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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120 相公?
二人雖在一開始就約定了這場親事有名無實的本質,但自當日約定後,便並未於私下再行見過哪怕一面,故而關於要如何對這所謂的有名無實進行實施,卻是未有進行過任何具體商討的……

「洗漱好了?」

見馮霽雯在丫鬟的陪同之下回到房中,和珅抬起頭來含笑看向她。

馮霽雯點頭「嗯」了一聲,藉機向他傳達了一個眼神過去。

似在說: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和珅笑了笑。

遂不做耽擱地看向兩個丫鬟,開了口。

「夜深了,我與夫人要歇息了。」

馮霽雯聞言瞠目。

小仙當即便鬧了個大紅臉,小醒倒還好,隻向馮霽雯詢問道:「夫人可需奴婢等留一個下來伺候著?」

夫人這一稱呼跟著某人改的也不可謂不快……

而所謂的伺候,顯然也是別有深意在。

這丫頭不愧是出了名兒的「沉穩老練」……

氣氛使然,馮霽雯面頰微紅了一瞬,當即便打發了道:「不必了,你們且都出去守著吧。」

那人方才所謂的「要歇息了」,自然不會是字面上的意思。

八成是有話要跟她講。

讓這些不知情的丫鬟們出去,自然才方便開口。

小醒看了她一眼,卻是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見馮霽雯一副「我意已決」的模樣,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隻躬身應了聲「是」,遂帶著小仙行了出去。

片刻,門從外面被合上的輕響便傳入了馮霽雯的耳中。

燃著花燭的新房中一時安靜備至。

馮霽雯在鋪著大紅桌布的喜桌旁坐了下來。望著坐在床沿邊沒有開口的和珅,問道:「和公子要對我說什麼?」

對方口氣平靜溫和地道:「夫人勞累了一整日,不妨早些歇息。」

馮霽雯:「……」

她內心凌亂,臉上則是大寫的:「所以呢?」

對方卻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她,既沒有再多說的打算,亦沒有起身離去的跡象。

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的凝結著。

馮霽雯半分摸不透他的想法與行徑,為了將情況掰扯清楚。隻得主動開口問道:「歇息是必然的,但依和公子之見,下榻之處分別要如何安排?」

分別二字。用的不能再巧妙。

和珅又笑了笑。

「新婚之夜,我若自新房中抬腳離去,傳了出去,只怕會令外人生疑。於夫人日後在家中立威也多有不利。」他的口氣像是在解釋安撫。

馮霽雯嘴角一抽。

道理她都懂。可這話是意思是……今夜要同房而眠了?

她尚且來不及再往深處去想,便見和珅站起身來,走向了床帳後那扇用以更衣的山水墨圖屏風後——

再出來時,懷中赫然多了兩床被褥。

馮霽雯就這麼看著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官兒在床前將被褥鋪好,打了個十分利索的地鋪。

「當日既與夫人有過約定,便絕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他笑著與馮霽雯講道:「時辰不早了,夫人早些安歇吧。」

他張口閉口一個夫人喊的不能再自然,彷彿只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稱呼而已。

馮霽雯回過神來。

原來他是早有安排的。

新婚頭一晚便分房睡。傳出去確實有些棘手。

這麼安排,似乎確是最為妥當不過的了。

想通了這一點。馮霽雯也不多說什麼矯情的無用話,道了句「如此也好」,便自椅上起了身來,道:「那和公子睡床,我睡地鋪。」

和珅愕然了片刻,確定了一本正經的馮霽雯絕不是在同他開玩笑之後,忍不住失笑了出聲。

他鮮少會有這麼愕然的時候。

「夫人說笑了。」他忍著笑搖頭道:「這地鋪自然是由我來睡——怎有讓夫人下嫁頭一晚便委屈睡地鋪的道理?」

這姑娘當真有意思的令他意外。

堂堂一個二品大員府中出身的嫡長女,怎麼半點兒也不見貴女身上該有的嬌氣?

竟然理所應當的認為該睡地鋪的人是自己。

退一萬步講,他好歹是個爺們兒……讓媳婦兒睡地鋪他睡床,這像話嗎?

殊不知,馮霽雯腦袋裏想的並不是男女之間的不平等區分,而是自己為客他為主,怎好『鳩佔鵲巢』『喧賓奪主』?

「別的不提,單說夫人腰傷未愈,如今天氣尚寒,若再睡在地鋪上受了寒氣,來日我要如何向太嶽父交待?」和珅並未留給她出言拒絕的機會,便坐了下去,先行『把位置給佔了』。

這分明是有些無賴的動作,被他做出來,卻是說不出的斯文優雅。

「……」馮霽雯見狀也不再堅持,隻得道:「那便委屈和公子一夜了。」

和珅笑著道無妨,待見她躺到了床上將床帳放下之後,自己再行枕著手臂合衣睡下。

小姑娘的聲音隔著一道床帳傳出來。

「多謝今日和公子差人送來的藥酒和飯菜。」

「理所應當,夫人不必言謝。」

又是這句理所應當。

躺在床上的馮霽雯微微皺了下眉頭,扭頭隔著石青色的帳子看向躺在那裏的年輕人。

屋內隻余了一盞長明燈照亮。

光線昏暗之下,馮霽雯看不清他現下的表情,反而因四下靜謐非常,惹得人漸漸昏昏欲睡起來。

良久之後——

「和公子。」

她竟還沒睡去。

「夫人有事?」

他也未睡。

像是料到她不會太早睡一樣。

「你夜裏會扯呼嗎?」馮霽雯問道。

和珅:「……並不。」

她「哦」了一聲,口氣隱隱帶著一股失望。

失望?

