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忙碌下來，6凌西接到了王淑秀的電話，讓他晚上早點回家吃飯。

「峰哥也在，我們一家人吃個飯。」

王淑秀在電話的另一頭有些不自在，她性子再潑辣也不習慣和兒子講這些。反倒是6凌西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他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真聽到王淑秀和肖峰在一起也沒吃驚。不過他們一家人吃飯，顏越怎麼辦？6凌西幾乎是脫口而出，「那顏大哥一個人怎麼辦？」

「顏越？」王淑秀有些意外，但還是說：「他一個人的話喊著一起吃吧，都是鄰居也無所謂。」

6凌西其實說完就後悔了，但說出的話沒辦法收回，聽王淑秀這麼一說有些心虛地答應了下來。

掛斷了電話，王淑秀琢磨著似乎哪裡不對，小混蛋對顏越委實太過上心。可真讓她說哪裡不對吧，她又說不出來，就是覺得不對勁。她一副遇到難題想不通樣子，肖峰摘菜的中途問了一句，「怎麼了？小西不回來？」

王淑秀搖搖頭，「他回來，還要帶著顏越。你說他和顏越是不是走的太近了？連吃飯都不忘記顏越？」

肖峰心裡清楚怎麼回事，卻不能和王淑秀說。不過他欠著顏越的人情，也就幫著解釋了一句。「小西和顏越走得近也不是壞事。你不是說他失憶了對以前的事沒印象嘛，顏越肯照顧他，他親近顏越也是正常。」

這個解釋倒也說得通。肖峰講的隱晦，其實就是暗指6一水不靠譜，6凌西在心裡把顏越當做了長輩一類的角色，難免會有一些依賴。

王淑秀想了想，沒再說什麼。

另一邊，6凌西正一臉忐忑地和顏越說這件事。他當時完全是本能的脫口而出，說完後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勁，也不知道王淑秀會怎麼想？

「媽媽會不會猜到什麼？」6凌西心裡七上八下有些不安。

顏越一邊在心裡羨慕肖峰下手夠快，能光明正大的以6凌西家人的身份出現，一邊安慰6凌西。「媽媽要是猜到了，我就向她坦白。」

「不好吧？」6凌西神色有些古怪，王淑秀的脾氣擺在那裡，顏越敢說王淑秀就敢拎著炒鍋把他打出家門。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臉上一副顏越馬上就要挨打的神色，顏越看著笑了起來。也不管現在正是下班的點，外面路上人不少，直接伸手攬著6凌西，湊過去親了一下。

「放心，不會有事的。」

他本來沒準備太早和王淑秀說，想著等6凌西過了二十歲再坦白，不過如果王淑秀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遲早都要有這麼一次。再說還有肖峰在，他的人情也不是那麼好欠的。

顏越態度篤定，6凌西跟著也放下了心。兩人不到六點就收拾著回了家。3o1門口，來開門的正是肖峰。

「……肖叔叔。」6凌西遲疑了幾秒才神色古怪的叫了一聲。說起來，肖峰雖然已經四十多了，但因著常年鍛煉的緣故，體格結實，看著精瘦而嚴峻，完全和6一水那種邋遢頹敗，肌肉鬆弛不同。6凌西以前對肖峰還有些畏懼，後來雖然沒有了這種情緒，但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看到肖峰套著王淑秀的碎花圍裙站在他的面前。這種反差實在太大，以至於他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小西回來了。」肖峰神色自然，手裡拿著削了一半皮的土豆，對著6凌西笑笑隨後讓開了門口，就像是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異常一樣。

6凌西有些窘然地進了門，顏越跟在了他的身後。肖峰的視線掃過顏越，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顏越微微挑眉，什麼也沒說。

王淑秀從廚房探出頭來，6凌西馬上忘記肖峰，注意力放在了王淑秀身上。隨著王淑秀態度如常的和顏越打過招呼，他心裡大大鬆了一口氣。還好媽媽沒有懷疑，他都已經做了一路王淑秀會暴揍顏越的心裡準備了。

「快點去洗手，很快就能吃飯了。」王淑秀吩咐道，順便催了催肖峰，「峰哥你削的土豆呢？」

「馬上就好。」肖峰被王淑秀使喚的十分自然，一點沒有脾氣。

6凌西偷偷看了肖峰一眼，覺得就沖這一點他比6一水就強太多了。

晚飯的氣氛不錯，6凌西和肖峰的相處十分融洽。雖然這不是四人第一次吃飯，但隨著身份的轉變，王淑秀也不免擔心6凌西心裡有什麼想法。一頓飯吃下來，她總算是放下了心。

吃過了飯，顏越回了2o2，王淑秀在廚房裡洗碗。6凌西忍著去找顏越的念頭在後院裡給王蓮換水，肖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的身邊。6凌西有些吃驚，看得出來肖峰是特意來找他的。「肖叔叔。」

