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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堂前燕》第32章 求生
建康城中水霧繚繞,到了立夏再過幾日就會熱起來,但是到五月梅子成熟的季節,就會一陣一陣的下雨。

建康城中居住的不僅僅有世家,同樣也有權有勢的流民帥們置辦的宅邸。流民帥當年在流民南渡的時候,或是團結同鄉,或是同族抱團吸收外來逃命的流民,快速發展實力,大家一起打家劫舍,幹掉某個逃命的貴族或者是世家富商之類,盤踞在長江一線。當然這也有司馬皇族和世家們不想讓流民帥進入建康,大多數是在長江一線,和那些胡人對抗。不過自從蘇峻之亂,流民帥開始勤王之後,流民帥也有了染指朝政的意願。陶侃就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也在建康有些房產,不過田地還是在荊州一代。

陶家的府邸富麗堂皇,陶侃在外多有廉潔的美名,但是架不住他早年做流民帥的時候積累下大量的家產。做流民帥的就沒有一個心地仁慈的,郗鑒當年也乾過不少殺人越貨的事兒,當年王導帶著一群名士來接郗鑒,結果看到郗鑒的手下人壓著一堆的金銀珠寶走過來,一問才知道,郗鑒在路上遇上富戶,叫人砍翻了一家人搶來的。

陶七娘坐在室內,手裏拿著一隻流金的小杓子,小心翼翼的配香。香料這東西,一點點就能價值千金,她小心將沉香揉進去,合成香丸,用醇酒泡了封在罈子裏讓侍女埋在樹下。

乳娘讓侍女拿出以前做好的合香丸,投入香爐後一會,煙霧裊裊。

陶七娘仔細的聞了聞,「還是比不上上回在庾家裏聞到的。」

乳娘聽陶七娘這麼說,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女郎,何必呢。這庾家看不上我們陶家,何必事事與他們比較。」

「阿姆,」陶七娘面上有些不高興,「那是你不知道這些世家是個什麼樣!」

「女郎?」乳娘聽她這麼說,一時怔怔。

「阿姆真當那些世家表裏如一麽?」陶七娘冷笑,「那高平郗氏也是流民帥出身呢,郗家的族長乾的壞事摞起來,哪裏比我阿父少?但是琅琊王氏還眼巴巴的貼上去?」

聽見陶七娘的話語,乳娘吃驚的捂住了嘴。

「吃驚吧,王與馬共天下呢!」陶七娘哼哼道,「還不是要去討好郗家?我陶家雖然出身寒門,但是真的比起來,權勢哪裏比建康這些世族差了!」

她曾經聽阿母說過,當年南渡,不少士族女郎被胡人擄去做女奴賣掉的。這事兒多著呢,不罕見!

得意個什麼啊!

想著想著大顆大顆的眼淚就落下來了,她長到這麼大,還沒受過這樣的羞辱呢!

「好女郎,莫要哭。哭多了傷目呢!」乳娘膝行過來勸道。

「嗯,我不哭了。」陶七娘擦掉眼淚,想起庾茗那副揚起下巴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在心裏咬牙切齒,那一日的羞辱,她一定要狠狠的報復回來。她也是父母嬌養長大的,哪裏受得了被人這麼算計的?

「阿姆,那些禮物可送到庾茗家裏了?」陶七娘問道。

「已經送過去了。」乳娘答道。

「嗯。」陶七娘點了點頭,她從庾茗之前的舉動來看,就猜到這人是看著一套做起來又一套。這種人她以前在後院的那些姬妾裡也不是沒看見過。對付這種人她簡直就能從那些姬妾身上隨手將法子拿過來。

「那些吳人找好了嗎?」陶七娘問道。

「找好了。」說著乳娘也嘆了一口氣,「都是家裏有幾張口的,願意為吃飽肚子下力氣。」

本地善鳧水的吳人,那也只有那些窮苦人家了。平民們為了一口飯食是費勁了各種力氣,聽見有人招募抓魚的,報酬也不錯,有米有肉包飯的,就來了。

「這事做隱秘些。」陶七娘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道理恐怕庾茗那個眼高於頂的世家女感受不到的。

只要給的好處夠多,再低賤的人也會變得大膽起來,為了這份好處什麼事情都願意乾。至於什麼良心?在一家子餓的快死了,到那些河川去捕魚就會被世家的人抓住,連漁網都會被奪取。全家老小坐著等死呢。

