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天碧兒的聲音，低如蚊蚋。

站在天碧兒面前的人，一身素白色長袍，面容蒼老，一雙眸子神光湛然，正是帝宗的太上長老，六劫世尊羽化凡！

天碧兒寧願面對十個刑罰長老吳默風，也不願意麵對自己的恩師。

帝宗沒有師徒傳承的傳統，但也不禁止收徒。羽化凡就是在一次機緣巧合的情況下，遇到了天碧兒，被她的善良打動，起意收她為徒。

羽化凡的聲音很平靜：「碧兒。」

「羽長老，為了避免你的誤會，我特意邀你過來，就是為了親眼見證天碧兒的背叛行徑，」雖然揪出了內奸，但吳默風的心中，卻連一絲高興的情緒都提不起來，他搖搖頭，嘆氣說道，「我現在，是否能將天碧兒帶走審問？」

「師父！」天碧兒心中惶遽，刑罰長老吳默風的形象，在帝宗弟子心中不啻閻羅王！在帝宗這麼多年，他那張臉幾乎從未有過一絲表情。

羽化凡輕輕閉上眼眸，這位年邁的世尊，在此刻竟是顯得有些蕭索。在他的心中，曾經與天碧兒相處過的情景，如電光火石一般的閃過。

「默風……等一下。」羽化凡長老說道。

太上長老權威極重，吳默風遲疑了一下，便停住了動作。

「審問就不必了，我來問碧兒幾個問題，」羽化凡柔聲說道，看向乾碧兒的眼眸之中，有著無盡的憐愛，「碧兒，你要清楚，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少宗主在北荒遇到了伏殺九死一生，你必須承擔起責任。所以，我問你的問題。你不願答就不回答。」

乾碧兒低垂著頭：「師父的意思碧兒明白，這條命是師父救下的，理當由師父收回。但凡師父所問，碧兒無有不答。」

吳默風心中一動，由羽化凡長老詢問，顯然比他審問的效果更好。

「你是如何騙過宗門的通靈寶鏡的？」羽化凡長老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這也是吳默風長老。最好奇的一個問題。通靈寶鏡向來是帝宗內門的一道屏障，通過檢驗的人，都心性良善，對帝宗沒有絲毫不利思想。天碧兒這個內鬼，是如何通過通靈寶鏡的考驗，混入帝宗的？

天碧兒機械地說道：「弟子的記憶被篡改了。在拜入帝宗內門的時候，腦海之中的記憶，都是虛假的……虛假的父母，虛假的童年……被灌輸的，都是對於帝宗的嚮往，所以……通靈寶鏡沒有檢查出來。」

「操控記憶？」吳默風眉頭一豎，有些心驚。這種手段。極為罕見，而且一不小心，便會對受術者的識海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天碧兒繼續說道：「在一次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天族找上了碧兒……碧兒找回了真正的記憶，也想起了真正的父母，其實是天族的低賤支脈，當時就在天族的一處礦場內做苦工……他們要碧兒為他們做內應，傳遞情報。碧兒本欲不從。可是他們將碧兒的父母作為要挾，言稱碧兒若敢拒絕，那麼碧兒的親生父母就會被廢掉玄力，去做最低賤的奴隸……」

吳默風聽到這裡，心中暗想：「怪不得她會瞞過通靈寶鏡。看她的陳述，似乎情有可原，只可惜罪無可恕。」

「為師明白了。」羽化凡那輕輕一嘆，「為父母盡孝，卻也是人之常情。第二個問題，帝宗之中。還有沒有其他的內鬼存在？」

天碧兒搖頭說道：「沒有了。據說在碧兒成功混入帝宗內門之後，天族還想繼續遣人，以同樣手段混入，但無一例外，都在篡改記憶的時候失敗了。輕者神智錯亂，重者直接喪命……所以，後續的計劃便取消了。」

吳默風明白，像這樣派遣內應，天族的損失也不小。首先，能拜入帝宗內門的，資質一定是出類拔萃，放眼整個天族，又能有多少人符合條件？其次，篡改記憶更是一項危險性極大的事情，成功率也不高。天碧兒能成功，只能說她運氣太好。

也難怪天族會收手，在篡改記憶失敗，損失了宗族好幾名青年才俊之後，他們也不敢過多地嘗試。

「好了，為師沒有其他問題了，」羽化凡輕輕說道，「碧兒，在最後，你還有什麼想要對師父說的，師父一定幫你完成。」

一位六劫世尊，說出了這句話，其分量可想而知。

天碧兒搖搖頭說道：「謝謝師父，碧兒沒有什麼要求，只求在碧兒死後，師父能把我忘了……您就當，從未有過我這個不肖弟子吧！」說話間，兩顆淚珠從天碧兒的眼中流出，緩緩劃過臉頰。

吳默風知道，天碧兒肯定有割捨不下的東西，比如她在天族秘境之中的父母。但她臨死，也沒有囑託羽化凡長老救出其父母。

原因很簡單，羽化凡長老雖然強，但也只是六劫世尊，而天族秘境，卻有聖人級別的老祖鎮守！想要從秘境之中，救出天碧兒的父母，意味著極大的風險。

天碧兒沒有囑託這件事，反而從側面反映出，她對於羽化凡長老的孺慕之情極深。

吳默風能想到，羽化凡長老自然能想到。他慈祥地笑了，抹了抹天碧兒的腦袋，輕聲說道：「好孩子！」而在他的手掌之下，天碧兒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

羽化凡長老手掌緩緩摩挲天碧兒的秀髮，他現在只要掌力一吐，天碧兒立刻便會香消玉殞。

陡然間，靜室之中光線一暗，隨即大放光明！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了靜室之中。

「宗主？」

「宗主！」

兩個不同的聲音，分別從羽化凡長老、吳默風的口中傳出。

帝宗之主面色沉靜，看不出喜怒，淡淡說道：「若不是匡衡長老稟報，險些鑄成大錯！默風，你這次擅作主張，為何沒有報告我？」

吳默風一驚，連忙說道：「宗主閉關，默風不敢驚動。」

「哼，糊塗透頂！」帝宗之主喝道，「化凡，還不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