肖峰點點頭，突然說了一句，「不習慣的話像以前一樣叫我峰哥就好。」

6凌西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肖峰看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了水缸中的王蓮上，狀似隨意閑聊著：「小花說你失憶了，一點不記得以前的事？」

6凌西嗯了一聲。

肖峰沒有說話，安靜了一會似乎是在斟酌著語氣，「過段日子我打算和小花把證給領了，小花跟著我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小西你是小花的兒子，以後也就是我的兒子。我以前沒結過婚也沒有過孩子，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做父親的，但我會努力學著做一個合格的父親。你要是願意，可以叫我一聲爸，不願意的話叫峰哥、叔叔什麼都行。不管叫什麼，都不影響我把你當兒子看。」

這一席話肖峰準備了很久。雖然6凌西看著乖巧懂事，對他和王淑秀的事也沒有反對，但肖峰覺得這些話還是應該說給6凌西聽。他和王淑秀在一起，並不僅僅是他們兩人的事，而是算上6凌西三個人的事。6凌西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願意把6凌西當做平等的成年人看待，給予6凌西應有尊重和選擇自由。說完肖峰沒等6凌西說什麼，伸手拍了拍6凌西的肩膀，轉身不緊不慢地回了屋。

6凌西不知道心理什麼滋味，站在院子裡看著肖峰的背影有些失神。他有過父親，還不止一個，可肖峰似乎和他們都不一樣。具體哪裡不一樣6凌西說不出來，他微微垂下眼，腦海裡重複迴旋著肖峰剛剛的話。

從肖峰去找6凌西，王淑秀就提起了心。肖峰一回來她就抓著肖峰問：「你和小混蛋說什麼了？」

肖峰知道王淑秀的擔心，笑笑道：「說我們過幾天要領證了。」

王淑秀聽著心裡高興，嘴上還偏偏嘴硬道：「誰要領證了？」

肖峰笑著看她，「我都認了兒子了，還跟兒子保證以後不讓你受委屈，小花你不能不給我個名分吧？」

「呸。」王淑秀嗔了肖峰一眼，一轉身自己先笑了。

6凌西在院子了站了一會遲疑地回了屋，肖峰正坐在客廳看電視，他猶豫了幾秒，小聲道：「爸。」

肖峰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王淑秀站在廚房門口聽得清楚。她看看6凌西又看看肖峰，兩個都是她生命中重要的男人，眼眶不由微微有些紅了。

這天晚上6凌西借口找顏越有事住到了隔壁，把3o1的空間留給了肖峰和王淑秀。兩人心裡怎麼想不知道，顏越卻是高興壞了。他揉了揉6凌西的頭髮，語氣一本正經地祈望著：「要是肖峰天天來就好了。」

6凌西聽出了他的意思，赧然地瞪了他一眼。顏越輕笑，目光專註地看著6凌西，幽深的眸子似乎浮著一層清淺的星輝。少年心思單純，情緒全部都寫在了臉上。他柔聲問：「小西很開心？」

6凌西點點頭，想了想認真道：「肖峰他……他和以前的父親不一樣。」他努力地想要解釋清楚，「他跟我說我可以隨意叫他什麼，不管我認不認他，他都把我當做兒子，他還讓我不要擔心，他會好好照顧媽媽。」說到這裡，6凌西頓了頓，這些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似乎十分平常，可他就是覺得肖峰和6一水還有6廣景是不一樣的。

少年神情疑惑，彷彿有什麼想不明白。顏越心裡柔軟，一時沒注意到6凌西話語中奇怪的地方，只是輕輕地將他攬入懷裡，耐心道：「這說明肖峰對小西很重視，他把選擇的權利給了小西，也表明了他的誠意。」

「是嗎？」

顏越肯定地點點頭。

6凌西沉默了下來，靠在顏越的懷裡沒有再說話，他有些想到了以前的事，好像他從沒有過選擇的權利。從小到大，他的生活一直由父母安排。上學、休學、待在家，做檢查、去醫院、回家休養，他們替他決定了所有的事，而他只要聽著就好。沒有人問過他的想法，或許在他們的眼裡，他的想法也根本是無足輕重。

現在想想，他以前的生活似乎是不正常的，而王淑秀、顏越和肖峰，他們用行動告訴了他，什麼是正常的生活。想明白了這些之後，6凌西在剩下的時間裡都十分安靜，並對顏越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依賴。顏越看書，他陪著一起看，顏越收拾資料，他像一個小尾巴一樣跟在顏越的身邊。

顏越笑著摸了摸他的臉，哄著：「我先開個會，待會陪小西。」

6凌西點點頭，也不說要幹什麼，顏越開會，他就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安靜地看著顏越。

顏越簡直要瘋了。從開會開始，他就完全沒聽進去視頻對面在說什麼，心思都在一旁的6凌西身上。少年根本不知道他這副乖巧的樣子有多大的誘惑力，顏越現在根本沒心思工作，隻想用力地將少年壓在身下，任他為所欲為。

