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者，也就是寂滅魔神碑的碑靈，怪笑之中，重新返回塔樓的頂部。他揉了揉肚腹，看了看牆壁之上的一面面鏡子。

說來奇異，每一面鏡子上，都有一個修鍊寂滅法則的「備選者」，鏡子之中清晰地反映出他們修鍊的進度。

「算算時間，下一道美食也快要熟了！」枯瘦老者看著其中的一面鏡子怪笑道，「可惜，那些玄皇高手，血氣太旺，進入『空我』，忘卻自身的時間太久，否則現在就能嘗嘗味道。不過，大餐放在最後，這才是正理。」

說話間，枯瘦老者盯著最後一面鏡子看了一眼，那裏面，正是閉目盤坐，體悟四大皆空境界的冥尉世尊。枯瘦老者看到這個世尊的時候，眼中冒出了綠光，不像是看著一個人，反而像是看著一盤食物！那景象，令人毛骨悚然。

「師尊……」一個膽怯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如果許陽在此，他一定能聽出來，這個聲音，和第二座墓室之中，操控那寂滅大陣的聲音，是同一個。

「嘿嘿，乖徒兒，有什麼事？」枯瘦老者轉過身，笑眯眯地看向縮在塔樓頂層一角的那團白光。

雖然這枯瘦老者的五官都盛滿了笑容，幾乎要滿溢出來，但任何一個看到這幅笑容的人，都會心頭髮寒。

白光斂去，一頭陰鬼現出了形體。只不過，和尋常的陰鬼不同，這頭陰鬼的樣子。乃是一個清秀的少年，沒有絲毫陰鬼的桀驁之色。

「師尊……弟子先恭賀您，這一次收穫不小……不過，您之前答應弟子的事情，是不是能……」

枯瘦老者依然在笑：「乖徒弟，你說什麼？為師答應過你什麼事情？」

那少年陰鬼猶豫了一會兒，方才說道：「您答應過弟子，一旦找到合適的僕從，就把魂牌還給弟子。讓弟子的魂魄與肉身，重新合一……」

「哦？有這件事？」那枯瘦老者嘿嘿一笑，忽然取出了一面黑黝黝的牌子，上面刻著的正是少年的面孔，惟妙惟肖。

「是……」少年看著那黑牌，眼中露出了渴望的光芒。

「這樣啊。為師現在就把它給你！」枯瘦老者突然嘎嘎一笑，手指成爪，猛然從魂牌表面刮過！

一聲淒厲的慘嚎，從清秀少年的口中發出，他的鬼軀之上，多出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還裊裊冒出白煙。

「怎樣啊，乖徒弟？為師要給你魂牌。你為什麼不接？」枯瘦老者一邊怪笑，一邊用尖利的指甲刮擦黑牌。

那少年滿地打滾，已經痛的說不出話來。慘嚎變成了厲嘯，他俊秀的面容消失不見，面部殷紅如血，一個個醜陋的瘢痕顯現出來，眼眸也變成了血紅色。

「嘿嘿。這才像是一頭陰鬼的樣子嘛，」那枯瘦老者將魂牌遞出。「乖徒兒，你還要不要這面牌子？」

少年陰鬼有氣無力地蜷縮著身軀，答道：「不……不要了……」

「真的不要了？哎，那為師就先替你收好，免得你不知輕重，把這重要的東西亂扔。要是哪一天，這東西掉地上摔碎了，那可如何是好？我這最小的乖徒弟，豈不是也要『嘭』的一聲，四分五裂？」枯瘦老者嘿嘿說道。

「謝，謝師父……」少年陰鬼臉上醜陋的瘢痕漸漸消失，眼眸中的血紅也散去，恢復了清明。

「乖徒兒，這些日子有些不尋常，來的最少都是玄王級的高手，最高的甚至出現了一個世尊！估摸著這車遲國地界，出了點問題。回頭，你操控一具行屍，出去看一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枯瘦老者吩咐道。

「是……」少年陰鬼垂頭說道。

***

許陽所在的塔樓之中。

「四大皆空……」許陽的生命氣息，猶如風中的燭火，漸漸趨於熄滅。

「沒有肉身的困擾，我就不用去背負這麼多的責任了……什麼玄氣枯竭，什麼異族入侵，什麼虛空生物……最多只能毀壞皮囊軀殼罷了……這就是拋去一切束縛的感覺？如此輕鬆……可是，為何總有一種念頭，覺得不該這樣……」

許陽的思維還在運轉，只不過受到肉身的影響，變得相當遲緩。

許陽的思緒，漸漸地轉向這座古墓之中。

「寂滅法則，我似乎有過一些感悟。空我，空象……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東西，可到底是什麼東西？想不起來了……」

許陽左臂處，綁縛的那塊青銅板，默然無聲。這是許陽自己的關卡，需要他自己走過。如果許陽倒在了這裏，只能說明他這一世，還沒有資格去挑戰那可怕的不知名存在。

就在許陽的生命氣息，即將徹底消失的時候，也就是青銅板終於忍耐不住，想要震顫提醒的時候……

許陽的腦海之中，陡然劃過一道亮光！

「對了，我想起來了！」

「要從空我，做到萬象皆空，需要牢記住自我。否則，就會在無盡的虛無之境中沉淪迷失，後果不堪設想！」

在寂滅大陣，對抗寂滅波動之中悟出的道理，終於派上了用場。

一念既起，許陽的身形快速恢復了正常。毛髮骨肉，血液分泌，身體溫度，呼吸周天……一切生命體征，重新在許陽的肉身上出現，然後越來越強，終於恢復到了全盛狀態！

這一過程，彷彿是經過了一次從生而死、又死而復生的涅槃！

這也是佛門的真諦，將「我」看空之後，不執迷於色身，就相當於進入了小乘境界的「涅槃」，從此精神超脫於生死。

「這就是……寂滅法則的力量？真是極其玄奧的法則，需要經歷生死之境，才能領悟。怪不得，師父會領悟寂滅法則。」

許陽掌心攤開，一道暗灰色的寂滅之力，在掌心遊走，散發著滅除一切的氣息。

高塔頂樓。

本來穩穩坐定的枯瘦老者，忽然火燒屁股一般跳了起來，衝到了那些鏡子之前！

「不可能，居然有人能從空我之境醒來？這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