說起來她也是做了好事。建康城裏可有不少被世家逼的全家一起餓斃的。

陶七娘想到這裏,原本有些鬱卒的心情也明朗起來。

「最好找個和庾家有仇的。」陶七娘笑道,這個可是半點都不難。

外頭的雨絲有細細的飛揚起來,陶七娘從坐枰上起身,望著窗外那被風吹斜了的雨絲。

等佈置好了,她自己親自上門見那位庾家女郎一次吧。

瞧瞧那位庾家女郎多傲氣,想想後面的事就越有趣。

過了十幾日,令人煩悶的雨天終於過去,陽光從雲層傾灑下來。陶家女郎親自上庾家的門拜訪。

庾茗對這個陶七娘,煩躁卻又佩服。家中的族伯和長沙郡公是有來往的,而且來往也不少。所以她就算再厭惡寒門,也不好當場讓僕婦將陶七娘趕出去。陶七娘是長沙郡公的嫡女,在她這裏被趕出去,傳到長沙郡公那裏還不知道怎麼樣。

於是她讓那些世家女郎出言羞辱陶七娘,好教她知難而退。那日她也很成功的見到了世家女郎對陶七娘的攻訐,不過讓她有些小失望的是,王丞相那一族的女郎,卻沒有半點厭惡陶七娘的樣子,瞧著那會王家女郎的眼神,似乎還覺得自己的舉動不妥?

庾茗在心裏撇撇嘴角,果然是和流民帥家聯姻不得,瞧,堂堂江左名門和流民帥聯姻,竟然還真的對這些寒門有同情的心思了。

自甘作踐出身。

面前的陶七娘低眉順眼,連說話都是柔聲柔語,那一口帶著荊州口音的洛陽話聽在庾茗耳裡是說不出的好笑。

她還真佩服這位女郎的不要臉。換個別家的女郎,難道不應該是哭哭啼啼跑回去,再也不肯來建康了麽?

「最近幾日,梅雨連連,實在是讓人不快,所幸這天都放晴了呢。」庾茗笑道。

「是的。」在庾茗面前,陶七娘從來不主動提起什麼話題,不過她還是會撿起庾茗的話尾,那樣子倒是真的是很像寒門女子在世家女之前的卑微和氣短。

「我倒是知道一個好地方,山清水秀的很……」陶七娘討好的笑著,帶著些許的瑟縮和猶豫。

「哦?」這下庾茗來興趣了,這位女郎還知道什麼風景好的地方?

陶七娘自然也說出來了,建康一處地方,山清水秀,而且並沒有過多的人跡,正好符合那些世家名士學追求風雅的要求。

聽了陶七娘的話,庾茗也有些心動,又看了一眼陶七娘。

「這種地方,像我這樣的人可不好去。」陶七娘噗嗤一笑,笑得越發的卑微。

庾茗這一次為陶七娘的識時務感到滿意。

王翁愛收到庾茗的帖子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不想去。她對前一兩個月鳳台山上的事情印象太深了,覺得這樣的人面上對你笑,私底下沒有半點障礙的就將你賣了。當然這種人她家裏親戚恐怕也多,但是她就是覺得……不能多交。

不過再不能多交,還是要給個面子去一下。

「阿母,兒真不想去。」王翁愛在夏氏面前說道。

兩家關係本來就不好,還別說庾亮一門心思想要把王家搞下去,都這樣了,還能有多少交往啊。

「小兒之言。」夏氏見著女兒趴在憑幾上可憐巴巴的樣子,手裏的如意提起來看著就要向王翁愛頭上敲去。

王翁愛趕緊一雙手抱住頭。

坐在母親身邊的王隆愛瞧見了王翁愛這樣,咯咯的笑得直歡。

「庾家女郎又不可能隻請你一個。」夏氏手裏的如意並沒有敲下去,女兒遲早也要嫁到別家去,那些個女郎,也會有那麼幾個和女兒做姑嫂之類的親戚,如其到時候相處不來,還不如在現在就處好。

王翁愛也明白夏氏的意思,有些鬱悶於現在就和未來的那一堆小姑子妯娌打好交道,她簡直要無語淚流了。

她才多大啊,十一……最多快十二了吧,青春期都還沒完全光顧她呢,要不要這樣!

王翁愛滿心鬱卒的回到自己的房中,低頭往往自己胸上瞄一喵,即使最近胸口有些小疼,但是依然一馬平川。

她還這樣呢就要操心以後和夫家人的關係了,要不要去撞一撞柱子好穿回去?

