廷仔仔細細地安排人去抓藥。

落雨擰了帕子過來敷在她眼睛上,冰涼舒適的感覺立即傳來,婉寧舒了口氣。

屋子裏漸漸安靜下來,婉寧想要拿開眼睛上的帕子瞧一瞧,手指卻被拉住。耳邊傳來崔奕廷的聲音,「不著急,再過一會兒才好。」

想想崔奕廷倨傲的模樣。哪裏料到他會有這般的體貼。

「在想什麼?」

帕子遮蓋住她的眉眼,只露出高挺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

婉寧搖搖頭。正要說話,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傳過來,然後是崔奕廷結實、溫暖的懷抱。

崔奕廷低聲道:「有沒有想我?」

她的神情不由一時恍惚,一片漆黑的眼前出現了那個目光清澈的少年,筆挺地站在馬車前,認真地看著她,「我喜歡你,你不要嫁給別人。嫁給我好不好。」

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

轉眼之間,她可不就是嫁給了他。

婉寧剛要說話,一張口,一顆蜜餞落入口中,濃鬱的蜜香過後又有杏子的微酸,她竟覺得有些微醺,竟被一顆蜜餞醉倒了。

微微一動,眼睛上的絹子落了些下來。她正要睜開眼睛,隻覺得鼻端有淡淡的木葉香氣,接著唇上一暖。崔奕廷的吻已經落下來。

他的吻輕輕的如同一根羽毛,慢慢地摩挲著她的唇,她舌尖微舔,嘴裏的蜜餞就落入他口中,她不禁覺得好笑,抬手拿開帕子展開笑顏。

他目光清晰又迷離地看著她,身子微傾將她整個人攏在了身下。

長發輕輕觸碰著她的臉頰。

閉上眼睛,呼吸纏綿而又溫柔。

她也有過夢想,想要找到一個知心人。和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

如今得以實現。

……

工部尚書在崔家書房裏已經等了一個時辰。崔奕廷應該早早就回到家中,如今卻仍舊不見身影。

戶部出了事。侍郎以上官員全都入獄,他也是突然被提到戶部,暫代戶部尚書之職,閩浙的一筆爛帳,皇上限期七日內查清,他不可能派人去閩浙從頭查起,唯一能做的就是來求崔奕廷。