和珅動了動眉頭。正有些不解之際,便聽她講道:「我夜裏偶爾會夢囈兩句。」

談到自己這個壞習慣,馮霽雯有些難為情。

她起初也不知道。還是聽守夜的小仙說的。

雖然不常有,但今日勞累了一整日,保不齊就要犯毛病了。

原本想,倘若他扯呼的話,大家都有個壞毛病,好歹算是『扯平了』……

可他沒有。

這就很尷尬了。

「無妨。」和珅笑著道,因平躺著的緣故。聲音聽起來較平日裏的溫潤而更有了幾分磁性。

「委屈和公子一夜了。」馮霽雯口氣誠然。

這句話好像說過一次了。

和珅卻不以為意地道:「應當的。」

這人怎麼認為什麼都是應當的?

在馬場冒險相救是應當。

給她送藥酒,送飯食是應當。

如今就連……忍受她說夢話,也是應當。

若非是心知此人並非什麼良善好欺之輩。她真要將他當作是熱心泛濫,待人接物毫無怨言,且總習慣事事為他人著想的老好人了。

可若說他只是惺惺作態的話,卻又全然沒有這個必要——他做的那些事情。哪怕不去做。對他也不會有半分不好的影響。

馮霽雯左右想不明白,最終出言問道:「為什麼?」

「嗯?」他似一時間沒聽懂。

而後不待馮霽雯開口解釋,卻又自行領會了過來,笑著道:「夫人想知道為什麼嗎?」

馮霽雯無聲道了句「廢話」。

若不想知道,她作何要問?

和珅頓了片刻,似在思考著什麼,再開口時,含笑道:「不管夫人如何看待這門親事。但對我而言,自親事落定之日起。我與夫人之間便不再是不相乾的陌生人了。夫人當日所言的來日合離,卻也尚是來日,來日尚早,而在此之前,夫人一日為我鈕鈷祿家的媳婦,我便要盡一日為人夫婿該盡之責。」

馮霽雯聞之,一雙眼睛裏寫滿了愕然。

她彎彎道道想了這麼些,到頭來他所秉承的……卻是一句『為人夫婿該盡之責』。

對方不過是出於責任心。

馮霽雯一時默然。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因對他抱有著先入為主的『這人心機深重,渾然就是個陰謀家』的觀念所致,總愛下意識地就拿這個觀念去衡量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卻不曾想過,世間之人千千萬,誰都不會單單只有簡單的一面。

外表良善之人也會有自私的時候。

而步步為營謀劃將來的人,亦不能斷定他必然會以心機手段來對待身邊的每一件事情。

她忽然想起之前在鳳西茶樓中,她稱福康安心中對她懷有有偏見。

可如今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為那些歷史評價,而對面前這位實際上並無太多接觸了解的少年人抱有著莫大偏見呢?

馮霽雯內心略有些慚愧。

「對了,我有一事須得提醒夫人了。」打地鋪的新郎官兒忽然開口說道:「有名無實,卻至少要有個名,夫人還稱呼我為和公子,未免太不合時宜了——夫人不如試著改口喊句相公如何?」

正處於慚愧之中的馮霽雯覺得這話很有道理,未來得及去深想,便順著他的話嘗試性地喊了句:「……相公?」

結果她這廂話音初落,便聽對方笑著道:「嗯,順耳多了。」

話罷,不忘輕笑了一聲。

這一笑,卻是笑出『破綻』來了。

馮霽雯沒由來騰地紅了臉,莫名覺得自己是被忽悠了!

不,更像是被調教了!

想到那聲輕笑,馮霽雯心中油然升起了一陣懊悔與羞憤。

哪裏是她有什麼偏見,而是這人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家……!

她不忿地扯過被子蒙上頭不再說話。

和珅卻轉頭抬眼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小姑娘張口一句多謝,閉口一句和公子,同他分的可真清楚啊。

相敬如賓,也不該是這麼個敬法。

想到那聲滿帶著探索口氣的「相公」,少年人深邃的黑眸中又浮現了一抹笑意。

屋外夜涼如水。

兩道身影躬著身子擠在窗欞下。

「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呢?」疑惑的聲音低如蚊響。

「是啊……」

「你們在做什麼!」一聲低斥聲在身後響起,嚇得二人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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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大概在晚上七點後了,手速渣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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