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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謝堂前燕》第46章 天子
手心裏緊張的出了層薄汗粘滑的很,喉嚨一陣發緊。他微微抬起頭看著父親坐著的那張矮榻。

「有……」他說道。胸腔裡的心臟噗通噗通跳的厲害,甚至白皙的面上都起了一陣潮紅。

謝裒雖然早就不年少,甚至孫兒都已經有了。但是望見三子如此狀貌,哪裏還不能猜到什麼。他頷首微笑,等兒子說出來。

娶婦娶賢,不過世家裏的女郎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是,尚書右僕射家的女郎。」他頭一回說話嗓子發緊,心跳的十分厲害,似乎下一刻就會從跳出來。他說完之後,已經沒有平常曠達之風,垂著頭,臉頰兩旁浮起的緋色,將之前的少年老成清洗個乾淨。他此時坐在枰上,沒有聽見父親的回答。心中的緊張越發重了一分。

尚書右僕射,謝裒當然知道是誰,這家即使被庾家壓了那麼些年,還是世家大族。他有些苦惱,三兒子的眼光也太好了些。

謝裒也沒去問謝安究竟是怎樣和那位尚書右僕射家女郎遇見的,他坐在榻上犯了難。王家門檻之高眾人皆知,雖然平日裏家中子弟也去王家清淡,但是結為姻親到底也不一樣。

謝安知曉自家門第和王家終究還是差了一截,他坐在那裏,原先胸腔裡激烈跳動的心也漸漸的平緩下來了。

說起來,是他妄想了。

「阿父,兒有話想說。」他開口說道,面上已經沒有了方才之前的緊張。

「你說吧。」謝裒道,兒子看上的這位女郎,委實讓他覺得有幾分難辦。

「男子以冠禮為成人,不過娶婦之事可否推遲?」按道理冠禮之後緊接著的便是娶婦。

聽了兒子的話,謝裒一哂。推遲就推遲一些,或許到時候事情會有轉變也說不定。和琅琊王家結親,於家族來說也是一樁好事,若是有機會,他也願意和王家結為姻親。

「好。」謝裒答道。謝安年紀說大也不是很大,說小也不小。男子在婚事上推遲幾年並不晚。

世家郎君二十三二十四成婚的也不是沒有。

從父親房中退下,謝安一路走到年幼的弟弟那裏。謝萬的年紀正在鬧彆扭的時候,但是讀書之類並不需要父兄督促,很是自覺,謝萬更是很聽三兄的話,每日該讀多少書該練多久的字,他都聽謝安的。

六弟還是個流著鼻涕到處跑的小孩子,啟蒙沒多久。真正能落到謝安手裏,讓他管一管的只有五郎謝石。

謝石這幾回教訓下來,吃獨食在這段時間是詭異的成功的少失敗的多。莫名其妙的一大半都落到三兄肚子裏去了,有時候四兄也會過來分一杯羹。畢竟美食在前,不要白不要。

他這會是和王企之商量好,兩人在外頭鬧的時候,直接把帶來的東西給吃個精光。然後才心滿意足的擦乾淨嘴回家裏來。

外頭的陪讀瞧見三郎君向這裏踱步,一溜煙的跑進去通風報信。

八、九歲的男孩子,好動的要命,也是最不聽話的時候。指著東他就算沒個逆反心都要左瞧右瞧玩玩自己的才想起今日還要做什麼事情來。

謝石正在好動好玩的時候,自然也是不能倖免。聽見陪讀來報三兄快要殺來了。慌慌張張的,立刻跑到案前坐下,手裏抓起筆沾上墨汁來練字。

謝安走進來的便是看見謝石端坐在書案前練字。有陪讀在書案錢放了一張坐枰,他在坐枰上坐下。看著弟弟在練字。

謝石不知怎麼的,覺得今日三兄的眼神要比往日都要厲害些,他壓根就不敢抬頭,但是就是坐在那裏還是能感受到那眼神與往日都不一樣,似乎是有竹條敲在身上。一下一下的疼的慌。

「今日寫了多少張?」謝安發問。

謝石心裏咯噔一下,這每日三十張字,雷打不動。今日的份他好似還沒來得及寫。

「阿兄……」謝石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抬頭,聲音裏帶著幾絲小心。

「沒寫?」謝安抬眸淺笑。

這一抹淺笑讓謝石心跳如鼓,今日好似心情很差啊。自己偷懶偷的不是時候……

「看來白日裏石奴玩的不錯。」謝安也根本不用弟弟招,他說道。

「阿兄我知道錯了,真的!」謝石一看兄長笑容滿面,反射性的就覺得不好。這位阿兄溫文爾雅,罰人也覺得不會叫人拿來竹條鞭打。不過這不代表三兄會不懲罰了。

「明日再多增二十張。」謝安說道。

夜間看書容易損害雙目,雙目一旦壞了那是一輩子的事情。謝安還是挺為弟弟著想,不過謝石聽聞還是哭了一張臉,明天連晝寢都別想了,讓陪讀代寫更是想都沒想。

「寫字鍛煉性情。」謝安望著弟弟一張臉都要垮下來了,出聲道。

「石奴你那性子的確要磨一磨。」謝萬出現在門口,他大步走進來坐下。他想起上回,那會王家郎君來人的時候,這傢夥的表現就一肚子的火。能不能別那樣?好似家裏缺了他用度。

謝萬和王家人的接觸也不多,但是就是不多,才越發的想去看看。可惜他也不能老是去纏著從兄謝尚,畢竟在丞相手下做事,也不能太過名士作風,事還是需要有人去做。真要名士之風,何必一定要在丞相府內,山水之間自可盡情肆意。