誰叫福建的土地是崔奕廷清丈的,福建的茶葉數額誰也沒有崔二奶奶清楚。

工部尚書等得滿頭大汗,下人來道:「我家二爺那邊一時走不開,恐怕是誰也不能見了。」

今天宮門外的場面他是親眼所見,大半個京城都被驚動了,也怪不得崔奕廷會忙。

工部尚書隻得先告辭。

想要見這位崔大人,只能明天一早在崔家府門前相候,這一晚大半個京城誰也不能睡個踏實。

……

婉寧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崔奕廷正靠在引枕上看書。

崔二爺這般悠閑自在,定然已經將外面的事處理妥當。

婉寧清了清嗓子,崔奕廷端了一盞茶過來。

不是她愛喝的紅茶,裏面只有幾朵泡得舒展的桂花。

是杯清茶。

崔奕廷道:「天晚了,少喝茶,也好安睡。」

婉寧也就隻好這樣喝了,放下茶碗披上衣服,望著崔奕廷手邊一摞摞文書,每天都要看這些東西,也不知心裏會不會覺得枯燥。

忽然想起一件事,婉寧低聲道:「在福建的時候,二爺可在鄧嗣昌的莊子上查到了一些馬匹和刀劍?」

崔奕廷清亮的目光望過去,然後搖頭,「沒有,怎麼會這樣問?」

婉寧就將孫二小姐的話說了。

崔奕廷微微思量,「鄧嗣昌不過是個勛貴,要說他謀反,並沒有那個本事,除非……」

除非是靠著某個藩王。

崔奕廷微微掀起了眉角。

婉寧很想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說起閩浙的勢家和勛貴,我倒是想起一個人。」

兩個人對視一眼,婉寧心裏立即就有了答案,「那個人不是被關在西門外嗎?」

崔奕廷道:「先帝在的時候,端王在閩浙領兵立過軍功,回京之後上了讓沿海村民遷移的奏摺。」

所以海商猖獗有端王的功勞。

仔細想一想,張戚程也是在閩浙一帶立過戰功,這些人原本都是在閩浙被提攜起來的。

崔奕廷道:「如今皇上要整治閩浙貪墨官員,如果他們有這樣的算計,如今也遮掩不住。」

……

「這根本就是挖了坑讓我們跳進去。」淇國侯臉色鐵青地望著張戚程,「說是開海禁,其實是派人在福建清丈土地。我們還將精神都放在海禁上,如今可是被打個措手不及。」

聽說崔奕廷縱著妻室在福建明目張膽的大收茶葉。又結交海盜王盧江,他們還以為握住了崔奕廷的短處。

其實,根本就是崔奕廷放出來引他們上鈎的。

著實可恨。

從鄧俊堂出事到如今,一連串的打擊不停地落在他身上,張戚程隻覺得胸口有一把刀戳在那裏,讓他喘不過氣又撕心裂肺地疼痛。

閩浙多少年的基業,就這樣要功虧一簣。

沒有了閩浙的官員,少了勛貴的支持。他的大事就再也沒有實現的一天。

張戚程的頭髮都豎立起來。

「內閣、都察院都不敢再說話,那些禦史言官都因為海禁在宮門外跪過了,如今也不好再上奏摺。」

他們將氣力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如今就等著讓人隨便擺佈。

送走了淇國侯,張戚程站在院子裏,怔怔地看著天空。

多少年的努力,就這樣完了。

完了。

張戚程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傳來驚呼的聲音。

張家一片慌亂,張戚程的病又重了幾分,滿屋子都是他不停歇的咳嗽聲。

朝廷上下如今是一片嘩然。京裡的市集卻依舊熱鬧著,大量海上來的番貨讓人擠破腦袋都想要買到手。

這樣的繁華背後,卻藏著那般的謀算。

張傳凌皺著眉頭。聽身邊的小廝稟告,「公爵爺已經病倒了,夫人讓爺回去。」

他此時回去又有什麼用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想要挽回已經是萬萬不能,他早就提醒父親如今要休養生息,父親對崔奕廷早就紅了眼,顧不得其他。

這樣怎麼能成大事。

張傳凌不置可否,問向隨從。「崔家有什麼動靜?」

隨從道:「這些日子崔二奶奶讓人買了些東西回去。」

張傳凌道:「番貨?」這時候還能像尋常一樣買賣東西,彷彿個沒事人般。也難怪父親要上當。

隨從點點頭。

崔家二奶奶,這個稱呼已經在他耳邊變了幾次。從姚家丫頭、姚七小姐、姚婉寧到那個賤人、崔二奶奶。

不管是父親還是姐姐,從前對崔二奶奶是毫不在意,現如今卻是恨之入骨,這也是種本事。

這樣一個人,不可能隨隨便便在這時候買些不打緊的東西。

張傳凌吩咐,「都買了什麼,也給我買些送過來。」

隨從應了一聲,過了好久才將兩樣東西擺在他眼前,「好不容易買到,剩下的都被崔家買走了。」

張傳凌抬眼看過去,一朵臉盆般大小的花和包裹著綠葉的東西。

「這是什麼?」

「聽說是,」隨從仔細想了想才道,「玉蜀黍和……西番葵……那玉蜀黍聽說可以吃,那西番葵就是擺著的花也沒什麼用處。」

既然沒有什麼用處,崔二奶奶為什麼買這樣的東西。

想要藉著崔二奶奶揣摩崔奕廷,他現在卻發現,根本行不通,這兩個人腦子裏想的事旁人別想挖出半分。

張傳凌回到張家,張夫人已經哭紅了眼睛,見到兒子又掉下眼淚,「你父親的病可如何是好,再這樣下去,人只怕就要折騰垮了。」

病了並不一定就是壞事。

張傳凌吩咐管事,「父親病倒需要靜養,從今天開始,不管誰上門來,一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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