「老大？」視頻的一角，安傑注意到顏越在走神，低聲提醒道。

顏越眼神暗了暗，打斷了正在陳述的手下，沉聲道：「今天先這樣，有什麼事明天繼續。」

說完後他無視了對面詫異的眼神徑直關掉了電腦。6凌西神色奇怪，「顏大哥你開完會了？」之前開會顏越一直用的是英文，6凌西聽得不是很明白，但最後一句話還是聽懂了。

顏越沒有說話，而是轉身將少年壓在了身下，做了他一整晚都想要做的事。

晚上睡覺時，6凌西卷著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小胖熊。他的身上到處都是顏越的口水，洗了澡之後又不方便回隔壁去拿換洗衣服，只能光溜溜地卷在被子裡。顏越看他水潤的眼神，心裡簡直要軟的化了，故意逗他：「要不要顏大哥也什麼都不穿陪著你？」

6凌西紅了臉，埋進了被子不搭理顏越。

顏越輕笑，還真是什麼都沒穿，直接將6凌西連人帶被子一起撈進了懷裡。「睡吧。」他在6凌西眼睛上親了親，低聲哄著。

6凌西神色赧然，分了顏越半床被子。顏越心滿意足地緊緊將6凌西揉進了懷裡，一下一下輕拍著少年的後背，哄著他睡覺。6凌西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睡到半夜，突然被凍醒了。他一醒，顏越就跟著醒了過來。

「怎麼了？」

6凌西小聲道：「冷。」

顏越打開燈，隱隱聽到外面似乎在下雨。有徹骨的寒意從窗戶滲入，屋內的溫度有些低的異常。他摸了摸少年的背脊，觸手滿滿都是涼意。比起顏越，6凌西的身體要單薄的多。「我去開空調。」顏越有些擔心，怕6凌西凍著生病，開了空調又倒了一杯熱水回來。「來，小西喝點水。」

6凌西裹著被子坐了起來，神色懵懂，「外面在下雨嗎？」

顏越站在窗口看了看，嗯了一聲。外面的雨下的並不大，但氣溫卻有些失常。他看著6凌西喝完了水，蓋好被子，重新把少年抱在了懷裡。

「還冷嗎？」

6凌西搖搖頭，把腦袋埋進了顏越的懷裡，抱著他的腰重新閉上了眼。

天蒙蒙亮時，顏越就起床了。他後半夜一直睡得不踏實，就怕少年凍著生病，時不時要摸一摸少年的額頭。輕輕吻了下睡夢中的少年，顏越輕手輕腳地起身。他無意地看向窗外，突然就愣住了。外面居然在下雪，他有些詫異，鳳城地處華北，現在才十一月初，怎麼會突然下雪？無論顏越如何不敢置信，外面下雪都是事實。他打開陽台站了出去，隔壁肖峰正好也推開門走了出來。

「下雪了。」肖峰吃驚道。

顏越點點頭，掩下了心中的詫異。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隨著這場雪的到來，鳳城的溫度急劇降低。很多溫室大棚反應不及，凍死了不少正在生長的蔬菜和綠植。慶幸的是，微園藝和永春蔬菜大棚都沒事。肖峰甚至借著鳳城菜價飆升狠狠地賺了一筆。

雪停後，6凌西和顏越去了花圃。才幾天的功夫，靈水河上居然就結了一層薄冰。黑色的冰面由深到淺，從苦草生態群落開始，冰層下面的流水開始變得清澈起來。

6凌西站在河邊看了半天，心裡覺得河面結冰也是好事。沒有了外界的汙染，河底的苦草群就可以慢慢吸收水中的有毒物質。這樣等到明年春天冰化的時候，靈水河差不多就可以恢復成原先的樣子了。

他看的入神，不提防上次見過的小男孩突然從背後跳了出來。「哥哥。」

許是天氣冷的緣故，小男孩穿的不少，看著就像是一個小圓球。6凌西唇角彎起，「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阿黃告訴我的，它能聞出哥哥你的味道。」

6凌西饒有興趣地看了一圈，沒有找到那隻大黃狗。「阿黃呢？」

「天氣太冷了。阿黃不願意出來。」小男孩嘟著嘴，開始不滿地控訴著阿黃拋棄他的行為。6凌西在上次已經見識到了小男孩「話嘮」的本質，忍著笑一直耐心的聽著。

絮絮叨叨地講了半天的阿黃，小男孩終於提到他找6凌西的原因了。「哥哥，我有一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6凌西配合的做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

小男孩大眼睛轉了一圈，小聲道：「我又發現了一個人，他也可以和狗狗說話。」

「誰？」

「李爺爺，就是路邊花圃幹活的李爺爺，真的，我昨天看到李爺爺和花圃裡面養的一隻老狗在說話了。」

6凌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