兩位兄長的話來來往往,直接讓謝石一句反對的話也說不出來,也沒辦法說。長兄如父,不過長兄謝奕真名士風度去了,沒怎麼太管手下的弟弟。三兄一來,他也只有乖乖聽命的份。

兩人一起料理完弟弟,出去回自己的院子。外面天色已經不比白日裏那般叫人頭暈目眩,天空之上火燒雲變幻著形狀,西邊殘陽如血。

謝安整個人沐浴在暮光中,側顏的輪廓與那些光芒一點一點的融合在一起。少年面容雋秀,深黑的眼眸靜靜的望著那一輪落日。

「阿兄,方才是不是心情不佳?」謝萬望著整個人都浸在落日殘輝中的兄長開口道。到底是親兄弟,即使謝安面上沒有任何的面露,仍然和平常一樣,但還是能夠感覺的到。

謝安呼出一口氣,他微笑搖了搖頭,「無事。」

**

終於八月過了,桂花開放。王翁愛在讓僕婦們去採摘桂花做軟軟香香的桂花糕,慶祝又一個夏日熬過去,迎來魚肥蝦壯的秋季。同時宮裏也在準備天子的成人禮。

天子司馬衍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七八歲,需要庾太后在帳中持牙尺來訓誡的小兒了,他已經是個少年。天子一旦元服禮成,會有一堆的問題出現,例如輔佐大臣歸權的問題,還有……皇后之位花落誰家。

這會世家們對於皇后之位,多少還是有些小心動的。畢竟做了天子的舅氏,權勢還是可以保證的,瞧瞧潁川庾氏,之所以能抖起來,還不是因為庾太后麽?

要是庾太后還在人世,物色人選也是她的職責。不過她含恨離世很多年了……

於是世家們都有些蠢蠢欲動。

秋日不但是好多果物收穫的季節,也是江上漁人們捕獲多多的時候。九月正好不就是螃蟹肥美的時候麽?

建康周圍水澤豐富,太湖一代更是魚蝦肥美。

不過那邊都被吳地士族給佔的一抹土都沒有了,王翁愛很是遺憾的擦了擦嘴角,她穿越以前知道蘇州那邊的大閘蟹味道不錯,很想嘗嘗。不幸吳地士族早就那些東吳開發出來的土地給佔個精光,留給僑居世家的也只有沒開墾的深山老林了。

饒是如此,莊園上還是有捕獲的上好肥美魚蝦螃蟹送到家裏來。

王翁愛聽到之後,樂呵呵了半天。她在母親夏氏面前板著手指數那些食材的食用方法:大蝦可以就洗乾淨剝去蝦線清水煮了沾醬吃,魚……做成紅燒魚塊味道不錯。螃蟹……

「蟹剝出來好麻煩……」王翁愛興緻勃勃的和夏氏說吃的,當說到螃蟹的時候,她想起螃蟹的美味和那難剝的殼一下子萎頓下來。

「這有何難,」聽見女兒的感嘆,夏氏都覺得完全不是多大事情,「叫人事先給你將殼剔去便可。」

「可是……」王翁愛聽著說道,叫別人動手總覺得怪怪的。不過這個時候的蟹黃真的太肥了啊,不吃簡直是和自己過不去……

想到這裏她饞的差點撅過去,她人正在發育期,肚子和無底洞一樣吃多少都不覺得飽的。上回一頓朝食就喝了三碗豆粥,差點沒把芳娘給嚇暈過去。

幹啥一定非得要把螃蟹扒開吃蟹黃,而且,這會風靡的吃螃蟹方法是糖蟹,她吃不下!

做蟹黃包也不錯嘛……

王翁愛坐在那裏眨眨眼睛,對啊蟹黃包!她才不要改變自己去適應什麼糖蟹呢,反正自己家裏有庖廚有原料,可以自己鼓搗嘛!