王翁愛有些反感庾茗,但是接到她的帖子,最後還是去了。

庾茗當然不會隻請她一個人,其他世家的女孩子也有來的。大家在岸邊說了一會話,過了不久一輛船行來,搭上了踏板,女郎們上了船。

這一處的確是風景獨好,山清水秀,水面映出山的倒影,碧水青山,王翁愛都要被這風景給陶醉了。

女孩們出身世家,休養十分過得去,見風景如此好,都不禁屏住呼吸靜靜望著這風景。

吳地的風景和北方迥然不同,那一份獨特的秀美,令人全身心的沉在這份秀美中。

「此處風景獨好,若是不作詩,豈不是太可惜了?」庾茗笑道,看向王翁愛道。

在一群世家女郎中,王翁愛和庾茗的家世是最好的。王翁愛父親王彬自然是不用說,前頭幾個兄長都在朝中入仕。庾家和王家比起來,絲毫不讓,因此她這麼一說,引來一眾女郎的附和。

王翁愛望著庾茗的那張臉,眉頭都快皺起來了。她就知道這人心裏沒好心思!王翁愛知曉自己的弱點在哪裏,她根本就不善於作詩和作賦,那種要求文辭華麗還要求將事情說的清楚明白的,她哪裏會喲。

這不是擺明要她出醜嗎?

「如此美景,阿庾這個提議不錯。」王翁愛笑道,兩個女孩相望而笑,在青山碧水中越發秀美。

「不過,作詩怎能少了錄詩之人呢?」王翁愛笑道,她的視線在庾茗面上掃過,笑得溫婉。

王家以書法聞名,有哪個願意和王家在書法上一較高下的麽

王翁愛微笑著掃視一周,果然沒有女孩出來和她搶這活計。也是,王家的名頭太響亮了。

世家女兒在一開始並不十分注重男女之別,家裏對女兒們一開始都是和子弟們一樣的,讀書練字什麼的都學。

女孩們跪坐著賦詩,王翁愛在一旁持筆將那些詩作記下。她最近拿著王羲之的字來練,練著練著,字裏多了幾份的稜角,和過去的嬌氣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作詩過後,點評一番。評價詩作,在女孩子裏也不太會真的爭出個高低,輪到王翁愛點評的時候,她就一個勁的將裏頭的亮點給挑出來,好好誇獎一番。

好話沒有人不愛聽的,因此一圈下來,女孩子們都是滿臉笑容。連庾茗都不好挑她的刺,王翁愛謹記早就被她忘記了臉的語文老師的話,詩詞之類的賞析,只要自圓其說就好。於是她很痛快的用了上去。

說一圈下來,王翁愛隻覺得口乾舌燥。後面的侍女很貼心的送上一杯溫熱的蜜水。

「這水真是清澈,不知道是否真能從這水裏釣魚麽?」一名女郎年少好玩,望著這碧水說道。

「我試試吧。」庾茗笑道,令人拿來釣魚竿,掛上魚餌,讓一名有力氣的婢女替她用力丟在水中。

垂釣庾茗還是頭一回,完全不得要領,她手裏緊緊拿著那條竹子做成的魚竿。王翁愛坐在她身邊,看著水面。

幽深的水下,初夏一抹鬼魅似的人影,那人影在於水中卻如同魚兒一樣,完全沒有任何阻礙。

那人遊至水中漂動的魚餌下。

「啊,魚咬了!」庾茗欣喜笑道,連忙站起來用力向上拉,結果不知這上鈎的魚到底多重,魚竿竟然彎了起來。

庾茗才要喊婢女來幫忙,魚竿上的力道猛地加大,庾茗身子一個踉蹌,反射性的抓住身邊王翁愛的袖子。

噗通!噗通!

轉眼之間兩個人都落到水裏了,水不斷的灌進王翁愛的耳鼻和嘴中。王翁愛穿越前會游泳,被水蓋過口鼻,求生本能就要讓她揮起雙手。結果還沒等她動,抓住她的庾茗扣住了她的手腕,溺水之人只要手中抓住什麼,是不會放手的。

「救命,救命啊!」

庾茗尖叫著呼救,她足上似乎被什麼拉著大力往下扯。

船上的人也是尖叫不斷,船上的人大多是北方生活習慣,根本沒有幾個會鳧水,有侍女慌慌張張將一段棍子伸出去,但是很快哭出來了。

「不夠啊!」

「救命!救命……唔!」庾茗沒喊幾句,腳上被什麼一拽,被拽入幽深神秘的水中。她死死的抓住王翁愛的手腕,王翁愛也被她拽入水裏。

水從四面八方灌入,王翁愛耳朵裡滿滿是嗡嗡的聲響。

她狂亂的掙扎著想要掙開扣在手腕上的手,她才不想死。

掙扎中,王翁愛瘋狂的一腳踹在抓住自己手的庾茗身上。

放開,放開!

王翁愛腦海裡全是這個想法。她一腳一腳踢過去,一腳比一腳力氣大。

船上的人眼睜睜的看著兩人沉下去,有兩名僕婦噗通一聲跳水裏,結果因為不通水性噗通掙扎幾下很快沒了蹤影。

「來人,來人呀!」哭音越來越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人在絕境下潛能發揮的多,同樣也比較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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