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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夫》443 我要見她
而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程淵便帶著隨從,與英廉府那被派去送請柬的下人一道過來了。

馮英廉本以為客人至少也要到晌午方能登門,約是一刻鐘前聽劉全前來傳話,道是隸屬和珅管轄的崇文門稅關衙門裏出了些岔子,雖非大事,但因孫女婿如今不在京中,想鑽空子的人數不勝數,恐旁人經手會處理不當,故而便親去查看情況了。

恰逢正主不在家,府上的僕人在將收到請柬之後片刻耽擱也無、便趕至英廉府的程淵請入前廳看茶之後,唯有找到了馮霽雯跟前,告知是忠勇公到了。

剛到棠院的馮舒志見馮霽雯收拾妥當後要去前廳見客,便要同往。

他對程淵本了解無多,只是有些隱隱約約的不明覺厲,可這些日子與永蕃永萼一處時,總聽他們大談程淵的英雄事跡,心中便無可避免地也生出了些敬畏嚮往之意。

不料卻被馮霽雯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你去作何?」馮霽雯看了他一眼,出言製止了他接下來的話:「不是說靳先生今日下午還要檢查功課麽?莫要去湊什麼熱鬧了,好生呆在此處練字罷。」

「……」馮舒志拉著一張臉,張口欲反駁自己非是喜好湊熱鬧之人,卻見馮霽雯腳下片刻停留也無,已帶著小仙離了正堂而去。

身著深棕色暗紋對襟長褂的程淵正一人獨坐於廳內,聞得腳步聲響,即是站起了身來。

「程世伯。」

馮霽雯踏入廳內,微微垂首朝著程淵行了一禮。

「不必多禮。」程淵遠遠做了個虛扶的手勢,望著馮霽雯的目色中略有幾分不同往日的異色。

他料得到此番馮英廉忽然請他過府,多半是馮霽雯的授意使然,故而才會匆匆趕來。

馮霽雯屏退了多餘的下人,身邊隻留了知情的小仙。

「她可願見我了?」

程淵張口便如此問,語氣無太多起伏,卻帶著無法言說的複雜。

馮霽雯未答,微微頓了頓片刻之後,道:「太妃讓侄媳傳話給世伯——當年之事確是她薄情,有愧於世伯在先,但時過境遷,三十餘年過去,還請世伯早日放下心中執念,將她忘了。」

程淵聽罷身形微僵,眼底神色變幻莫測。

早日放下心中執念,將她忘了?

她說得倒是輕鬆。

她也知是足足有三十餘年了嗎?

程淵握緊了拳,壓下心底不住翻湧著的諸多情緒,兀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坦白來講,昨晚初見她時,除卻無法言狀的震驚與狂喜之外,其餘皆為得見她冷漠態度之後的怨忿。

可一夜未眠之下,他反覆思及良多,卻終究是怨不起來了。

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所以由馮霽雯所傳入他耳中的這些『搪塞之言』,雖聽罷直觀上仍令人心寒,可他卻不信。

而他忘與不忘,也不是由她說了算的。

「我要見她。」程淵直截了當地道。

因不忍,馮霽雯有幾分遲疑地道:「太妃說了……她與程世伯之間已無話可說,是以不必再見了。」

這是況太妃的原話,她了解程淵正如程淵了解她一般,心知他必然不會輕易罷休,故而才事先與馮霽雯交待下了這般決絕之言。

「她既知是自己薄情在先,欺瞞了我三十餘年,至少也該親自與我賠個不是才能說得過去。」程淵未言其它,隻如是道。

他是一定要見她的。

馮霽雯聽出他言語間不容置喙的堅持,唯有道:「太妃今日剛被召入宮中為太后侍疾,尚且不知何時能夠出宮,世伯倘若真要見太妃的話,只怕還要等上一段時日。」

她非是當事人,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得使出了這招『緩兵之計』來。

「無妨,我等著便是。」程淵毫無更改心思之意:「若她遲遲出不了宮,我自也有辦法與她相見。」

「……」馮霽雯面色微有些複雜地點了點頭,雖知此事由不得她過多插手,但見程淵如此態度,心中仍不免想著得儘快找個機會進宮一趟,好讓太妃知曉程淵態度如何,以免他日倘若程淵真尋到了宮裏去,再令太妃無法應對。

與馮霽雯說完此事之後,因心緒雜亂,程淵本已無意再在英廉府多呆,然而今日是赴宴來了,沒有就此離去的道理,隻得待馮英廉自稅關衙門回來之後,有些心不在焉地應對了一番客套之言,待宴罷,又吃了盞茶,適才開口請辭。

不料馮英廉開了口挽留。

隻道是有些公務要向他請教,卻未言明是什麼公務。

程淵心下疑惑。

他常年不在京中,又屬封疆武將,與馮英廉這個內務府大臣,在公務之上能有什麼交集?

直至二人來至外書房內,程淵方才開口發問。

「不知英廉大人是有何事要與程某談?」

程淵做事說話向來乾脆,馮英廉本也不是拖遝之人,但他今日要向程淵詢問之事……卻是無法敞開天窗說亮話的。

「公務確是胡謅之言,不過是想尋個藉口多留忠勇公些時辰,扯些閑談罷了。」馮英廉一面笑言道,一面示意程淵先行落座。

許是打仗出身的緣故,又因在外任待得久了,程淵著實不喜京中文官這些彎彎道道,加之眼下滿腹心事,若非是看著和珅與英廉府的這層關係在,眼瞧著馮英廉言語間這般『婉轉』,只怕是坐不住的。

馮英廉確是一副閑談的姿態,自京城往事談及昔日同僚,讓人遲遲聽不出正題為何。

「早前曾聽致齋提起過,其早故的父親常保大人同忠勇公乃是至交好友。」馮英廉似不經意間提起,心下略存試探之意。

「確然。」提起昔日故人好友,程淵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平生不愛與人深交,能稱得上知交之人,也唯有常保一人了。

「曾隱約聽聞常保大人當年是在福建任上因病早故,卻不知是什麼病症?」馮英廉似隨口問起。

程淵聞言這才覺出異常,抬起了頭來看向馮英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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