其實她也知道有時候她給出的那些方法,並不一定就能成功,可是庖廚裡的人不到萬不得已哪裏會給她一個失敗品,自然是會改良完善個許多回之後才上交。

也就是她現在的嫡女身份才能這麼折騰。

「怎了?」夏氏見著王翁愛雙眼一亮,問道。

「阿母,要不讓庖廚和上次一樣,將蟹黃放在蒸餅裡?」王翁愛雙眼亮晶晶的看著夏氏,眼裏滿是期待。

夏氏算是領教過長女的折騰,上回弄出一個什麼水晶角子,當然這種吃食在烏衣巷裏的親戚中相當受喜歡,畢竟晶瑩剔透又口感好,誰都喜歡。

等有本家族人來詢問方子,夏氏就將此事交給王翁愛處理,看看她怎麼做。王翁愛聽說之後,非常豪爽的就把辦法給說了。等到別家改進了什麼,王翁愛也會跑過去嘗嘗。

這性子……其實也挺好。

「岷岷要怎麼做?」反正女兒折騰的不過是那點吃食,她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事。

王翁愛就一五一十的把以前看來的做法給說了,說完之後她莫名的覺得有些心虛。因為她這個法子只是在媽媽買的食譜書上看過,具體怎麼操作……她沒自己乾過喂。

「嗯,」夏氏聽說之後,招過身後一名侍女,「去將女郎的法子和庖廚裡說一說。」

王翁愛望著夏氏,眼裏有些疑問。

「你是家中的女郎,想用些什麼吩咐下去就是。」夏氏笑笑,「不然那些庖廚中的人養來做甚麼呢。」

果然庖廚裡的人聽到侍女的話後,先幾個手藝十分好的聚在一起商量了會,然後庖廚裡分工合作下去,去挑選螃蟹的選螃蟹,切蔥絲薑絲的,還有剁肉餡的。這些在庖廚裡都有比較明確的分工。越是大的世家在吃這方面就越精細,而且術業有專攻,就是這剁肉也是有訣竅的呢。

麵糰時常準備著,放在一個盆子裏發酵。

這會植物油自從漢代以來就不是拿來做菜的,而是用來紡織上的。於是這裏頭的香油,幾個庖廚自己頭疼去了,還能不能找出什麼豬油羊油或者是其他的替一替。

那邊燉皮凍的忙的不可開交。

等成品端上來時,王翁愛瞧著和自己以前吃過的有些不太一樣,咬一口,雖然味道還是有些差別,但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那邊夏氏也嘗了一口,旁邊放著一碟醋,旁邊還有小碟的薑絲,這是王翁愛推薦的吃法。

嘗過之後,夏氏點點頭表示讚許。

旁邊虎視眈眈著的王隆愛看得小嘴的撅了起來,她不敢指母親,於是指著王翁愛悲憤指責,「阿姊壞,不給齊齊吃!」

莫名背了個黑鍋的王翁愛隻好夾起一個給妹妹吃,結果小孩子一口咬下去,裏頭的湯燙的孩子哇哇叫。

一群人趕緊上前查看,小女孩還叼著包子不肯鬆口,一邊淚流滿面一邊叼著包子。王翁愛哭笑不得,隻好親自上陣哄她,才讓孩子把嘴裏的包子放下來。

出了新的吃食,自然是要去孝敬族裏的長輩。夏氏是打算叫王翁愛自己去走一下親戚,王翁愛於是選了個陽光明麗的日子去王導府中。

王導是王家的族長,首先去孝敬也沒錯。

曹氏見著王翁愛,眼睛亮了一下,「果然是長大了,我都快認不出了。」

自從一腳正式跨入青春期,王翁愛就和吸飽了雨水的春筍一樣一個勁的向上竄個子,同樣變化的還有她的身形,一點點的凸出來,也一點點的凹進去。即使身著寬大的雜裾,但是曹氏眼尖的還是瞧出不同來。

「嬸母。」王翁愛嘴上和抹了蜜一樣,甜甜的喊道。和長輩相處,尤其她是女孩子,不必拿出那一套禮儀來,在女性親屬面前,關係好的就撒撒嬌無所謂。

果然曹氏也不在意,曹氏自己沒有女兒,見著嬌憨可人的女孩子也樂意放縱一點。況且王翁愛向來也挺有分寸,不會胡鬧。

「今日岷岷又帶了甚麼啊?」曹氏笑著發問。

「做了些蟹黃蒸餅。」王翁愛答道。這會的麵食都叫做餅,麵條都是湯餅。

侍女們將食盒打開,一碟蒸餅被拿了出來,佐食的還有小碟醋,一碟蔥薑。

曹氏持箸夾起一隻小小蒸餅在醋上沾了沾咬了一口,裏面的餡都是豬肉皮凍蟹黃之類的。食材算不上多奢靡,都是易得的。

王翁愛看著曹氏吃完一隻,「嬸母覺得如何?」

「味好。」曹氏笑道。

說完,又用了兩個。曹氏年紀大了,那一碟的蒸餅也用不了多少。

漱口之後,曹氏拉著王翁愛說話,「那會你才這麼點點大,」曹氏說著還用手比劃了一下,「現在都快及笄啦。」

「長得快,才能更好陪嬸母呢。」王翁愛道。

曹氏哂笑。這會一個侍女趨步走過來,說是趨步,其實步伐也有點急。

「夫人,陛下駕臨。」那侍女說道。

王翁愛聽著,在坐枰上呆了一會。咦?天子來了?

她望向曹氏,要不要換裝準備?

誰知曹氏面上淡淡的,也沒有什麼陛下駕臨深感榮幸的表情,「知道了。」

淡淡一句,沒有多少感情起伏。

王翁愛瞬間感受到王導的牛氣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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